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明显睁眼说瞎话的行为就连夏末都看得出来，更何况是有着几十年经验的教导主任呢？然而就在夏末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教导主任接下来的话让她瞠目结舌。

“关心同学是好的，但现在都赶紧给我回教室上课去！”随着教导主任的一声令下，果然几个男生都陆陆续续地往教室的方向走去。只不过他们在经过程华的时候眼神当中的不屑和威胁表现得淋漓尽致，可是教导主任却对这些视而不见。

就在夏末发呆的时候一道严厉的视线突然扫到了她的身上，还不等教导主任开口夏末便赶紧猫着身子快速地往教室跑。

对于迟到的学生班主任不予理睬，夏末也只好跟那些人一样光明正大地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只是刚一坐下夏末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她的桌子上有些乱，不过东西却没有丢也没有被破坏，但是程华的桌子一片狼藉。

原本完好的书本被撕得稀巴烂，上面更是倒满了五颜六色的颜料，算是已经彻底报废了。桌子里面的状况夏末看不到，不过想来定然也不会很好，因为她清晰地闻到一股古怪的味道。凳子上面沾染着红色粘稠的液体，咋一看给人一种鲜血的错觉。

就在夏末惊讶地盯着程华的位置发呆时，期盼已久的程华也紧跟在后面走进了教室。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那一张张青春张扬的脸上挂着嘲笑、挑衅、不屑、甚至是厌恶的表情。

最让夏末感到震惊的是，对于浑身上下湿哒哒一片、明显就是受到校园暴力的程华教导主任视而不见也就算了，站在讲台上面的班主任居然也不闻不问。那张看起来乱糟糟的桌子怎么都是被凌霸过后的证据吧！

程华走过来的时候夏末下意识地埋下脑袋不敢看他，因为她觉得如果班级里面的同学是欺负程华的坏学生，那么她跟老师以及教导主任一样都是选择漠视的见证人。明明知道那些人做得不对却不加阻止，想来她跟欺负程华的人又有什么分别呢？

贝齿轻咬了一下唇瓣，夏末用余光偷偷地观察着就连嘴唇也被冻得发紫的程华。只见程华快速地将桌面上那一堆撕得破破烂烂的书本收拾好垫在椅子上面坐了下来，娴熟的动作说明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了。脱下身上湿哒哒的外套放在窗台上，寒风中程华就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衬衫，看得夏末都替他感觉冷。

夏末小心翼翼地收回余光不敢再看程华，生怕班级里的其他同学会发现自己的异样。然而当她的视线无意间划过那张被画得乱七八糟的桌面时，夏末再一次震惊了。清理干净被撕得粉碎的课本之后桌面上同学们的留言自然也显现了出来，除了中间是被人用刻刀划出来的“杀人凶手”四个大字之外，其他的角落也用五颜六色的笔写满了声讨、谴责、诅咒的话语。

夏末不知道为什么同学们会将数学老师的意外死亡归结到程华的头上，但她清楚一个未成年的高中生被大家诬陷为“杀人凶手”到底意味着什么！这可是比高中生偷盗、打架、赌博等违纪行为更为严重的名誉以及人身上的攻击啊。

然而默默遭受着这一切的程华却是安静地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似乎那个被污蔑的人并不是自己。夏末不知道如果被污蔑的人是她又会怎么办，此刻脑袋中一个尖锐的声音不停地在嘶吼着：这不公平！

浑浑噩噩间终于挨到了放学，铃声刚响过教室里面便又只剩下夏末和程华两个人了。夏末故意慢下手中收拾东西的动作，心里寻思着怎么开口跟这个新同学搭话。

只见程华面无表情地将那些被撕碎课本扔进了垃圾桶，然后伸手进桌子里面将一个个装着残余汤汁的早餐包装袋给提了出来。顿时一股刺鼻的臭味迎面而来，夏末赶紧捂住了鼻子，不得不佩服那些人想出的奇葩招数……

等清理完同学们的恶作剧，程华拿起仍旧湿哒哒的外套背着书包就往外走，见状夏末也赶紧背上自己的背包追了上去。夏末很清楚跟着一个从未说过话的同桌的行为很诡异，但她就是忍不住这么做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夏末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跟着程华来到了公交车站。夏末微微一愣，接着很快便又释怀了。她那天晚上在家附近的一个大型超市看到过程华，也许他住的地方离自己家很近也说不定。许是因为来得晚了，偌大的公交车站便只有夏末和程华两人等在那里。

“那个……”磨磨蹭蹭了将近十分多分钟的样子，龟缩的夏末终于舍得开口说话了，不过她却是站在距离程华两米远的位置开口的。

程华回头淡淡地看了一眼夏末，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那一双黑洞洞的眸子却似乎能够看穿一切一样。被这种毫无波澜的眼神对上夏末瞬间就像哑了一样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程华直接转过身来也不说话，黑洞洞的眸子就这样定定地盯着夏末。沉默气氛在两人之间越扩越散，夏末就这么跟程华对视着，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也错开眼睛。

噗嗤——

直到一辆公交车在他们面前停下发出一阵巨大的响声时夏末也终于回过了神来，她也不知道自己盯着别人看了那么久还不说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一张小脸瞬间涨得通红。

不过这时程华并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理会夏末，而是直接转身上了公交车，夏末一看程华上车了也赶紧跟着跑了上去。

叮——学生卡！

虽然夏末上车比较晚，但是她刷卡比程华掏钱要来得快很多，所以她刷完卡后程华还在那里掏钱呢！其实为了避免跟其他人有身体上面的接触，程华也是有准备公交卡的，可惜那些人为了惩罚他将他的公交卡给冲进厕所里面去了。

所以程华在包里掏了半天能找到的最小面额人民币就只有二十块钱的。

只是微微皱了皱眉，接着程华便毫不犹豫地把二十块钱往收零箱投去！

“这孩子你就算是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啊！”在程华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只手已经迅速地伸了过来，从程华书中险险地将那张二十元的纸币给抽了回来。而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司机的指尖快速地在程华的手上划过，两人有了近距离的接触。

严密注意着程华一举一动的夏末此刻已经吓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跟程华一样瞪大眼睛震惊地看着那个自顾着找零的公交车司机。这个绝对就是一个意外，谁也想不到的意外，但却足够让这两个人胆战心惊了。

虽然现在还没有搞清楚程华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但通过这几天对程华的观察以及同学们的反应，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无论什么情况绝对不能碰程华。

“以后没有零钱可以找司机或者其他乘客帮忙，别再这么浪费了！”说着女司机有些粗鲁地将零钱塞回到了程华的手中启动了公交车。

程华甚至连一句道谢都没有说便惨白着一张脸往后面走去，一看他的神色夏末突然有种大事不好的感觉。她生怕程华会直接在公交车上做出类似在教室里面一样无礼的举动，索性程华只是脸色难看了一些并没有做多余的事情。

尽管夏末选的位置是在程华的前面，但是一路上她还是忍不住不时地转过头来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程华。她很想开口询问程华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面对那张惨白而紧张的脸，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但是夏末很清楚此时公交车已经载着他们两人驶出去很远早就过了他们要下车的站。随着时间的流逝车窗外面的景象变得越来越陌生，也越来越偏僻，夏末微微蹙眉有些看不明白程华了。

叮咚——下一站龙潭，要下车的乘客请提前按铃！

随着一阵清脆机械的女音，原本坐在位置上面发呆的程华猛地站了起来。夏末也赶紧跟了上去，最后两人都在龙潭站下车了，只是在临下车时夏末清楚地看到程华深深地看了那个女司机一眼。

然而就在夏末以为程华会冲上去胡言乱语一番时，程华最后还是下车了。夏末不知道程华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下车，但此时天色已然灰蒙蒙一片，夜晚即将来临。

茫然地往左右两边荒凉的景象看了看，夏末最终在坐上回程的公交和继续往前间选择跟在程华的后面。然而程华就只是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依旧用一双黑洞洞的眼睛盯着夏末。

“为什么跟着我？”这是程华开口跟夏末说的第一句话，夏末狠狠地诧异了一下。

“我还以为你不会跟我说话！”绵软细腻的嗓音随风飘散，夏末再次沉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