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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慰风尘》第四章 海外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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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少年见江远晕倒,召唤巨鸟飞往一座无名岛。无名岛暗礁众多,远离航线,鲜为外人所知。巨鸟落在山间一座院落,翅膀掀起的巨风吹得门窗作响。

白胡子老先生从屋中走出来,帮着黑衣少年,把江远搀扶进屋里。老先生查看了江远的伤势,为他清理伤口淤血,又敷上草药包扎起来。老先生转而从柜台里抓了几味药材,让黑衣少年煎成药汤。江远虽然虚弱,但仍有些神智,迷迷糊糊中,灌下一碗汤药便睡着了。

院子里传来犬吠,又有人的谈笑声。也不知睡了多久,江远渐渐醒了,挣扎着站起来,慢慢走到院子里。

“你醒了,觉得怎么样?”黑衣少年已换了身白色衣衫,笑盈盈地看着江远。

江远见这少年温润如玉,全然不似先前一刀封喉的大侠,正要开口说话,扯着了背后伤口,一阵钻心疼痛袭来。

白胡子老头笑着说道:“你的身子还很虚弱,还要再养养。”

江远勉强笑笑:“谢谢诸位相救。”

“我可没有救你,不用谢我哦。”

说话的是一位蓝裙子小姑娘,声音脆若银铃。

一条大黄狗跑到江远跟前,前后左右嗅嗅,又跑回蓝衣少女身边,不住吠叫。

少女说道:“你是最近十年岛上来的第一个外人,也不能怪大黄不喜欢你身上气味。”

江远忍不住嗅嗅自己,除了有股草药味也闻不出什么。

白胡子老头见江远有趣,也笑了起来:“叶风,这位公子该换药了,再吃上几副汤药,你便可以带着他到山谷里转转。”

少女说道:“大黄最近老没有精神,爷爷,你帮他也开一副药吧。”

白胡子老头为江远换了药,又抓了副中药让叶风去煎。蓝裙子少女缠着白胡子老头不放,老头拗不过从柜子里抓了几棵三寸长的人参塞到少女手里。

少女痴痴地说道:“大黄不吃草呀。”

白胡子老头笑道:“你用这草药炖肉,把肉喂给大黄不就行了。”

少女开心极了,带着大黄一溜烟走了。

江远看在眼里,心中颇为感叹。剑南虽不产人参,但他听药店老板说过三寸以上的人参已十分难得,寻常药铺是买不到的,而这小小海岛上居然拿来喂狗。

白胡子老头妙手回春,江远第二天起床,便觉得伤口没那么疼了。叶风又为江远熬好了汤药,江远喝完觉得活力充沛,身体像是要重新生长,感慨这汤药里不知又有多少贵重药材。

“王老先生,我家孩子被大鹅啄伤了,您快给看看。”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绿衣妇人,抱着只小黄狗冲进屋里,哭得梨花带雨。

江远看那黄狗,后腿被啄了一道伤痕,走起路一瘸一拐的。王老先生面色和蔼,为黄狗缚了药包扎起来,叮嘱要在家静养。江远哭笑不得,王老先生医术高超,每天却要医些阿猫阿狗。

绿衣妇人见小黄狗又活泛起来,也止住了泪水:“乖孩子,让你离白疯子家的大白鹅远一些,你总不听,又被那只大笨鹅啄了吧。”

叶风也打趣道:“阿黄,你居然敢招惹那只大笨鹅,我见了都躲着走。”

绿衣妇人说道:“阿风,这位公子是你朋友么,怎么从没见过。”

叶风把香料岛激斗海贼的经过大致说了,对江远人品武艺赞叹有加。

绿衣妇人点点头,思忖一会儿:“他伤好之后,你带他到我家里,令狐也会使剑,或许可以帮他解了剑法的破绽。”

江远觉得这女人好生厉害,叶风刚才明明说使的弯刀,这女人居然猜的出江远惯用的是剑。江远其实也没学过什么剑法,捡来的拳谱中有几页剑招,自己依样画葫芦,对付野兽时也琢磨出些招式。

叶风欣然答应:“多谢沈姐姐,他在这里也闷了两天了,我先带他出去走走。”

王老先生的宅子坐落在山腰上,门外花草满地,一道山泉缓缓流下,一直汇到谷底的小河。小河边错落着几处院子,白墙黛瓦,风雅别致。几个小童蹲在院墙下,手里拿着些石块玩耍。河边有一处石凳,叶风带着江远坐在河边小憩。江远仔细看那几个玩耍小童,才发现他们玩的哪是什么石块呀,分明是五彩斑斓的宝石。江远在沈家铺子住过两日,也猜的出这些宝石价值。

江远是李寻欢的铁粉,虽知小李飞刀是后人杜撰,还是忍不住问叶风:“你听说过李寻欢李大侠么?”

叶风笑道:“我虽然不姓李,但我是地地道道小李飞刀的传人。”

江远笑道:“我一直以为李大侠的飞刀是后人杜撰的,那天见你出手便有几分信了,今天听你这么一说我便全信了。”

叶风问道:“你知道为你治伤的人是谁么?”

江远道:“我第一次来这里,当然不知道。”

叶风笑道:“王老先生跟李前辈也有渊源,他家的一本书差点给李前辈带来灭顶之灾。”

江远有几分惊奇:“你说的是《怜花宝鉴》?”

叶风干脆一股脑全说了出来:“王老先生是王怜花前辈的后人,沈姐姐是沈浪前辈的后人,那个蓝裙子女孩是天机棒孙家的后人。这个岛上人还不少,待会儿大家出来,我介绍给你认识。”

江远的脑袋有些要炸了,这些传说中的人物居然都是真的,而且还让自己遇上了。这些人都是江湖最顶尖的人物,竟然与世隔绝生活在孤岛上,实在是匪夷所思。

“叶风,你居然躲在这里,我可算找到你了。”一个黑衣短衫的少年风风火火跑过来,少年身子结实,有些呆里呆气。

叶风笑道:“陆小燕,这里这么空旷,你躲一个我看看。”

黑衣少年也笑了:“我说不过你。那件刀枪不入的软甲我总算翻出来了,我现在穿上,你用你的飞刀射我,我用灵犀一指去接,看看究竟是你的飞刀快,还是我的灵犀一指快。”

江湖传言小李飞刀例无虚发,但灵犀一指据说可以接住世间所有兵刃。有一天,陆小燕突然想搞清楚,到底是飞刀快还是灵指快,从此便入了魔怔似的,天天缠着叶风比试。叶风找了各种借口推脱,陆小燕总能把借口琢磨明白,重新黏上叶风。

一只鹦鹉飞过,落到了小河对岸的果树上。一阵风袭来,恍惚间似乎闪过一道人影。白色人影又窜上树枝,鹦鹉张翅欲飞,已被捉住了翅膀。

“楚小香,你又帮白疯子捉鸟呢,人家愿意飞,你就让人家飞吧,为何勉强人家留下。”陆小燕双手插着腰,憨憨地说道。

叶风见摆脱纠缠的机会来了,揶揄道:“你是嫉妒楚小香身法好,才这么说的吧。”

陆小燕很不服气:“我嫉妒他做什么,我身法比他好。”

叶风笑道:“诶呦呦,那为什么白老头不找你,却找楚小香帮忙捉鹦鹉?”

陆小燕叫道:“楚小香,你把那只鸟放了,咱俩比试一下,看谁先捉到!”

楚小香循声看过来,见又是这夯货,理也不理,一道烟没影了。

陆小燕见楚小香溜了,一气之下追了出去,把跟叶风比试的事也给抛在脑后了。

江远被这帮人逗乐了,却也不敢笑,笑一下挣得伤口疼。这些都曾是江湖上独步武林的功法,在这海岛上却成了孩子们打闹的手段,不知前人看了会作何感想。

院落中有琴声传来,和平中正,优雅动听。片刻后,又有笛音合鸣,婉转悠扬。琴声渐渐高亢,似有杀伐之声。笛声转而低沉,绵绵中有荡气回肠之意。江远听得如痴如醉,一曲奏罢,余音绕耳。

“你喜欢这曲子?”叶风见江远听得入神。

江远回过神来:“这曲子听得动人,惹人情思。”

叶风点点头:“这曲子叫《笑傲江湖》,岛上的人都听过这首曲子,虽然也算悦耳,却无甚感觉。有一天雕儿带我出去兜风,偶然从海贼手里救下几名商人,那种快意恩仇的感觉实在是爽。打那以后,我才听懂几分这曲子。”

江远说道:“这曲《笑傲江湖》像岛上其他功夫一样,离了江湖便没了意义。如今它们已在世间失传,不知是幸事还是不幸。”

叶风笑道:“这曲子是令狐大哥和沈姐姐合奏的,令狐大哥一手独孤剑舞得很溜,你伤好了,让他教你几招。”转而又说道:“咱们去北面山谷,看看孙大娘中午做什么好吃的。”

孙大娘便是孙姑娘的母亲。大伙儿喜欢孙大娘烧的菜,孙大娘便每次做好邀请大家去吃。孙姑娘虽出身武林世家,却对功夫一点儿兴趣没有。孙姑娘爱从白老头的那里,找些乱七八糟的书,看完之后又要讲给大家听。大家听不懂孙姑娘的故事,孙姑娘听众越来越少。孙姑娘却很执拗,午饭时候还是要说给大家听,日子久了便成了午饭必备节目。

北面山谷鲜花烂漫,粉红色的花瓣漫天飞舞。谷中错落几间院落,花树掩映着黛瓦粉墙,有几分江南水乡的味道。江远喜欢上了这里的放松惬意,剑南山林中野兽忙着寻找食物,人忙着寻找猎物,生灵只会用自己最坚硬的部位互相伤害。

两个身影一闪而过,江远不由感叹:“好俊的身法!”

叶风笑道:“不用看就知道是沈小飞和西门雪两个夯货,这两人关系最好,从小打到大谁也不服谁。”

江远笑道:“陆小燕怎么不找他俩比试呀?”

叶风道:“沈小飞和西门雪两个平日里打闹的不可开交,但要是有第三个人去凑热闹,便又合起伙来捉弄别人。陆小燕吃过几次亏,以后见了他们便躲得远远的。”

江远忽然想起若非和咕噜,也不知他俩现在怎么样了。

“你可是在想船上的朋友了?”叶风见江远出了神。

江远道:“到这里三四天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

叶风道:“你不必着急,明天我带你去药池泡一泡,伤口很快便会愈合,你的那几位朋友一定会等着你的。”

江远道:“这些日子多亏你照顾,这岛上真跟仙境一般,你以后若是去华夏,我带你看看人间的繁华。”

叶风笑道:“这样的人间仙境你竟不想留?”

江远这几天只当是到别人家做客,从没想过定居在这里。叶风这么一问,江远倒是认真想了想。

“这里山水优美,人们友善,又有神医灵药和数不尽的财富,若是有天堂也不过如此。但这些财富神功都是世间之物,这里聚得再多也只是小儿玩物。乐谱诗歌无论多么精妙,远离尘世便成了一堆废纸。我是个俗人,还是活在俗世的好。”

叶风笑道:“其实我带你在岛上四处走动,是为让你多认识些人。岛上先人立下了规矩,外人若想留在岛上,必须岛民都不反对才可以。听你这么一说,我是白费心机了。”转而又喃喃道“尘世竟真有这么大魅力?”

江远也笑了:“你到剑南临江府肯定能找到我,我带你看看那边的山水野林。”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孙大娘家,没进院门便听到里面两个少年在打闹。

“你们两个比试这个有什么意思,你们比比谁的刀更快,我给你们当证人。”说话的是孙姑娘。

若非和江远走到院子里,见沈小飞和西门雪每个人前面摆着块砧板,砧板上放了一大块山羊肉。沈小飞和西门雪手中握着菜刀,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山羊肉。孙姑娘喊了声开始,两人便飞快剁肉。

孙姑娘见叶风和江远来了,笑盈盈说道:“这边有凳子,你们随便坐,看看他俩比试刀法,顺便帮我娘把中午的肉馅剁好。”

江远若不是背后有伤口,一定会忍不住大笑起来。

叶风说道:“还是孙姑娘有主意,以后若是别人再缠着我比试,我一定带他们来找你。”

孙姑娘听了大笑起来:“你还真是提醒我了,下午我就撺掇陆小燕和楚小香比试指法,大黄身上的虱子也该好好找找了。”

大黄听到主人叫自己,忙从屋里窜出来。大概是江远这几天也沾了谷里的气味,大黄见到他也不叫了。

沈小飞和西门雪停下了手中的刀,砧板上的两块肉已经剁成了肉末。两人把孙姑娘叫过去品评,分出个一二。

孙大娘刚好从屋里出来,看到沈小飞和西门雪跟前的肉末,不由笑道:“这两个孩子这么懂事,都知道帮忙打下手了,只不过这肉剁得也忒碎了些。”

孙姑娘笑道:“娘,您老就凑合用吧,刚刚小飞和小雪比试刀法来着。”

孙大娘笑得前仰后合,收了两人的菜刀,把肉和砧板也收进了屋里。

西门雪急着知道结果:“小兰,你说说到底是谁的刀更快?”

沈小飞笑道:“这还用说,当然是我,刚刚孙大娘收走菜刀时候还冲我竖大拇指呢。”

西门雪不服气:“就算孙大娘冲你竖大拇指,也不过是夸你肉剁的好,大娘又没看到我们出刀,哪里能知道谁的刀快。”

沈小飞道:“我的刀更快,更准,剁的肉馅才更好。”

西门雪又要开口争辩,孙姑娘赶忙插嘴道:“我是见证人,你们说了不算,得听我的。”

沈小飞和西门雪一齐点点头,愿意遵守诺言。

孙姑娘说道:“本姑娘从头到尾认认真真看了两位少侠的比试,两位少侠的刀法实在是出神入化,一时间还真难评出个一二。吃饭时候会有诸多江湖豪侠过来,我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讲给他们,让大伙来个公议,定出个次序,以后少侠英名也必会在江湖流传。”

江远和叶风忍不住想笑,被孙姑娘狠狠地瞪了一眼,两人互相看看,把笑意强憋了回去。

午饭是羊肉烧麦配羊骨汤,孙大娘的手艺果真名不虚传。江远好久没有吃过像样的食物了,一口气吃下三十个烧麦,两大碗羊汤。孙姑娘趁着大家吃饭,把沈小飞和西门雪比试的事情添油加醋讲给大家听。大家听得津津有味,还一一做了点评。孙姑娘很是开心,这大概是她有史以来最成功的一次讲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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