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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襄英雄传》第四回:处英奇女闹佛堂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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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风怀抱玉精神。不染世间尘。香暖衣篝,歌题采扇,清似晋时人。柳边小驻朝天马,一笑领佳宾。帘卷湖山,花围尊俎,同醉碧桃春。

云滇之地风光旖旎,碧水千潭,野树繁荫,土地阡陌规整,云缠雾绕接天水,山高崖远险峰行,四下空寂传牧笛,蓑笠老髯乘黄牛,仿若上古民风。

远处的水天一色,阡陌交通,土路上走出一个衣着朴素微弱的身影,腰系长剑,脸色微白,头盘道髻,似是道家中人,又衣衫简陋。这少年似是不修边幅,不着意于形,左顾右盼,只见四周村落古朴,宁静淡泊,乐在其中。

这少年便是【北宗龙门】弟子李北殷,前些日子不知何故离开陕西北宗龙门祖庭,来到云南边陲,云游四域。他乃见此处人烟稀少,自然风光却淡泊动人,一片旖旎,只觉得生平能在此隐居,也算是觅一良居。

十年前沈山崇领着李北殷上峨眉求救不成,爷孙两人便回到【北宗龙门祖庭】。沈山崇修书向少林神僧【定玄方丈】,欲以北宗内功绝学【龙门太玄功】交换少林【六度万行】神功,以少林阳刚内力化解李北殷体内凝结不化的九襄真气。沈山崇与神僧信中修好,正欲起身带徒孙前往少林,谁知朝廷忽下命令,驱逐【佛门】,无数佛教信徒子弟皆受其牵连,少室山贵为【禅宗祖庭】自然也受到冲击。朝廷势力与佛门弟子于少室山酣战日长,两败俱伤,损失惨重。沈山崇见少林寺一片狼藉,百废待兴,寺内僧人,信徒皆对道教之人怨气极深,也不便再强求神僧交换绝学,只待几年之后少林恢复元气,佛、道修好之际,再做打算。

李北殷虽是得【龙门太玄真气】与【峨眉炼阳神功】总纲,一阴一阳与体内真气制衡,但体内九襄真气久未根治,尚需沈山崇每隔一个月以无上大神通替李北殷制衡真气,说来李北殷能活到今日已是内家奇迹。

在北宗龙门派已是度过匆匆十年,期间沈山崇多次带李北殷向其他门派问计,各门派极尊敬沈山崇宗师地位,都不吝赐教,可惜这九襄真气乃是百年一遇,江湖中人都拿这顽疾没辙。

沈山崇见以内力化去真气不成,便另辟蹊径,以高深医学之术替李北殷化去真气,但江湖上知名的神医大多年事已高,凋零殆尽,或是纷纷入宫做起了【太医】。他苦思多日,这才想起云南【剑湖凌空阁】隐居的女医仙【九毒仙手曾素懿】。

然剑湖凌云阁附近与世隔绝,车马不通,信件投出如石沉大海,遣门下弟子前往又因云南多发灾害,山洪阻道,剑湖盘山之路错综复杂,未能成行,遂沈山崇亲自带李北殷出山前往。

天意弄人,爷孙两人正欲前往云南求医,沈山崇却突发意外,重伤在身只得闭关修养,已有两年。

李北殷在北宗龙门祖庭饱受排挤,皆是因其父母违背道义,为世人所不齿,于是不久李北殷便因一事被人捉住把柄,赶下来山。幸好沈山崇所写书信李北殷保存完好,这才一路南下,来到云贵一带寻剑湖秘境。李北殷一路上虽是孤苦一人,倒也是悠然自得,只是每每想起自己被北宗除名,赶下山去,心头一阵凄凉酸楚,逢人相问均不敢以龙门弟子自居,只怕旁人看了笑话。

云贵之路崎岖盘旋,若是无人指点极易走入迷途,李北殷向周遭村民询问路径,当地之人世代务农为生,却不知前往剑湖路之所在,令他微微气馁。忽见远处山路上紫霞明灭,宛若仙踪,心想莫非是寻得医仙踪迹不成。当即来了精神,快步向山上走去。

远见青山之上紫霞生光,心道:“莫不是远山紫霞仙人出山,若是有幸结识,也不枉我远来云南古地。”道家之人最喜修行结交,寻仙问道之事邈然虚无,只是寄情于此,以表情操。

李北殷挎剑而行,向着青山上紫霞光芒明灭之处而去,脚下生风,引得四周插秧耕种住民站起侧目。李北殷快步上山,见四周悬崖峭壁,危松陡立,浑然天险,暗叹自然鬼斧神工,心中是一片震撼。

远山紫霞明灭之处,此时却波纹不现,觉得稀奇,向前走了两步有听闻人声窃窃,似是多人聚集。

李北殷隐在一旁石崖之下,却见大批身着白衣白甲的教徒被困在剑阵当中,他们虽正值壮年,各个身负高强武艺,体态较中原人高大许多,却都是身受重伤,血流满地。

李北殷定睛看去,却见那伙教徒白衣之上皆是纹着一只火光缠绕的麒麟,那麒麟体态威猛庞然,栩栩如生,鹿身龙首口含火珠,首级之上又是一轮明月,周遭星辰漫布,竟是一幅【明月麒麟图】,心道:“莫非是‘天方麒麟教’的教徒不成?”

一群麒麟教徒虽是各个身受重伤,已无还手之力,不少人已被斩下首级,却都是破口大骂,无一人求饶。其他正道帮派皆是浩气凌人,将这伙邪教异端团团围住,对妖徒口出狂言倒是充耳不闻。李北殷看下一侧正道人士,天南地北各门各派难分得清楚,倒是竟是不少峨眉女侠持剑助阵,令李北殷一阵惊叹。

也不知近日发生了何事,江湖武林各大门派纷纷成群,上云南围剿魔教中人。峨眉派自前代【妙相师太】以后,便奉行隐退韬光之策,极少涉足江湖恩怨,可见这次群雄集会乃真是【兴师动众】了。

显而易见这一仗正道名门打的极为漂亮,魔教近百名教徒全然死伤,而密林山路上极少见峨眉、昆仑门人尸首。却见剑阵将魔教教徒团团围住,再无翻身机会。

忽见人群中为首的一名师太挎剑而出,身材消瘦却极为曼妙可人,面蒙黑纱,冷声道:“贫尼再问一句,你教分坛藏于何处。”

却听那为首的火麟白衣汉子朗声道:“兀那贼尼!好生阴毒!你们正道武艺不及咱们麒麟教,便在四处埋伏下毒,算什么正派名门!”

却见那师太并不搭言,毫无波动,只见双指一闪,竟然以气驭剑,一道水蓝剑气凛若三冬寒风,快如流风逝水,众人只觉得眼前寒芒微动,却见那长剑已入身旁弟子剑鞘,那汉子竟被一剑穿喉,双目怒睁而死!

李北殷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他方才见峨眉弟子下山已属罕见,微微分神。远隔数丈却觉得眼前一阵寒风刺痛,眨眼之间“不闻长芒出鞘,但见血洒苍天”,心中惊叹此人剑术之高超,出剑之快,当世已是罕有匹敌。

那蒙纱女尼绕开死尸,又踱步至另一麟衣教徒面前,开口冷涩如铁,“你们说是不说。”

那白衣教众却纷纷昂首,转向一边,喝道,“师太动手便是了,咱们洗干净了脖子脏不了师太的剑。”

李北殷在一旁也是微微感叹,心道:“这伙人都是铁骨铮铮的好汉子,可惜却被魔教所困,受了蛊惑,若是都折损在这里真是惋惜。”

谁知那师太抬眉所到之处,手中是刺出一道璀璨剑芒,划喉而过,只是那指剑细若纸张,坚如玄铁,大有刺金穿石之利,说话的教徒却已是尸首分离,脑颅飞向一边砸在地上,流血不住。

那师太抬手之间已是人头落地,速度之快,精度之准均是骇人瞠目,却听正道一方内也是忍不住一阵喝彩,议论纷纷,对这师太剑术推崇之至。

一旁的李北殷却是心存恻隐,他眼见两人死于非命,无力主宰自己性命的怨懑他自是感同身受,也微微觉着这师太出手着实狠辣了些。

眼见两位兄弟死于非命,其余的麟衣教众各个怒发冲冠,怒笑道:“久闻天下剑术三分,峨眉为尊,今日得见师太湛术,名不虚传!可恨的是峨眉与其他正道子弟一般无二,皆是道貌岸然伪君子!不敢跟咱们正面动手,只会搞这些狡诈阴谋!你峨眉若是以真功夫赢了咱们,我等便心服口服将分坛所在诉之峨眉。”

其他教徒一听纷纷斥责道:“不错!天下皆尊少林、北宗龙门为天下武学宗源,今日两门未至,峨眉便是道统不是?!若师太真有本事赢了咱们!所问之事必然倾囊相告。”

那师太微微凝眉,良久不语。乃见一个极是俊俏的少年人从人群中走出,朗声道:“妖人住口!”他旋即走到哪师太身前,侧身笑道:“六冥师太切勿听妖人谗言!这魔教之人阴森狡诈的很,不过是自觉得命不久矣,垂死挣扎,以求活路,师太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在下自有办法让这伙妖人开口。”

这少年乃是两广【无名山庄】的少公子【谢政君】,生的是俊朗巍峨,秀面玉孔,长身披着华服短褂,手中提着一口正气斐然的漆黑长剑,端是担得起“言念公子,温温如玉”八个字。

六冥师太对着少年之语虽是冷哼一声,不置可否,却也徐徐走回人群中,左手负背,右手握剑,冷眼相待。

那少年低下身子,森然道:“诸位受了魔教迷惑,犯了罪行,今日便有机会将功赎罪。可别逼我等赶尽杀绝啊。”

却见那伙麟衣教徒相视一眼,忽然大声狂笑起来,骂道:“你这小子长得人模狗样儿,却不干人事不说人话,我等大义岂容你侮辱!你便是动手吧!”

说罢忍不住向着谢政君吐了口唾沫,那少年脚踩步法险险躲过,仍沾了些唾沫星子在衣角上。谢政君自有娇生贵养,极爱干净,容不得身上半分染尘,登时是怒火中烧,一脚踢起那狂言教众,双手排出两道金光璀璨,凌空将那教众大腿骨双双折的粉碎!骨裂声四处回荡,纵使正道之人也不禁身上一寒,扯衣取暖。

李北殷定睛一看,那一片金光璀璨竟是西域佛门密宗的“金刚大手印”。当年他随着沈山崇远登峨眉寻医,路遇四番僧阻路,其中一人便是以金刚手刚猛为主。虽然四人均是败在沈山崇手下,但这套金刚大手印还是令李北殷至今心有余悸。

【金刚功】乃是佛门正宗武学,除【不灭金身】外,尚有【金刚龙爪手】、【大力金刚手】、【佛陀大手印】等外功,皆是当世一等一的绝学,这少年显然不是出家人,少林门人却将这一套武功传于此人,足见其身份尊贵,地位尊崇。

那六冥师太一双眼藏在黑纱之中,也是一阵惊色,惊叹之余眸中透出两道寒芒。

谢政君将那魔人举在空中,喝道:“你这魔人正邪不分,你若再不说我便断你双臂,令你沦为废人,不得再作恶。斩你喉舌,令你不得妖言惑众!”

那空中之人忽的长笑两声,随后竟一言不发,谢政君感到手中托举一阵沉重,再看凭空一串血液,那魔人竟咬舌自尽,四肢瘫软下来。他登时勃然大怒,抽回长臂,一脚将那死尸懒腰踢成两截,登时血雨满天。

那鲜血洒在四面八方,溅在那伙魔人身上,其余数十人均是虎目蕴泪,满面血污,一齐高唱道:“英主在上!厚土黄天!射阳高领!赏善锄奸!可怜苍生!孽障十多!生未可喜!死为何悲!皈我麟教!荡涤明初!”

那数十名麟衣教众高唱悲歌,颤山冲霄!宛若春战时期燕赵北国的慷慨悲歌之士,四周风波滚滚,烟尘抖乱,天地悲怆,灿日无光,竟是一场云雨袭来,却见那教众纷纷咬舌自尽,泣血而亡。

六冥师太见状一惊,身如闪电冲入人群中当下点了十人颈部穴道阻止,空中如烈江狂啸,雨打山林,血水与雨水混作一团,场面凄厉无比,壮怀激烈。就连那藏在一旁的李北殷也是眼中微微一颤,只觉得悲壮无比,牙齿紧咬,心中激怀感染,不知为何对那几句长调回荡不已,忍不住低声念了几句,“可怜苍生,孽障十多,生未可喜,死为何悲........”

眼见暴雨袭来,众人皆是措手不及,那谢公子从仆人手中接过雨伞,至六冥师太身前撑伞道:“师太,暴雨已至,云贵等地多山川石流,不宜久留,当机立断吧。”

那六冥师太转身冷道:“谢公子不是有法子令这伙魔人开口求饶么?”

这话语阴冷寒湿,竟比那瓢泼冰雨还要渗人骨髓,那谢公子当即脸色微动,见这师太丝毫不领情,反倒折煞他面子,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沉默良久,却见那少年手成龙爪手状,金光大作,忽的爪爪狠毒,眨眼间握断剩余十人的关节骨,碎骨声响,令人心底发寒,忽的拽住一魔人衣襟,森然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小爷今天便动动手脚,让你们也尝尝滋味。”

那十人乃是岿然不动,纵使遭碎骨之痛也不曾大声求饶。那谢政君也是暴怒不已,心想这伙魔教妖人也是食古不化,不到黄河心不死,当下双指并出,如同利刃,戳瞎魔人双眼,登时是鲜血喷涌,撕心惨叫,眼窝内竟是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那六冥师太见这伙魔人骨头极硬,绝不松口,又见这谢政君徒劳无功,折磨妖人也是虚度时间。身影微微一动,冲上前去一剑既出,肉桀声四起,豁然收剑入鞘,率门人转身而去。

其余人定睛相看,那剩余的十名魔人竟都是被方才一剑毙命,只是那师太出手迅雷如电,十名麟衣教众已是喉管断裂,一命呜呼,六冥师太出剑奇快无比,足足半刻鲜血才从十人咽喉喷出,直喷有几丈之远,李北殷人在暗处躲闪不及,竟被那血迹溅在衣襟上。

谢政君厌恶的瞅了一眼满地死尸,低声道:“小爷本欲留你们一条狗命,好生‘招待招待’,只怨你们时运不济,遇到了这峨眉冷面暴君。来世投胎,莫入魔教。”说罢轻瞥一眼,拂袖而去。

六冥师太等人走着较快,听闻身后一女子柔柔弱弱的说道:“掌教,这伙魔人着实可恶,但还是入土为安了吧。”

六冥师太赫然顿足,脸上阴晴不定,众姐妹纷纷拉扯着那女子衣襟,怕她触怒神威,引得刑罚。那女子也是忽然如临大敌,低首不语,气氛一时间仿若遁入冰潭,连一声喘息音都不曾听到。

师太沉默良久,徐徐道:“魔教之人有洗礼,裹葬,天葬的习惯,便依着天葬去吧。”

众姐妹见六冥师太终是开口说话,也是不由得心中暗叹一口气,边默声指责着师妹不懂事,便紧随师太身后,飘然而去。峨眉金顶派离开后,其余几派也都紧随其后,四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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