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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西楼夜》踏门阔行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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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夏已过大暑,叶培陵带着侍卫自渚宫回府,晚上凉风起,倒让他觉出几分凉意。细细回想在宫中东殿行乐的情景,不禁佩服起张世禄狎妓的手段。

他府上的歌姬舞娘有百名,个个姿色上佳,但伺候人的本事却不太出众,多为寻常所见的手段,比不得渚宫美人给他的出奇刺激之感。

“走,跟爷去城东刑狱司的大牢,取几副木枷脚镣用。”叶培陵停下脚步,言道。

“爷,已经后半夜深了,小的去取就行,您先回府。”左边近身的一名侍卫劝道,他了解主子的心思,定是在渚宫开了眼界,想在府中效仿张公子的手段。

“爷还是先回府醒醒酒的好,避免在外边受了凉风,到时头晕脑胀的难熬。”又有一人劝道,今日回府的时辰太晚,而叶培陵又喝了不少酒,一旦耍起酒疯他们在外边可拦不住。

“不知道爷有吹风醒酒的习惯?没看今晚就你们爷一人能站着出宫。”叶培陵晃动着身子说道,又忽然打了个喷嚏,便觉得胸腹中难受,头晕的厉害。

身边的侍卫赶忙搀扶住,纷纷劝说。

“福子,你带两个人去取木枷脚镣,爷就先回府。”叶培陵这时难受的紧,只得同意回府醒酒,不再显摆自己的酒量好。

“对了,直接送到黎娘房中。一定要整副的,爷今晚要逮犯人!”叶培陵嘱咐道,而后被两名侍卫架着身子继续向叶府走去,没再转路。

叶府离义军总署不远,搁道斜对数百步,在南北大道最前排建立府门,就足以说明叶培陵的家世是何等的显赫。

而最使城中子弟羡慕的,乃是叶培陵的手中掌握着江陵城的巡防卫,八百精勇之士,个个战力强悍。

能掌管巡防卫,绝非因其家世显赫。张世禄初入虎贲骑时,叶培陵作为亲卫跟随,两年内他们打压收服军中老将,重用后起之秀,使这支多年未经大战的骑军,再次焕发出不俗的战力,并被张世禄牢牢地掌控。

可以说,荆襄的虎贲骑,张世禄一日为主帅,叶培陵便作一日的主将。此等权势重用,江陵城再难找出似他这般的第二人。

叶家既是高墙大户,那再深的夜也不会熄灯。身为家主的叶培陵未归府,整座府邸便明晃晃的候着他。

“咱家里何时只有灯火却没人影了?”

距府门数十步时,叶培陵身边的侍卫已经唤人出来迎接。搁在平日里早该有人出来掌灯,可今夜连个回信的声都没有。

叶培陵虽然醉酒,但心思却明白着,停下来跟身边的侍卫嘀咕。

“爷就在这等着,小的去招呼人。”

掺着他的侍卫示意后边的人换他,自己腾出身向府门小跑而去。

“爷!快走!”

那侍卫进府后竟扯着嗓子直呼,不过数声就没了动静,大道上的叶培陵听出情况不对,毫不迟疑地转身向公府衙门跑去。

这条大道巡防严密,照常理不会有什么流寇歹人出现,莫说巡防卫的主要兵力就在这道上,真若遭遇险情也能保叶培陵周全。

但他还是凭着直觉向公府衙门奔逃,数百步的距离片刻就到,转个身就能看到那里值班的兵士。

寅时初,犬疲鸡倦,这种时辰的人困乏至极。叶培陵一边跑一边看着那守岗的兵士,六名甲士拄刀而立,身形直挺,那股子精神不比他手中的巡防卫差,这大半夜里让人看着心安。

“叶爷,有些不对!”跟着他的侍卫提醒道。

叶培陵刹住脚步,深呼出一口酒气。公府衙门的守卫是他安排的,平常路过这些人都要向打声招呼,更莫说今晚这般反常情况。

真要是他的安排的兵士早迎上来询问情况,绝不会像现在这样直直的盯住自己,无所作为。

“咱府上到底咋了,叶忠的怪叫也太他娘的瘆人。”

“别说屁话,大声招呼咱的巡防卫。”叶培陵被剩下的两人左右夹着,他们手中都没兵器,只能警惕的盯着前后。

深夜寂静,他们只要高呼几声,就会有巡查兵士赶来,尤其在这条大道上,最不缺兵士。

“爷,咱的巡防卫已经来了。”右边的侍卫看到自南门方向赶来的一队人马,秉持烛火,背负轻弩。

“叫他们过来。”叶培陵回首看了一眼吩咐道。

“兄弟们,叶爷唤你们呢!跑几步啊!”

那队人马闻声上前,但在路过叶府府门时全部停住。

“叶培陵,虎贲骑主将、江陵城巡防卫指挥使、白门客使,你职衔挺多啊。”其中一名甲士卸下身后的轻弩,箭尖直指前方。

叶培陵审视着持弩人,他不记得巡防卫中有这副面孔。

“不用猜想我的身份,今晚叶府灭门,会让你死明白。”持弩人寒声说道。

“能在江陵杀我叶培陵,你怎么不直接去渚宫啊!”

“咦,跟恁主子比嘞?瞅你那鳖样,配吗!”伺候人口音突然转变,瞬间破掉他身上的肃杀气息。

叶培陵没心思琢磨这人的来历,公府衙门的六名甲士已经提刀封住了后路,南北去向皆被堵住,这大道太通透也不行,若多几处转角,他还能有周旋一会,而当下只能是张嘴求救。

“爷是有头有面的人,刚才听你讲,爷府上的老小亲眷都被灭口了,这得给个说法,让爷闭眼的说法!”叶培陵怒道。

“还问,俺这不是准备说嘞。”

“爷能不问吗?你全家要是死了,就一言不发的等着仇人言语,自己连个主动话都没有?”

“问就问,腔儿还不小,都到这地步了你还想啥嘞。”持弩人说话间轻抬弩机,短箭破发而出,钉入叶培陵左边那名侍卫的面门上。

叶培陵看着地上瞪眼而死的侍卫,意识到今夜难有生机,这般距离,轻弩破发出的力道最大,数息间就能要了他的命。

“不吭气了?那听好,你有仨头衔,而今晚这种下场,便是白门客使带给的。”

“五年前接管家族时爷才知道还要当这白门客使,又不是爷主动去做的,你们犯不上用这绝户计吧?”叶培陵面露狰狞,他觉得自己太冤,因为在南朝做白门客使并不稀奇。

秋家入主江南后,李家开始疏远与各方势力的关联,因为在明面上要有一个态度,尤其是针对三大节度使的态度,毕竟他李家不能跟着唱反调。但生意还是要做的,所以李家在不方便插手的地方招募客使,替李家与当地的势力联系,照看生意,相当于一个中间人。

当时有资格做李家客使的门户不多,大多落在当地有名望的家族身上,有大利益可取,所以算是个肥差。但局势转变,秋家朝廷决心清理白门,要废了李家的武功,招来李家的不满,听之任之损失太大,索性将白门精减后藏于暗处,做起探查袭杀的生意。而作为反击,李家将白门扎根于有客使的地方,既方便图存,又能监控一部分拿银子却不做事的人。到最后干脆将培植听命白门的客使,这样行事更为方便,对当地的方方面面也能掌控的更深一些。

就这样白门客使散落南朝,虽然重新培植的客使身份隐秘,但细细探究起来,还是能发现一些踪迹。

而像叶培陵,以及其父这样的客使,并非出自白门,毕竟他们所在的江陵城是张镇添说了算的,谁做客使自然要听张家的。

虽然他们父子不用听命白门,但该有的配合还是会做的。本月城中的刺杀案,叶培陵就是在得到张世禄的首肯后,才对白门杀手进行助力。否则这些杀手别说反复行事两次,还能安然无恙,单是持刃进入南北大道就万难做到。

今夜叶培陵因客使身份受累,才被逼入绝境,他当然觉得冤枉,或者说心有不满,南朝那么多白门客使,怎么就偏偏选他叶家,再者自己不过做了五年而已,别处做满十载的都大有人在,所以这轮也轮不到他啊。

“咦,这怨不了俺。”持弩人一手持弩,一手摆动否认。清了下嗓子后又说道:“以你的家世,祸兮旦福不会无故寻上门,关联早就存在,只是到了该解除的时候,所以此遭祸事,注定临门。”

“若非张家的干系,你最多受个牵连。”

“跟蕲州的太子有关,爷猜的对不?”叶培陵绝非蠢笨之人,今夜这种手段有几家势力使得出,怪他不谙朝堂政事,当蕲州的大案传至江陵时,就该提防了。

可笑的是他们都没想到清洗之势如此凶猛,还如此深入,只盯在南都城不掀波澜的朝堂,看太子党的动静,却忽略了最关键的人物——秋家新君。

太子党明面默然好似妥协,而新君却已经选择雷霆击杀。自古凡牵扯到储君的之事,就没有善了的例外。叶培陵在渚宫行乐时,张世禄说离收服前朝公主不远了,他还觉得皇室宗亲不过尔尔,现在方体会到,何为天子之怒,皇家威严。

“做龙椅的,该有这般清洗的手段。”

“咋,送恁主仆俩上路?”

持弩人又喊出一副中原农夫的模样,若没手上那具装填过箭矢的轻弩,还真觉得他要送人远行上路,朴实无害。

“爷未见过咱秋冥朝的太子,他叫什么来着?”

“秋忆鸿。”。

此时大道上起了动静,巡查到这段大道的兵士发现异状,立即召集临近的守岗兵力,开始围堵叶府府门前的不明人员。

随着声响,轻弩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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