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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的千年劫》80 各自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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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竹居依旧是银雪飘落的日子,前些年还几个月的短暂春天,后来不知何缘故,春天越来越短,直到现在,全年就只剩冰雪了。

长尾在廊檐下种的百褶流苏草,如今已经不需要刻意再去洒水伺弄了,它们早已习惯了与风雪为舞的日子,经过这几年的生长,它们的子民早已占据了檐下半壁江山,只是隔壁的棚子它们是禁止“入内”的,长尾在那里置了一块壁板,挡了它们蜿蜒的路,它们便只好艰难直上了,这不,有很多都垂落下来了呢。

棚内是长尾新近移植的百合花卉,她深知主上对百合别有情意,便在征得他的同意后,从偏房明室里将它们搬了出来,好在它们生存能力强,很快就适应了棚子里的环境,呈着喜人的趋势生长着。

喜居亭的瓦檐上结着厚厚的冰花,有些过于厚重,便脱离檐角,悄无声息地坠进雪里。

在拐角处,一把淡紫色的油纸伞缓缓映入眼帘,伞下的星云一脸严肃地握着伞柄,小心翼翼地陪同在雪莲身侧,目光时不时扫过主人俏丽的侧颜,以防自己服侍得不够周到。

油纸伞在廊下滑落,光滑的地板上顿时多了一抹亮白,一双精巧的白靴轻盈地踏在石阶上,雪莲的目光淡淡地扫了一眼那个光彩流逸的棚子,微微一怔,随即涌上一丝不悦。

星云瞧见自己的主人脸色微变,心下有些紧张,便也拿眼偷瞟了一下,只见葱翠的百合在多彩的光华中悉数绽放,纯白无瑕,美丽灿烂。

见雪莲盯着自己,星云便低下头去,“这百合很美丽,对吧?”

星云惊讶地抬头,见雪莲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眼中却有一丝寒意,她便没有作答。

“星云,我再问你一遍,这百合很美丽,对吗?”

星云咬着下唇,沉默地点了点头。

“很好,既然你喜欢,我便让长尾送你一株,带回九重天去。”

星云一惊,不解地抬头看着雪莲,这一时半会的也猜不透她的用意,只觉主人的笑容里一派温和随意,便忙福了福身子作谢。

来到一间雅静的书房前,雪莲流转的目光往里瞧了瞧,见房中无人,略有失落道:

“大师兄不在吗?怎么未见他的身影?”

“回娘娘,今晨我在梅林遇见长尾仙子,仙子说居上有事出去了,我以为他此刻应该回来了,就没有告诉您,还请娘娘恕罪。”

星云低了身子,屏气凝息地说道。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是。”

星云低眉抬手,身子一躬,转身下了台阶。

雪莲缓步踏入书房,细细打量这房内的陈设,一股亲切在心间流动,往日的一切情景在眼前浮现,不觉心头一暖,微微笑了起来。

她的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每一丈空间,她对这里的回忆越是清晰,心里的酸涩愈是浓厚,只不过一年的时间,她与她的大师兄就像相隔了数万年,这一年里,他对她避而不见,对她冷漠如冰霜,而他依旧是她无法放下的执念。

不管是在玉雪山还是九重天,她都是人人敬畏羡慕的太子妃,而唯有他,自从那个凡人死后,连个正眼都未曾给过她。

脑海中不觉闪过那个凡人的面庞,雪莲美丽的嘴唇止不住微颤,想到大师兄在此教那个凡人学习的种种,她的心里就不痛快,直到现在她还是恨她,恨她轻而易举地就夺走了大师兄的心,同时也伤心大师兄对自己如此冷淡至极。

一行清泪缓缓滑落,她的眼泪流着流着,她就笑起来了,那笑如此无奈,又如此心酸,她既嘲笑自己的卑微可怜,又嘲笑自己无法自拔的执念。

她最终还是无法就这样甘心回到九重天,她一年才回一次玉雪山,怎么着也要见上大师兄一面,见星云再次来到眼前,雪莲便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她明里暗里的催促,“你不要再说了,殿下那边我自会给他交代,你先回个信,就说我还想再待几日,让殿下不必等我了。”

见主人生气了,星云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便悻悻地出去了,搅了心情的雪莲神情忧郁地起身,缓步走出书房,站在百褶流苏壁前,瞧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心中已是万般秋水,望眼欲穿,她看着飘在叶间的盈白,微微发着愣。

她的心头突然闪过一丝不平的念头,为何百褶流苏草伺弄在檐下,而百合却细心地呵护在流光棚内,就仅仅是因为那个凡人喜爱百合吗?

她心中的不平与怒意渐满,指尖一并,一团黑色的雾气便快速窜进面板,在流光棚里肆意舞动,见棚内光华暗淡了些,雪莲的脸上现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笑容渐渐凝固,她似乎有些后悔自己的举动,回眸望了一眼身后的书房,眼中爬满了落寞。

曾经的她不是这样的,从何时开始,她变了?这也只有她自己知晓了。

长尾从落痕那回来,正打算为主上整理房间,刚到门外,就听见茶具落地的声音,心中一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房内,扶起泪流满面,瘫坐在地上喃喃自语的雪莲,急切地询问道:

“雪莲,你怎么啦?”

雪莲攀住长尾的衣袖,哀怨交织:

“她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她都死去一年了,大师兄还是对她念念不忘?”

长尾看着雪莲,轻轻叹了口气,“雪莲,你别这样,来,先把眼泪擦擦吧。”

雪莲一把推开了她的手,“她到底有什么好?她到底有什么好?……”

雪莲像个没有得到糖果的小姑娘,哭得如此伤心,问得如此心碎。

长尾顺着雪莲朦胧的泪光,看见那幅被扯碎了的画,心中漫过一丝惊慌,忙拾起那幅画,语气忿然担忧道:

“雪莲,你……你扯碎了这幅画,大师兄会生气的。”

“大师兄要生气就生气吧,反正他也不会再正眼瞧我了。”

雪莲苦笑了几声,直直地盯着长尾。

见她丝毫没有愧疚的意思,长尾既愤怒又难过,“雪莲,你变了,你还是我认识的雪莲吗?”

“哈哈……”几丝凄凉的笑声响起,雪莲慢慢起身,俯视着长尾,满脸不屑,

“我现在是天族的太子妃,当然是要变的,倒是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雪莲是你随便叫的吗?”

说罢,扬起手就给了长尾一巴掌,长尾捂着红肿的脸,昂着头伤楚地注视着从小一起长大的玉雪山大小姐,不禁泪水涌动,悲愤交加。

“你不必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这样做,不也称了你的意?”

“你什么意思?”

长尾暗自心跳加速,顾不上脸上的疼,心中的碎,直起身惊讶地盯着雪莲半笑半傲的脸,有些心虚。

“别再装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暗恋着大师兄,每次你瞧他的眼神都充满了爱意,你以为你能瞒得了别人?哼,我告诉你,你只瞒过了大师兄!不过你比我幸运多了,至少你能长期陪伴大师兄左右,照顾他的饮食起居,说到底我还真有些羡慕你呢。”

雪莲走近长尾的身前,冷冷地看着她,长尾直起的腰身一下疲软下来,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女人,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过就算没了这画,大师兄也看不到你,近水楼台先得月,你这楼台这么近,这月亮还是与你相隔十万八千里,如此一来,我劝你还是省省心吧。”

“你和主上从小一起长大,他又何曾看得到你?”

“你……”

雪莲的脸上闪过一丝怒气,抬起的手正要扇过去,长尾怒视着她,眼中没有一丝惧色,她便不屑地放下手,冷笑着出了房间。

长尾急切地将碎片摆放在案桌上,小心翼翼地拼连着,不一会儿,那画中人便清晰起来,一样的乌发胜丝,眸如星辰,还有脸上那点点笑意,如之前一样逼真,只是无论她使用何种法力,这画再也续接不上了。

雪风拂过,案桌碎片纷落,逐渐消散在空气中,隐在房间的每个角落,长尾愣愣地看着这光华隐去,一股难以言说的伤感涌上心头。

当落痕神色慌张地跑到清竹居时,长尾正茫然地从房中出来,她见了落痕哭丧着的脸,一阵不祥的预感瞬间冲上脑门,差点将她眩晕在地,她极力稳住自己,假装平静地问道:

“落痕,是主上回来了吗”

落痕摇了摇头,眼中有泪光闪烁,“长尾,大师兄出事了,你快带我去找苏媚,我们一起去一趟长生殿。”

长尾什么也没问,只是流着泪点了点头,当他们破了结界,带着苏媚来到长生殿时,飞天仙君和青枢仙上正一前一后地在给临风运气疗伤,几个师弟在一旁看着,心急如焚。

临风雪白衣袍上的血迹如黑夜中的一道光直直地刺进了苏媚的眼底,她只觉脚下一软,便无力地跌坐在地上,任由泪水肆意流淌。

长尾含着泪,轻轻搂过她的双肩,让她埋头在自己的怀里,哭成个泪人。

二位仙上停止了运气,临风虚弱地睁开眼睛,见大家都围着他,急切地想要开口说话,嘴角动了动,却什么声音也没有,不光是他自己,在场的除了二位仙上之外,其余的人都大吃一惊,苏媚征怔地看着二位仙上,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临风使劲地挣扎着,嘴巴一张一合说个不停,却没有一个人能听到他的声音,他双眼越睁越大,额上的汗珠滚滚滴落,苏媚见他如此痛苦急切,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无声地流着眼泪。

“临风,你先好好休息吧,任轩不会有事的。”

飞天仙君用法力定住了临风,使他不再挣扎乱动。

青枢仙上见自己的徒儿面色惨白,嘴唇干裂,脸上显露几分心疼,于是对临风点了点头,道:

“徒儿啊,你放心好了,任轩命硬,不会有事的,你啊,就好好修养一阵吧。”

见临风双眸沉静下来,青枢心中松了一口气,只是他心中仍有几分不确定,愈承风不是等闲之辈,任轩能不能活着回来还要看他的造化了,他瞟了一眼雪飞天,他何曾不是这样的心思呢。

“落痕,你们快点送临风回房去休息吧。”

雪飞天说完,落痕便与几个师弟搀扶着临风一步一颠地走出了大殿。

“小狐狸,这段时间就劳烦你好好照顾我的徒儿了。”

苏媚回身,对青枢点了点头。

“仙上,临风还能开口讲话吗?”迟疑了一瞬,苏媚还是颤巍巍地问出了口。

“那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仙上的意思是……”苏媚的眼中已经噙满了泪水,青枢见她这样,于心不忍,便安慰道:

“你先不要过度伤心,临风是我的徒儿,我不会让他成为哑巴的,要是这样,他还怎么跟你讲话呢,你说是不是啊?”

青枢这轻松淡然的样子,让雪飞天颇为反感,便嫌弃地把脸撇向一边。

苏媚想想也是,青枢仙上是绝对不会放着自己的徒儿不管的,只是她还是一事不能再瞒着他们了。

“二位仙上,我还有一事瞒着你们,”苏媚心虚地瞟了一眼二位,低着头,不敢正视二位的眼睛,霜儿姐姐也去了南湾镇,我担心……”

“我们知道了,我正在寻找他们的下落,你快去照顾临风吧。”

雪飞天面无表情地说着,语气却温和平淡。

“长尾,这是给临风的药,你拿到药炉去熬好。”

“是。”

长尾从雪飞天手中接过药,向二位仙上欠了欠身,便同苏媚一前一后出了殿门。

雪飞天的视线从殿外转向棱镜,棱镜始终定格在南湾镇茂密的山林里,除了几品花木的气息之外,其余一无所获。

“为何一丝气息都寻不到?”

雪飞天望了一眼青枢,往棱镜上加了一道法力,镜面泛着蓝光,慢慢地转动着,镜里依旧是如画的山景,飞腾的云雾。

“你这棱镜怕是要废了。”

青枢说完,淡定地迎上雪飞天吃惊的眼神,“你我各用了五百年的灵力,都没能净化这邪气,倘若本源得不到净化,你这玉雪山唯一的法器都将失去呐。”

雪飞天怔了怔,抬手挥了棱镜,沉声道:

“想比这棱镜,我更在意的是我徒儿的安危,早些年,你就说任轩的劫数要来,我还一直以为夏浓是他的劫数,如今看来,他的劫数怕是愈承风啊……”

雪飞天自顾自地说着,完全不想去理会青枢仙上那不以为然的神色。

“爹,大师兄怎么了?”

一抹华丽的倩影从殿外急匆匆跑进来,雪飞天见自己的女儿还在玉雪山,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沉着脸问:

“你怎么还在这,不是应该早已回九重天了吗?”

“回仙上,娘娘已经向殿下传了音信,过几日再回宫。”星云低眉替主人作了回答。

“今日可是你们成亲一周年庆,你怎么……?”

雪飞天甩着衣袖,正欲开口训斥自己的女儿,却被青枢仙上一把拦住了,“这丫头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就不要总是说她了,她不也是担心任轩嘛。”

“哼!”

雪飞天瞪了一眼青枢,铁青着脸看向别处。

师尊,大师兄怎么样了?寻到他的气息了吗?”

雪莲拉着青枢的衣袖甚是焦急,她此刻看起来就像一个担心哥哥没有回家的小妹妹,那担忧和着急,真诚到让人心中生出几分不安。

青枢看着她,沉默地摇了摇头,见她眼神暗淡下来,便安慰她道:“雪莲啊,你放心,师尊和你爹一定会找到你大师兄的,你先回去歇息吧。”

“好,那就拜托师尊了。”

雪莲说着,瞟了一眼自己的爹爹,见他依旧沉着脸,避开自己的目光,便茫茫然地回到自己的房中。

“星云!”

她突然大叫一声,急切道:

“你现在立刻去一趟南湾镇,一有大师兄的消息马上告诉我。”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

一道光缕在雪莲的眼前消散,她怔怔地坐在床榻上,耳上的流苏环坠因为心绪的不宁,不停地晃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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