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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日》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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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火的骄阳吞噬着茫茫的大漠,无尽的热度一直延续到滚烫的黄沙深处,遥遥望去,天地间死寂一片。

终于,几声清脆的驼铃声打破了死般的诅咒,目光所及之处,是一队载满货物的商队,沿着前人的足迹,一点一点地向着目的地前进,走过这片传说中的死域,便会到达通往烈焰国的必经之地??孔雀城。

坐在领头骆驼上作为向导的,是一个满面风霜的老者,出于尊重吧,大家都叫他老贾,虽然看不出有多大年纪,但是熟识的人都知道,他在这大漠里住了不下五十年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是大漠中最好的向导,也只有他才能毫发无伤的走过这片死域。

大概是因为太阳过毒的缘故吧,商队的人都静静的,没有人愿意出声。

“老贾爷爷,还要走多久我们才能到达孔雀城啊?”骑在另一头骆驼上,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看路的冰凝忍不住开了口,在这片沙漠里,她已经走了整整五天,再这么走下去,不变成人干也差不多了。

“不出意外,下午可以到达。”扫了冰凝一眼,老贾慢吞吞地说道:没有来过大漠的人,受了这么长时间的苦,也真难为这个小丫头了。

“太好了!”小小地欢呼一声,冰凝快活地将头上裹的围巾向下拉了拉,随即露出了美丽的小脸,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干燥的空气。

“幸好这里是死域,要不然,我老人家说什么都不会带你这个小丫头到孔雀城的。”眯着老眼,老贾摇了摇头,这小丫头聪明伶俐的很,让人打心里头疼爱。

“为什么啊?”亮晶晶的大眼睛可爱地眨了眨,冰凝疑惑地问着,她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对了啊?

“从我们出发的龙镇到孔雀城只有三天的路程,道路也要比我们现在走的好得多,可你知道为什么商队宁可走这片传说中的死域也不愿意走以前的老路吗?”叹了一口气,老贾看向了冰凝。

“难道和镇内人口中的沙匪有关?”条件反射地脱口而出,冰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也是刚到镇里不到半个时辰,客栈的伙计一听说我要到孔雀城,他就让我来找您老了,正好赶上有商队出发,所以……”

“可不是嘛,那些沙匪奸淫捋掠,无恶不作,无论是商队,还是来往的行人都难逃其毒手,抢劫来的女子大半是卖到了异国他乡,至于男子,不是被杀就是当奴隶卖掉,下场凄惨的很。”闭上了眼,老贾低声地说着,这些沙匪一来,路上的人几乎绝迹了,看来用不上几年,这沙漠了就不会再有人烟了。

“那没有官府管吗?”这种情况是不会在寒星国内发生的,毕竟,她那个主上还算治国有道。

“官府?”从鼻子眼里哼了一声,老贾冷冷地笑了,“这里虽然是烈焰国管辖的范围,但山高皇帝远,谁能管了谁啊?更何况那些当官的收了人家的好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老百姓。”

“那你们的皇上不派人下来视察民情的吗?”这里明明是通往外域的交通要道,怎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都没有人知道呢?她记得主上说过烈焰国的国君是个贤能之辈,只是无缘相见而已。

“算了吧,你认为弑母杀兄谋权篡位的人会是贤明的君主?这不,忙着加派苛捐杂税,大兴土木修建离宫,并从各地挑选美女入宫呢?他还哪里有心思管我们的死活?”老贾无奈地苦笑。

“老百姓未免也太苦了。”美丽的眼眸暗淡了笑容,冰凝同情地叹息,相比较来说,她那个玩世不恭的主上要好上很多,至少现在寒星国百姓安居乐业啊!

“丫头,到了孔雀城你可要把脸包好,别让那些沙匪看见,否则??”想到了另一件重要的事情,老贾的脸色严肃起来,小丫头长的这么漂亮,不被那些强盗觊觎才怪。

“老贾爷爷,你说那些沙匪在孔雀城里?”一声惊呼,她瞪大了眼睛,不会有这么大胆的匪徒罢,竟然敢光明正大的在城里出现?

“当然,要不然他们怎么处理掉每一次的战利品?况且每一次大的交易都是由孔雀城城主宋仁延亲自批准的,名义上是维持孔雀城的贸易,实际是销毁赃物。”

“我会小心的。”点了点头,冰凝迅速地又把脑袋包了起来,她倒不是怕被那些沙匪看见,实在是烈日太毒,晒得她的头好痛。

呵呵,从小到大,她还没有见过匪徒长什么样子呢?天晓得是不是红头发蓝眼睛那种?不过说实在的,她真有些期望快点到达孔雀城了。

烈日依然灼热,矮小的胡杨早已蒸发得没有一丝水分,粼粼的白骨散落在黄沙之中,看得见的,依然是满目的黄沙。

驼铃声渐渐远去,留下的,只有被沙子慢慢掩埋的痕迹。

孔雀城

身处大漠之中,却是少有的一块绿洲,丰富的水草和众多游牧民族形成了今日的繁华,来往于城中的,是周边国家的行贾以及一些以买卖奴隶为乐的各国贵族。

染血的夕阳沉落到黄沙深处的时候,冰凝所处的这支商队已经在城中的客栈安顿下来,住个一两天再向国都炎城前进,那一段路的治安要好得多。

收了商队给他应得的另一半酬劳,老贾在城西的酒肆里打了半斤烧酒便去了住在城中的侄儿家,临行前还再三嘱咐冰凝小心为上。

住在天字三号上房,冰凝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好久没有这么痛快地泡在水里了,若是让她在沙漠里再走上三天,估计脏也要脏死了。

挽起一头湿漉漉的青丝,愤恨地踩了踩刚换下的长袍,她穿上了素来喜欢的紫衣,那件袍子这些天裹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真怀疑这里的妇女怎么能长期忍受这种折磨。

当客栈的小二进来收拾东西的时候,冰凝已经简单地扎好了头发,坐在桌子前边快乐地享受着她的晚餐,对于一个在沙漠里走了好几天的人来说,能吃到新鲜的蔬菜,无疑不是一种享受。

“小二哥,今天晚上城里怎么这么热闹啊?”眨着美丽的大眼,冰凝好奇地望向了小二,刚进城的时候还没怎么太注意,不过就在她洗澡的这会儿功夫里,大街上的人似乎就多了许多。虽然她看不见,但是耳力还是相当好使的。

“姑娘,你是头一次来这儿罢?”手脚麻利的小二笑着露出了一口白牙,这么漂亮的姑娘一定是头一次来这儿,要不然他怎么会不记得呢?

“是啊,烈焰国我还是第一次来呢!”点了点头,冰凝微笑作答,以前她最远仅是到达烈焰国的临国西齐,三日之内攻进其都城淮宁,彻底使其成为寒星国的附属国之一,从那时起,她百战将军欧冶冰凝的名字便传遍了诸国。

“难怪呢,我们这里每逢月初,月中,月末都有夜市,不仅是城里的大户,就连附近的小国贵族都要到这里来转转呢?”神秘一笑,小二解释着:

“怎么,他们国家那么穷啊,什么东西还要到这里来买?”微微皱了皱眉头,冰凝小声嘀咕一句,她怎么不知道那些地方那么穷呢,依她看来,那些君主一年的开销够她主上花一辈子了。

没有错过对方的疑问,小二负责地回答:“不是买卖东西,而是买卖人口,每个月的夜市上,竟标奴隶都是一大看点,所以来这的人才会这么多啊?就连我们客栈一直住不满的上房都挤满了人哩!”

“买卖人口?”冰凝吃惊地瞪大黑亮的眼睛,难道这些人就是老贾爷爷说的被沙匪掠夺的那些人吗?

“是啊,这里最大的匪帮头目沙狼每次都要到沙漠里抢劫商队或是住户,无论男女老幼,没有价值的杀掉,有价值的留下然后送到这里当奴隶竟拍,谁出得价钱高,谁就会得到那名奴隶。”小二早已经习以为常,说起这种事情如同家常便饭。

“漂亮的女子大半都会被那些贵族买走,至于男的嘛!”故意地卖了个关子,“有的是被买走当苦力,剩下那些比较漂亮或是看起来不错的,几乎都是被兰陵国的女官们卖走当赘夫了。”

“兰陵国不是女人当政吗?要这么多赘夫作什么啊?”当初兰陵女王到寒星国朝贡时,还好不要脸地勾引她那个‘祸水’主上,后来还是她一脚把那女人踢出主上的寝宫的,否则还不晓得要出什么大事呢?

“因为兰陵国的男人们一个个胭脂气太浓,所以女王就下令到各地找一些比较顺眼的赘夫,以便生出好的继承人来,至于具体情况,小的也不怎么太清楚。”小二一脸神秘地说着从别处听来的八卦,“据说那兰陵国女王后宫男宠三千,但似乎还是不尽人意,每天还要换不同的男人来满足她呢?今天正好是月中,兰陵国的女官们又来了,就住在隔壁的二号房间,他们刚刚出去。”

话说得太多,差点没有咬到舌头,鬼鬼祟祟地望了望四周,小二压低了声音,“这次沙狼出去可劫回了好几个上等的货色,女的妩媚,男的英俊,这些贵族们就冲着这才来的。”

“那在哪里可以看到奴隶买卖啊?”一半是好奇,一半是愤慨,这些人居然能将别人的生死弃之不顾,目的就是为了满足他们的私欲,实是太过分了。

“城中心的平场上,出了客栈一直向前走就看见了,那里的台子都搭起来了。”小二尽心地解释,随后又嘱咐了一句,“姑娘若是出去,还是把脸蒙好了,这里的治安一直不是很好。”这么漂亮的单身女子若是被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沙匪们看见,不抢疯了才怪。

“我知道了,谢谢你,小二哥。”冲着小二甜甜一笑,冰凝继续用她的晚餐,说了这么长时间,她都忘了吃晚饭了。

收拾好一切,小二退出关好了房门,一切恢复了原有的平静。

夜,有些森寒。

望了望窗子外面,冰凝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穿上了一件当地人常穿的紫色长袍,当初在龙镇,她一气买了两件,本打算换着穿的,但在沙漠里,一直没有给她机会,刚才的那件扔了,换上这件也好,毕竟,外面的温度不是很高。

覆上一层淡紫色面纱,满意地在铜镜里看了看,确定别人看不清楚她的脸后,她才悄然地走出了客栈,外面的风有些冷,她裹紧了袍子。

按照小二说的路线,她沿着古老的青石路一直向前走去,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她便看到了灯火通明的高台。

台子周围,是按照各国顺序排列的座次,每一次主持人都会让人把数目不等的奴隶带上来,喊出底价来供众人竟拍。台下围观的一般都是城中的民众,或是一些商队的行商,反正闲着无聊,出来看看也好,最大的奴隶交易,不大开眼界怎么成?

大概是她出来的时间较晚罢,台子前面早已站满了围观的人,想找个地方插脚都难,好不容易才在旁边选了个地方站下,一股不知从哪里来的人流把她拥向了人群之中,费力的三挤两挤,不知怎的,她就被挤进了台子前面的围栏处,面前三米远的地方,便是高台,想要看仔细非得昂起脑袋不可。

早知道人这么挤,打死她也不会出来看热闹,好在有点功夫底子,否则还不知道挤成什么样子呢?

当然,人群的骚乱很快地引起台手拿兵器维持秩序的士兵们的注意,带队的小头目一挥手,人群中挤得最起劲的那几个人马上就被拖了出来,捞进了后面,只听得几声惨叫,人群迅速地恢复了安静,生恐自己就是下一个被拖出去的那个。

冰凝踉踉跄跄地终于在台前立住了脚步,狠狠地瞪了离她不到一米远的士兵一眼,随即望向了高台。

台子上面的人她几乎全不认识,不过坐在左边上首的那个华服公子似乎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咦,他不是西齐的那个‘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官拜兵马大元帅的秦尽忠吗?他怎么会在这里?记得当年两军对垒的时候,他可没有这么得意。

坐在华服公子对面的是几个身着淡蓝色官服的女子,不用说,一看就知道这些人都是来自兰陵国的,他们的目的不在于现在台上的女奴隶,而是后面的男人。

除却比较显眼的这几位,其余的都是大腹便便脑满肠肥之流,看得满身绫罗绸缎,想也知道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站在台子中间瑟瑟发抖,甚是小声哭泣的,几乎都是被沙匪掠回的女子,除却身上的一袭薄纱外,大半的肌肤都露在外面,以便竟拍者更好的挑选。

每当台上有人拍下所属意的女奴时,台下即是一片欢呼,随即则有人把女奴带下台子,等到竟拍结束时候由其新主人带走。

实在是不忍再看,冰凝准备离开,刚要转身的那一刹那,她听到了鞭子抽在肉上的闷响,惊愕地抬起头望向高台,毫无预警地,对上了一双漠然的眼,就在这一瞬间,一种突如其来的悸动涌上了她的心头。

美丽的大眼目不转睛的望着台子上那锁着重镣行动迟缓的高大的男子,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她忍不住叹息??

一头染着不少血迹的银色长发散落在他那张漠然而又异常俊美的脸上,大概是很少见阳光的缘故,他的皮肤略显苍白,但这丝毫无损于他那种浑然天成的尊贵气息,相反,恰恰带出了三分淡然。

皮鞭像毒蛇一样狠狠地抽在他全裸的背上,如网般密布的鞭痕上再次添加了新伤,鲜血顺着鞭梢缓缓地向下滴着,很快地在地上凝聚了一滩殷红,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那男子仍是一脸的漠然,仿佛夹着风响的鞭子抽的不是他,而是抽在其他人的身上。

略带些蓝紫色的眼眸空洞无神地望向遥远的夜空,冷淡得看不出一丝表情,唯一可见的,是埋藏在空茫下面的死寂,有如一个巨大的旋涡,慢慢地回旋,回旋,一直把人带进死亡的恐惧。

在皮鞭无情的鞭策下,沉重的镣铐发出了金属磨擦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的刺耳,没有丝毫的愤恨,也没有丝毫的反抗,那男子只是静然地站着,对于一个要死的人来说,一切都不是很重要了。

台下一片喧嚣,今天晚上的主角就是这名男子,兰陵国女官对上性好男色的无为国的国舅爷金不换,看谁能出得大价钱把人买走,要知道城中赌坊里下的彩头可是一赔三的,庄家早就押好了筹码等着收钱呢?

主持人面带微笑地站在台子正中向在场的人喊出了底价??五千两,他有预感,今天的这个男的,绝对是他所贩卖的最好货色,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起码能给沙老大赚进几万两白花花的银子。

“一万两。”悠闲地喝着茶水,一直作壁上观的秦尽忠说了一个数字,他对这里的女人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毕竟西齐的美女不在少数,不过这个奴隶看上去很是不错,买回去孝敬齐王也算他的一点点心意。

“一万五千两。”从胖得只留有一条缝隙的眼看了秦尽忠一眼,来自北异国的第一千金钱圆圆喊出了另一个价码,好漂亮英俊的男人啊!她非得买回去收为己用,免得别人都说她嫁不出去。

“一万五千两,北异国的第一千金钱圆圆小姐出一万五千两,还有没有人出价?”好戏还在后头,正主还没有出来呢!

“两万两??”

“三万两??”

价目一直飚升,台子下面的人听得连大气都不敢喘,恐怕漏听了什么重要的内容。

那男子一直安静地站在那里,身上的疼痛并没有使他有任何的反应,大概早已经麻木了吧,蓝紫色的眼里看不出任何的生气。

遥望着对方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冰凝只觉得胸口一阵酸楚,不知怎的,堵得前胸闷闷的,有说不出的难受。他不是不知道疼痛啊,而是根本就不想活了,光是看他的眼,那种视一切于无物的眼神,就让人感觉到浓浓的死亡气息。

她不知道在这个人身上发生了什么,也不想知道为什么他会被捉来这里,但唯一可以确定的,冥冥中,似乎有一种力量在牵引,让她停驻脚步,直到遇到了这个快要死掉的人。

她有预感,不出三天,这个人绝对会死,而且死的也不会太凄惨,心早就死了,又何必在乎肉体的委屈呢?超脱于凡人的预感让她对死亡的来临有了深刻的印象,毕竟在长时间的杀戮后,生与死已经归于淡然,然而,却又是那么敏感。她应该转身就走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仍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眼见着生命的痕迹慢慢地从男人的身上消逝,她的心似乎更疼了,像无数钢针一点点深深的刺进心里,莫名其妙的剧痛疼得她几乎难以呼吸,只能紧紧地把着身边的护栏,勉强地支撑着身体。

见惯了刀光剑影,听惯了鼓角筝鸣,世间的悲欢离合对于她来说太过平淡,血色早已迷茫了她的良知,她所处的世界里,见不得任何光明,惟有黑暗一片。可为什么她一向冰冷的心还会这么疼,难道一切都和这个临死的人有关吗?

望着一切毫无所谓的对方,美丽的大眼迷惑了。

“五十万两。”一身大金蟒袍的金不换捋了捋右边的那撇八字胡,一手捏了一下搂在他怀里的男宠清秀的脸蛋,然后色眯眯地盯着台中央的男子,好久没有见到如此上等的货色,不买回去好好享用怎么能对得起他国舅爷的名头?

“五十万两,无为国的国舅爷出了五十万两,还有没有谁要加价的?”拔高了嗓子,主持人喊出了五十万两。

好家伙,从三十万两一直出到五十万两,不愧是国舅爷,好大的手笔,前面开价的那些人不再随便发言,五十万两银子,并不是每个人都能随意出手的,当然,对于皇亲国戚来说,算不了什么。

“五十五万两。”坐在最前头的兰陵国女官喊出了标价,钱的问题是小,能让女王满意倒是真的,看到这么漂亮的男人,女王绝对会感到满意的。

“五十五万两,兰陵国女官出价五十五万两。”得意地向所有人宣告,主持人的脸色大好,照这样加下去,以前的那些奴隶还没有这个零头多呢?

“六十万两。”面不改色地加了五万两,金不换继续调戏着怀中的男宠,买一个绝色的男宠,区区几万两没什么问题。

“六十五万两。”兰陵国的女官们对视一笑,继续抬高价格,女王不在乎金钱的多少,只要人到手就足够了。

“七十万两??”

“七十五万两??”

两方的对峙已经达到了相当的白热化,价格已经抬升到八十万两,八十万两买一个奴隶,无疑不是一个天价,任凭是谁,都不会再次加价,这个价格对于兰陵国来说,以至极限。

时间仿佛凝结在某一时刻,四周静静的,听不见任何声音。

“一百万两。”突然,人群中传出了一个略有些颤抖的女音,虽说声音不是很高,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能清楚的听见。

一百万两?谁出了这么大的数目,不用多说,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唰唰地望向了声音的出处??一个身着紫色长袍的蒙面女子,完全的沙漠女子装束,看起来和常人并无不同。

使劲地握紧了护栏,疼得一头冷汗的冰凝根本无暇去管四周惊异猜测的目光,在沙场征战多年的直觉告诉她,台上的这个快要死了的男人就是她心痛的原因,快点解决掉这个麻烦才是上策。

一百万两对于主上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不是医治几个疑难杂症就是到夜宵城豪赌一把,什么回不来啊!她替他花上点钱,也不为过吧?否则她疼死了,谁来替主上找人啊!

“这位姑娘,你确定你所说的是一百万两,而不是别的?”看清了发话的人不过是沙漠中寻常的百姓,主持人面带不悦,但为了保持形象,还是意思意思。

站在外围的士兵都迅速地端好了长枪,只要主持人一发令,他们就会尽职尽则地执行命令,敢在这里捣乱,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一百万两银子,不是黄金。”面纱下,冰凝紧咬着小巧红润的嘴唇努力的抑制疼痛,可是痛楚还是像刀子一样,一点一点地割在她的心头,晶亮的眼中没有了昔日的笑意,换上的却是朦胧的水气。

主持人深深地看了一眼冰凝,随即唤过一个跟班吩咐几句,跟班迅速地跑了下去。

“那好,这位姑娘,请你到台上来,我们这里的规矩是只有台上的贵宾才有资格竟拍。”从惊讶中恢复过来,主持人换上了微笑的嘴脸,圆滑地转移了视线。

台下的众人不约而同地在冰凝面前撤开一条路,露出了走上高台的台阶。

紧皱着眉头,冰凝尝到了血的味道,但这并不能冲散绞痛的折磨,相反,疼痛似乎加深了,每走一步,都像踩在锋利的刀尖上一般。费了好大的劲,她才走到了台上,大概是疼痛的缘故吧,只觉眼前一黑,她条件反射地抓住了身边仅有的支撑,好半天才缓过来,意外地,她对上了一双蓝紫色眼眸。

蓝紫色幽深,幽深得仿佛像一片海蓝,透过水光一直下望,却永远望不到海的底部,只是一味的波光荡漾,荡漾着迷人的紫,诱人的蓝。

即使那双眸子里没有丝毫的表情,可冰凝仍能清楚的见到他眼底的黯然,在这个人的身上,她看到了太多的谜团,太多的死寂,这是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啊,她得出的唯一结论。

突然发现她捉住的是这个男人的胳膊,触了电般地松开了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表示歉意,此时,她才猛然感觉到心中的疼痛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若不是唇上的齿印尤在,刚才的那些,仿佛不曾在她身上出现。

难道这个男人真的和她有什么交集不成,微皱起眉头,露在面纱外面的大眼睛仔细地打量起眼前的这个人来。

银色长发,蓝紫色眼睛,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人应该不是他们家流落在外的子孙,可除却这个最有可能的原因,她实在是想不出她心痛的原因,太诡异了,唯一的解释。

男人空洞无神的眼清楚的映着冰凝异常明亮的眼睛,她那双闪着聪慧的眼时而迷惑,时而懊恼,千变万化地呈现着不同的表情,引起了无端的思绪。

不仅是台上的众人,就连台下的人都看得呆了,甚是有一种掀开这女子面纱的冲动,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长着这么一双美丽富有灵性的眼。

“沙帮主??”惊叹归惊叹,眼睛一向很尖的主持人远远地就看到了被一大堆人前呼后拥的沙狼,在没有确定这小姑娘能不能出起钱的前提下,让沙老大来亲自主持比较好一些,毕竟,他做不了这么大的主。

一个利落的翻身下马,如蜈蚣般丑恶的疤痕交错在沙狼那张原本就狰狞的脸上,凶狠的眼睛扫视了一下四周,满意地看到众人惊骇的表情后,他大踏步走向了高台。

“谁出了一百万两?”无视于周边的贵族,沙狼冷声询问,在这沙漠里,他就是王,没有人不敢不给他沙某人面子。原本他是在这里最大的青楼喝花酒的,竟拍这种小事何劳他的大驾,可刚才听小跟班这么一说,一百万两确实是个大数目,值得考虑。

“是我。”面无惧色地对上了对方狰狞的面孔,冰凝大方的承认,这次出来,她讹诈了主上不少私房钱,一百万两说起来也不算什么,她可没有清音姐姐那么好心,见不得他人受苦受难。

“你???”拉长了音调,沙狼左右打量了一下冰凝,随即露出了一抹淫亵的笑,这小姑娘有没有钱倒是其次,不过光是凭他阅女无数的经验,看也看得出这小姑娘是个美人胚子,留下来当个宠姬似乎不错。

“你就是沙狼?那个奸淫捋掠,无恶不作的沙匪头子?”很不客气地瞪了沙狼一眼,失望的神色写上了冰凝眼底,原以为威震一方的沙狼总应该是个角色,可亲眼一见,狗熊都算不上,更别说枭雄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口凉气,竟然有人敢用这种口气和沙老大说话,这女人是不是疯了?

“带爪子的猫,老子喜欢。”猥亵地大笑几声,沙狼紧盯着满眼不屑的冰凝,这么有性格的女子,尝起来的滋味一定不错。

一抹难以令人觉察的杀意掠过了黑亮的眼眸,冰凝从怀里摸出了两张金额为五十万两的银票,“沙狼,这是一百万两,银货两讫,各不相干。”

“谁说的,银子老子要,你也得乖乖留下。”没有去接银子,而是淫笑着一把扯下了冰凝的面纱,他满意的看到了一张含着怒意的绝美的脸,呵呵,他这回买卖可真没白做,这么美的女人可不亚于各国的后宫嫔妃。

“沙狼,我是不懂道上的规矩,但你这么做未免太过分了罢!难道你不怕天下人耻笑你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冷着一张脸,冰凝指责着对方。

“反复无常,哈哈,老子喜欢,这里老子说得就算,管天下人做什么?”美女在前,岂有不动心之理,一边说着,他一边向冰凝靠近,众目睽睽之下,他最喜欢猫捉老鼠的游戏了。

“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美丽的眼眸漾出了一抹魅人的微笑,冰凝靠近了身着重镣的男子,众人只觉眼前一道诡异的寒光闪过,那男子身上的镣锁已经全部卸下,凝眸细看,不知何时,冰凝的手中竟多了一把剑。

一手持剑,一手拉住那名男子,冰凝含笑地瞧着恼羞成怒的沙狼,“如果你现在放我们走,我会考虑留你一条生路,否则??”她欧冶冰凝要走,没有一个人能拦得住她,就算是要拦,也得问问她手上的神狱答不答应。

沙狼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埋伏在四周的属下从隐藏的地方冲了出来,迅速地包围了高台,而在台下看热闹的那些人,也免不了受到皮肉之苦。

而在台上的那些人则是进退两难,只能苦着一张脸看个究竟,沙老大应该处理好这些琐事的罢!

“要活的,捉住重重有赏。”冷冷地吩咐下去,他退到了一边,这女人居然是个练家子,这是他始料不及的,不过他倒要看看这女人能有多大本领,他就不信这么多人拦不住一个女人。

手中的神狱剑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越发的幽暗,没有任何光泽的乌黑剑身悄然地凝聚着浓浓的杀气,百年来第一次出鞘,接受的必然是鲜血的洗礼。

微笑地盯着四周围得左三层右三层的沙匪以及士兵们,一抹黯然漾上了晶亮的眼睛,说实话,她一点都不喜欢血的滋味,不过既然有人想找死,就成全他们好了。

台子下面的人都没有跑远,只是远远地躲在一边,看看事情到底会发展到什么阶段,只不过这么美的姑娘若是被沙老大糟蹋,未免太可惜了。

一声令下,众属下不约而同地冲向了站在台子中心的二人,沙老大的赏赐一向不薄,不过是一个女人嘛,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先动手捉人的就是天底下头号傻瓜。

拉紧了男人的手,冰凝粲然一笑,手腕一抖,原本看上去颇为平常的神狱剑大放光华,乌黑的剑身灿烂着夺目的诡异寒光,台上的众人顿时觉得寒意彻骨,四周的空气中隐藏着无限的杀机,仿佛死神之翼已经降临。

耀眼的剑光在空中划了个半圆,冲在前边的那几个人在不知不觉中便已经身首异处了,令人匪夷所思的,这几人的伤口竟看不到一点血迹,相反,冰凝手中的神狱不再呈现乌黑的颜色,而是刺目的殷红,诡异得如同鲜血的颜色。

拉着男人,冰凝微笑着向前,遇人杀人,遇鬼斩鬼,神狱剑气所及之处,听到的,是凄惨的哀号,闻到的,是浓烈的腥气,看见的,是茫然的血光……

潋滟的红色闪耀着魔魅的光彩,含笑的俏脸在鲜血的掩映下却是格外的娇艳,她的美丽并不在于外表,而是专注时的神采。一将功成万骨枯,千古红颜沙场来。

手起剑落,血色嫣然,森寒的夜风舞起了她的紫袍,莫测的神秘止于她的眼角,即使是无情的杀戮,也仍保持着醉人的风情,红唇边上的笑容愈发的灿烂,晶亮的眼中映出一个个亡灵。

这些人做尽了那么多坏事,死亡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最轻的处罚,而她,则不想在这上面浪费太多的时间,速战速决,趁早脱身,毕竟,她还要要事要办。

终于,一个利落的回旋,解决掉最后几个吓得已经没有血色的沙匪,杀出一条血路的冰凝止住了脚步,低垂的剑尖指向了一脸难以置信的沙狼,在她的身后,满是惨不忍睹的残尸……

确实,围上来的所有人,找不到一个活口,不到一柱香的时间里,一百多号人就这么死无葬身之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在场的人实在是难以相信,没有见过如此血腥场面的人甚至两眼一闭,晕了过去,台上的贵族中就不泛少数。

“你??你到底是谁??”即使经历过太多的风雨,沙狼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这百来号属下,都是骁勇善战的好手,不是他夸口,和别国的士兵相比,以一抵十不成问题,可今天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这个女人到底是使用了什么妖术?

“我早就和你说过,不要惹我。”冷冷的话语从红润的唇中吐出,却有说不出的好听,任是谁,都无法把现在美目盼兮的冰凝和刚才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联系起来。

“你杀了我这么多兄弟就想这么算了?”怨毒的眼中迸射出骇人的凶光,沙狼抽出了背后的鬼头刀,今天,他绝对会给死去的弟兄做个交代,否则,他姓沙的在大漠里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凭你?”不屑地望了一眼闪着寒光的大刀,冰凝冷哼了一声,姓沙的在沙漠里虽然算个角色,但和她对阵,恐怕还没有那个资格。

感觉到被自己拉在手里的另一只大手越来越冷,她微皱着眉头望向了这个男人,刚才的杀戮似乎对他没有起到一点影响,他只是盲目地跟随着她。

随着夜的加深,大漠的风吹在人的身上犹如寒冰覆体,有先见之名的人都多加了衣服,台上的那些王孙贵族们,自然少不了貂衣毛皮。

刺骨的寒风对功夫底子颇深的她并没有任何的影响,只不过??犹豫地看了一眼身边仅着半幅破布勉强遮住下身的男子,冰凝脱下了身上体温尚存的紫色外袍,覆在了男人身上。

就在她无暇注意的空挡,沙狼手中的鬼头刀向她迎面劈来,寒光中夹带着呼呼风声,力道足有千斤之巨,毕竟,他也不是浪得虚名之辈。

远处的人群中传来了几声惊呼,眼见着这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即将命丧鬼头刀下,怎么不让人惋惜。

就在鬼头刀即将落下的那一刻,冰凝嫣然一笑,没有拿剑的手从袖中伸出二指夹住刀锋,只听得清脆的一声,那鬼头刀竟然被她硬生生从中折断,而这一切,都是发生在电光火石那一瞬间,即使是沙狼,也没有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手的,可下一时刻,身子飞出了好远,重重的摔到了台下。

平躺在地上,眼中淌着鲜血,嘴里吐着白沫,看上去像死了一般,但鼻孔里还有呼吸,稍有点武功底子江湖阅历的人上前一看,不由得大惊失色,沙老大这次可真废了,不仅是筋骨一寸寸断裂,任是再世华佗也无力回天,更狠的是命根子也断了,成了个太监。

天,这女子究竟是什么来历?武功竟然是如此的高强,别说是看,就是听,也没有听说。

当众人暗中猜测这女子的来历时,台上一直保持镇定的秦尽忠忽然面色大变,惊呼出声,“你??你是??百战将军??欧冶冰凝。”这不能怪他认不出昔日的敌手,而是他很难把战场上那个一身杀气冷若寒冰总是带着鬼面具的女将军和眼前这个笑语盈盈天真烂漫的小姑娘联系起来,若不是看清楚她习惯的一身紫衣,打死他也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寒星国??百战将军??欧冶冰凝,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不管是想象,还是传言都绘声绘色地将此人描述一番,尽管传言有众多版本,可谁都没有想过会是眼前之人,这小姑娘的身份究竟如何呢?众人一齐疑惑地望向了始作俑者的秦尽忠。这个人是谁,他怎么知道这个小姑娘就是欧冶冰凝呢?

“秦尽忠,上次到西齐我还记得你妻妾成群呢,怎么没几年又染上了短袖之癖?”不是她记性好,而是这个姓秦的风流成性不亚于他们西齐的皇帝,连上战场都要带上数十个美女,自然,这种衣冠禽兽,她记不清楚才怪?

秦尽忠,这不是西齐的兵马大元帅吗?难怪他能认识百战将军欧冶冰凝,人家的手下败将嘛!众人恍然大悟。

被人现场揭了原形,秦尽忠脸色有说不出的难看,不过他可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毕竟他可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去惹这个人比花娇,却是心狠手辣的女魔头,他又不是活够了?

微微一笑,冰凝长剑一挥,立于台子周围的篝火顿时四散开来,台子四角的火柱也纷纷倾倒,易燃的木台迅速地与火焰混成一片,目光所及之处,尽是耀眼灼人的火光??

台上台下所有人都慌成一团,原本被买卖的奴隶们也四散逃开的时候,任何人都没有注意到,一直站在台上的冰凝和那位银发男子已经不知所终。

冲天的火焰燃着了半边夜色,整个孔雀城里,火光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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