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有很多尽头，但黑夜的尽头是要快点回家，而不是等到9点的时候，追悔莫及。

因为，操场锁起来了，操场每天9点就会锁起来。如果，当时叶惜跑完步就回家，还是来的及的。

但是碰见林祈，他俩坐在操场上聊了两句，等到想回家的时候，操场的护栏网已经封锁。大概保安看操场黑漆漆的，又是周末，以为没人，直接锁了。

叶惜望着巨大空旷的操场，四周空无一人。

“怎么办，回不去了？黑乎乎的，都没人。”叶惜望向林祈，眼里带着焦虑与害怕。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故事，像学校这种地方的地皮都是很便宜买的，比如买的乱葬岗，刑场。而学生的阳气足，足以镇住妖魔鬼怪。”

“什么鬼，你干嘛讲这个？”叶惜抬头看他。

“吓你啊。”林祈看着叶惜毛毛的样子，觉得好笑。

“你有病哪。快想办法出去。”叶惜打他。

林祈跳开，又装作僵尸的样子，手伸直直，一跳一动。

真的有病，叶惜不理他，径直走。

“我倒是可以爬拦网出去，至于你嘛。”

“小心上面有刺刀或者电网。”叶惜思维跳跃，立即反击道。

“不会这么变态吧，一个操场而已，如果是，张立国真是下大血本。”林祈不相信。

他们走到拦网一看，没有电网，但是真有玻璃刺刀。“哎嘿，还真被你说中了，张立国就是个变态。”

“那怎么办哪？”在这过一夜会很惨，回不去会更惨，叶惜觉得她妈妈真是会削铁如泥的女子。

“保安室在不远，现在很安静，我们大声喊，他就会听到。”

“不要。”叶惜本能地拒绝。

“为什么？”

“这个就是不好……不好，因为保安大哥一定会骂死我们的，明天可能还会扣分。”保安听到了，一定会来救他们，但是保安会怎么想他们。

保安大哥虽然长得算是清清秀秀的清白人，脑回路却是七曲八沟，据传举报过好多小情侣。什么月黑风高，孤男寡女，偷偷摸摸，鬼鬼祟祟。说，做了什么，会错过9点的关门时间。

林祈怔了怔，上下打量叶惜。叶惜装作很坦然的样子，不能让林祈发现她的小九九。反正天黑，他看不清她的眼神。

“好吧。”林祈答道。

“那怎么办哪？”叶惜望向操场，林祈也十分忧愁。

“喔，对了，你跟我来。”怎么现在才想到呢？叶惜暗暗骂自己。

“什么？”

叶惜将林祈带到操场一个角落处，推开一块石头，露出一个洞。那洞不大，却刚好够一只狗钻过去，简称狗洞，当然人也可以钻过去。

这是叶惜经常迟到得到的经验，谁叫学校查迟到查的太严，然后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学生群众就想了这个招。

叶惜也是在某次迟到的时候，犹豫着要不要进校门被登记的时候。遇到了一波同道中人，大家惺惺相惜，然后有人就带她们来到这个洞。

一中位于闹市区，建的高高的，其四周是小土坡，种着树。

土坡下是一排矮矮的店面，那里是生意兴隆的学生街，有吃的，玩的，用的，每年一中可以收到很多租金。所以，只要下了小土坡，穿过小店铺的小巷，就会出去。

“这是，你挖的。”林祈见到石头后的洞，一脸匪夷所思地望向叶惜，觉得此女孩有可能做出此事。

“不是，我哪会，不知道是哪个迟到大王挖的。”

“那你怎么知道？”

“有次迟到的时候跟着别人发现的。”

“所以，你迟到有恃无恐，经常迟到。”林祈皱眉道。

“没有，我也不常钻的，偶尔钻，毕竟形象不大好，呵呵。”

林祈拍拍手，抖抖脚，向上蹦蹦，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嘴里却说道：“遇见你就是衰，还要钻狗洞。”

“你可以不钻的。”叶惜小声嘀咕。

林祈装作没听到，一马当先钻了出去。叶惜看他屁股，想踹一脚。

叶惜紧随其后，然后将石头移来挡住洞。进入小土坡，虽然下面是闹市，但这里都是高高的树木挡着，十分黑。黑夜里的树林自会给人一种阴冷恐怖之感。

叶惜近视300多度，为了美丽，平时不戴眼镜，只上课戴戴，这时候真是苦不堪言，只觉得黑漆漆一片。

土坡路是斜向下的，不时有小树桩，树藤在地上牵绊，有些路湿漉漉的，还有点滑，有的地方铺满树叶，踩下又是个坑。刚刚入秋，树上还有许多小昆虫在，“唧唧，吱吱，啾啾，嘶嘶”演奏它们生命的最后一曲。也就是死亡之歌，哀乐。

林祈的视力很好，标准5.0。虽然他从没走过这里，但是此刻却非常从容适应，长手长脚在前面引路。

叶惜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很怀疑他以前就走过这里，不然怎么会如履平地，不像她一样磕磕碰碰。

“啊。”叶惜盯着林祈的后脑勺，一时没看路，被个石头绊住，摔倒了，与这阴凉的地面来个亲密接触，真是不好受。

“你没事吧。”林祈将她扶起。“你不是走过吗？还会摔。”

“我是近视了，看不清。”叶惜故意眯着眼睛，以证明自己近视很严重。

“哈哈，谁叫你天天低头驼背写字。”林祈瞧她眯着眼睛，像个小瞎子一样。“你拉着我的手，脚下要看路。”说着就要拉起叶惜的手。

“等下，等下，我没事，可以的。”

叶惜想到林祈是有洁癖的，她的手很容易出汗，经常黏黏腻腻的，有时候自己都觉得恶心。虽然刚刚在操场吹风的时候，手吹得干干的，应该不黏。但还是不好意思，她忙将手在衣服上来回擦擦。

“要是你再摔倒了，就太耽误进度了。午夜回家真的有鬼。”

“你不要再说鬼的事情了。跟你在一起才是见鬼了。”

提到鬼，林祈又想扮鬼吓她，看她一副孱弱的样子，还是算了。

林祈垂手，将叶惜低垂的手轻轻拉起，适当的握住，不紧不松，可想要挣脱也是不容易。然后转身赶路，转身的时候，他的嘴角露出浅浅的笑。

林祈的手果然很干，很舒服，不像小女孩的滑腻，也不是大男人的粗糙。就像一块全世界最柔软舒适的毛巾，带着刚好的温度，轻轻将你包围。通过这触感，很容易勾画出这只手该有的样子，修长白皙，纹理分明。

这次，叶惜没有再摔倒，一路上，谁都没说话，走出了小丛林。

多年以后，叶惜想，如果当时是月圆之夜，月亮洒满整个丛林，一切都镀上银白色，熠熠生辉。

她就可以看清林祈的样子，看清他们牵着的手，听清她砰砰的心跳声。而林祈只要微微转头，就会发现，她眉清目亮，嘴角带着笑。而脚下的树叶一层一层铺开一条银白大道，树上的虫鸣声也是悦耳动人。

丛林外是灯火阑珊人潮涌动的闹市，而丛林里，银白月光下，只有他们两个年轻的身影，牵手前行。

…………

周四很快到来，林祈的比赛在早上，那时候叶惜要准备800米的预赛，不能去看。

等叶惜跑完800米，篮球赛已经比完了。班里的女生都很兴奋，还在议论着。叶惜听着李小然深情并茂地称赞周成飞打的有多好。

因为篮球比赛打败5班，得了第一，这是团体大赛，意义非凡。小玉儿十分开心，嘱咐他们回去好好休息，闭幕式那天来就行。

所以，林祈比完赛就回去了，叶惜没见到他，本来还想祝贺他，再看看他春风得意臭屁的样子。

叶惜以第二小组第一的成绩进了决赛，决赛在周六上午，下午是闭幕式。

决赛的时候，就要遇上第一小组的第一，5班的假小子女生。那女生个子比叶惜还高，参加了很多项比赛，在积分榜上可以见到她的名字，都是一、二名。

对于800米纯粹是来练练脚的，因为那女生刚刚结束了400米的决赛，得了第一名。到了比赛的那一刻，在枪声响之前，叶惜的心砰砰跳，这个时候，她才感叹运动员的不容易。以后还是靠脑袋吃饭吧。

第一圈，那个假小子女生真跟个小子一样，跑的很快，整组水平都跟着她变快了。这和叶惜平时的节奏完全不一样，她平时都是第二圈才加速，没想到这次第一圈就跑的非常快。

等到了第二圈的时候，叶惜已经落到小组第四了，在经过班级大本营的时候，她听到大家一直在喊她的名字，她也想加速，可是真的好累，第一圈的时候已经用了太多的力气。

不行，怎么办，她真的好累。吸气呼气声非常大，然后热气又扑向脸颊，喉咙好像已经狭窄到就要窒息了。

叶惜整个人很沉重，小腿像绑了铅袋一样，第一圈跑的太快太用力，一双腿已经超负荷了。她以前都没有这样的感觉，无氧酵解过多，生成atp不足了。整张脸湿湿的，腻腻的，她只想倒下。

叶惜想放弃，就这样，不加速了，只要保持第四，第四名也有奖状的。学校为了鼓励学生运动，只要前六都有奖状。

叶惜在最内侧的跑道上跑着，突然，一个人冲到跑道内侧的草坪上，“加油啊，嘴妹。”

是林祈，他怎么来了。

他跟着她在草坪上跑起来，正看着她，一只手不断挥舞着向前冲。脸上还是笑笑，他跑的很轻盈，嘴里叽里呱啦地说一大堆。大意是嘴妹，你不能这样哪，不能认怂的，我都得了篮球比赛第一，你也得第一哪，不然太没用了。

叶惜没细听他说的话，只是觉得他跑的很轻盈，笑的很好看，眼睛大大的，牙齿白白的，白色的运动服在风中发光。

她好像在追一只快乐的风筝，只要抓到了，她就也可以和他一起飞到天上去。他明明在叫她加油，却不是慷慨激昂的喊叫，而是一边笑嘻嘻的，一边说些风凉话。

不过，好像更有用。

叶惜不知道，她已经超越了第三名。在与第二名慢慢逼近，接着，她又跑过第二名，自己成了第二。

这时，场上的注意都被集中，大家都想看看有没有奇迹，毕竟这同学在最后能连超两名，实力不错。林祈还在领跑着，她与第一名在靠近，只差2、3米了，好像可以跨越。

叶惜听到林祈叫着，嘴妹，嘴妹，声音很大，好像是吼的，林祈也不开玩笑了。叶惜咬紧了牙，迈开了步，奋力向前。只差一点点，伸出手就可以触到第一名的衣角了。

在终点线围满了人，人声鼎沸，大家对能否反超充满期待。就一点，就一点了。但终点也就在前面一点，第一名的女生还是快一步触到红线。

叶惜紧随其后冲过终点。她完全是扑上去的，以前跑800米从来没有这么的累过，这次好像在用跑100米的速度和节奏来完成800米。

李小然和梓君等一群同学围了上来，有人给她递水，有人递纸巾，大家对她的表现惊讶。

李小然扶着她到一旁草坪坐下，“要是跑道长一点，你就绝对会超过她的。”“对对对，我看了，只差一个身位。”有人附议到。

林祈站的直直的，一只脚踢她的脚心，左边一下，右边一下。一会又连续迅速踢一边脚，连环踢，防止她腿抽筋。“你再这样坐下去，屁股会变大的。”

不管了，屁股大就大，她真的好累，好累。叶惜大口喘着粗气，四肢又酸又胀。

叶惜微微抬头，累的眼皮懒的睁开，斜睨着林祈。谢谢你，林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