当白鸢抱着作业回到教室的时候，看到的是这样一番景象。

娄嵊所在的座位桌椅都被推翻，书本撒了一地。娄嵊此时正被一个同班男生揪住衣领压在身下，他形容狼狈，脸上有着些许青紫，表情倔强，双手正紧紧攥着那个男生的手腕。

“你们在做什么？！”

白鸢撞开围观的人群，来到在地上扭打的两人面前。

“你没有看出来吗？”从人群中走出了一个女孩，正是要求娄嵊处手对付白鸢的那个女孩，也就是爱丽。她笑着抿嘴道：“平时看着挺老实的，没想到居然对你有这样的情谊啊？”

她伸出手掐了一下娄嵊的下巴，却被他一扭头甩开。娄嵊的目光冰冷，道：“别的我不知，我只知道，但凡有一点道德底线的人，都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爱丽眯着眼笑着，往后退了几步，靠上身后的学习桌，手向后一伸，扯过一本书就扇在了娄嵊的头上。

娄嵊的头被这大力甩得磕在地上，发出了一声呻吟。

白鸢惊叫一声，冲上前去，一把推开爱丽……

“我没想到，你居然会做这种事情。”

雪白的墙壁，雪白的被单，蓝色的病号服，白鸢身上缠着的绷带也遮不住她身上的青紫，此时，她的班主任正坐在她的病床边。

“娄嵊伤的不是很重，包扎完已经回家去了。不过，要不是他去叫来校领导，这件事也不会闹这么大。

班主任弓着背，拇指相对，手掌相握，抬头看了一眼白鸢的表情，又垂下头继续说：“你的父母已经报案了，但我希望你能理解一下我们，你的同学也不是故意的，他们还只是孩子，下手没个轻重。所以希望你能劝一下你父母，不要太追究他们了......

“况且，这件事情毕竟影响不好，学校也希望能够完美的处理这件事情，让大家都满意。你看你伤的也不是很重，要不就还是算了吧。考虑到回去你可能也没办法呆下去，校方打算把你的学费退还给你，然后你看看转去什么别的学校吧，换个环境也可以重新开始对不对？”

说完这些话，看着僵若木偶的白鸢，班主任感到一阵不自在，但是又不能走，只好坐在椅子上等着白鸢说话。

良久，白鸢终于开口，她用极为平静的声音说：“我被他们围着打。”

白鸢转过头，看着班主任的脸，眼睛里毫无波澜。

“我和他们有什么仇吗？”

班主任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沉默不言。

白鸢好像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原本平静的脸却在下一刻变得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我，做错了什么吗？”

她的声音颤抖，红了眼眶。

“为什么我要承受这样的痛苦？”鼻腔开始拥堵，眼前班主任的脸开始模糊，一种将要窒息的痛苦涌上了她的心头。

“是不是你们认为我要是消失就好了??!!”白鸢用尽全力的嘶吼没有换得班主任的任何回应，吟因为她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一个受伤而绝望的心。他仅仅是从椅子上沉默地站起来，退出了白鸢的病房，消失在了白鸢的视线。

病房里只剩下白鸢一个人。

坐在洁白的病床上，白鸢以前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会这样仔细的开始思考死亡的问题。这个想法一经冒头，就在她的脑海里盘旋不去。

如同恶魔，要一步一步吞噬她的心神，让她永堕黑暗。

“咔哒”

病房的门被从外侧推开，探进来一个脑袋。娄嵊小心翼翼的环视一圈病房，最后把视线停在了白鸢的身上。

“白鸢，你还好吗？”

他轻轻地掩上房门，尽力的不要弄出响声，害怕打扰到正安静的呆坐的女孩。

“白鸢？”

女孩背对着他坐在床沿，面向窗户，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娄嵊绕过病床，走过去白鸢身边，他目光所及之处，却是刺目的鲜血。

“白鸢！”

少年慌了，白鸢纤细的手腕上有这一条长长的划痕，汩汩的鲜血正不断涌出，滴落在地面上，汇成了一滩，在她的脚边是破碎的茶杯碎片。他连忙扯过少女身边的床单死死地捂住她的伤口，纯白的布料瞬间就被染红，那颜色灼烧着娄嵊的双眼，强烈的惊慌情绪甚至让他产生了缺氧的感觉，他的眼前很快被泪水模糊。

“来人啊！救命！快来人啊！”

少年惊慌而绝望的叫喊着，泪水夺眶而出。他用力捂着白鸢的伤口，抬眼看向白鸢的脸，却只看到了麻木与无动于衷，所有的活力似乎都已经离她而去，剩下的只有空洞。

他感到了心脏的刺痛。

医护人员很快的赶来，止住了血，包扎了白鸢的伤口，同时把所有易碎的，坚硬的，有危险的东西从病房里搬走了。

一把椅子都没留下。

“时间不早了，你也快点回家吧。病人需要休息。”

其中一个医护人员临走前说。

“好，我知道了。我就是想......再陪她一会......”

“那你自己注意时间。”“好。”随着关门的声响，娄嵊有一种这扇门将里面和外面分割为了两个世界的错觉。白鸢静悄悄的躺在病床上，闭着双眼，像是睡着了。但是她苍白的脸色却告诉少年刚刚的一切并不是错觉。那是真实发生过的。

娄嵊坐在病床的边沿，注视着白鸢安静的脸。他第一次这么仔细的看这个女孩，这个在班上，在他印象中文静，乖巧的女孩，他没想过，这个女孩的性情居然如此的刚烈又极端。

他回想起在教室里他被同学欺负时，白鸢表现出的果决。她推开爱丽，然后一脚踹翻骑在他身上的男生，揪着那个男生就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

男生呻吟着躺倒在地，而那个女孩纤细的背影从此印在了娄嵊的脑海里，无可抹去。

对于这个姑娘，他第一次产生了好奇。在那段失踪的时间里，她究竟经历过什么，有过怎样的痛苦，又为什么遗失了记忆，而现在的她又是因为什么而选择伤害自己。

他想知道。

如果这样一个美丽善良的女孩子，最后只能得到这样的一个结局，他会感觉难受。

“喂，你醒醒啊。”

见白鸢没有任何反应，娄嵊转回头，两只手肘拄着大腿，眼睛盯着脚尖前的一小块地面。

“不知道你现在能不能听得到，我只是想对你说一说我的心里话。”

他又看了看白鸢，她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娄嵊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你真的和我之前想的完全不一样。怎么说呢，我觉得你非常帅气，就是从你帮我打架那一刻开始这么认为的。

“不过你实在是太鲁莽了，对方那么多人，你只是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打得过人家。虽然是因为帮我解围，但是毕竟我是个男人啊，皮糙肉厚的，可比你耐揍，女孩子可要先保护好自己啊，哈哈……”

娄嵊望着白鸢包扎着厚厚一层绷带的手臂苦笑：“不过现在再说这些也已经晚了。可以的话，我真的不想看到你受伤，也不希望你这样伤害自己。因为说到底你并没有做错什么，真正错了的是别的人，可是他们却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不要再因为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了，换个学校，或者干脆搬个家，好好活下去。也不要因为忘记了那几个受害者而感到自责，你不记得，就由我来告诉你他们的名字。”

遮盖在被褥之下，白鸢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小指微微颤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