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孤独?”
“独一人淋着这场孽火雷雨。我的人,都在我跪着的这片土地里不能安息。”
“为何孤独?”
“道义崩塌,障月之所以障月,是因为成魔的路上见不得光明。光明之所以光明,仅仅因为人们这样尊称道义。成魔还是成佛,都是白骨累累的路。然业火化灰,英灵不散,所以不孤独。”
“那,何为道义?”
“何为道义?”
“何为道义?”
他睁开双眼。
“这,这是哪里?我是谁?”
大脑仿佛撕裂一般,剧痛传遍全身。
他环顾四周。
这里,是一个山洞。幽暗的洞穴里没有一丝光明。
他的身前,插着一柄剑。
他伸出手,握住了剑柄。
一时间,无数亡魂凄厉的叫声在他的脑中回响。这柄剑,沾染了太多人的鲜血了。
而山洞四周,散落着无数尸体。
“我是障月,我,早已踏上成魔之路。”
他的双眼深处,凌厉的光芒,正逐渐汇聚。
[十年前]
雨夜。
闪电划破天空,照亮了漆黑的夜。雨水,打在独自行走在道馆内的他身上。
除了他,四周没有人。
面前,出现了一扇门。他停下了。他立在整座道观最古老的那扇门前,就这样静静地站着,站在滂沱的雷雨中,悄无声息。
又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照亮了他孤独的沾满雨水的脸。
“进来吧。”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屋内穿出。
一丝苦笑,从他的嘴角浮现。
“师父。”障月推开门,跪倒在地。雨水,滴落在他脚下的地面。
“你,是要远行?”苍老的身影坐在那里,双眼紧闭。
障月抿了抿嘴唇,复杂的神色从他眼中闪过。
“师父,我会成魔。我将走上属于我的道路。”他的声音异常坚定。
苍老的身躯猛然一震,双眼,缓缓睁开。
“那一切,你都看见了?”
“是的。我明白,我为何是我,我为何孤独。这早已注定。我父母已死,世上除了您和婉儿,我再无牵挂。世上,已无道义。”他的身音,透出仇恨。
“我不会阻止你,但,这里有几个问题。”
“您说。”
“何为孤独?”
“为何孤独?”
障月刚欲回答,老人继续道:“不要告诉我,答案,是给你自己的。”
“师傅,谢了。”他道,“我这里还有一事相求。请您告诉婉儿,我,对不起她。”障月的眼眶微微有些泛红。一道倩影,萦绕在他的脑海。
“她会理解你的。的确,这世界,亏欠你太多。去吧,追寻你真正想要的。”
“可我,亏欠她太多。魔种,就快无法压制了。我不想让他看见我那个样子。”两行泪水,不受控地从眼角滑落,混入脸颊依旧残留的雨水中。那,是决绝的泪。
“记住,仇恨,只会让它爆发得更快。”
“从此,我将和佛道,势不两立。”他缓缓站起身,走出了门。
“最后一问。”苍老的声音像是想起什么。
“何为道义?”
障月踏出道观。
电闪雷鸣。
“这一日,终究来了。”那苍老的身影看着门外的雷雨,感慨道。
天界。
“那是魔种。魔种现身了。该如何做,各位都明白。”
“是!”
[如今]
他跪在山洞的正中,手中握着一把剑的剑柄。
血液的气息,充斥着整个山洞。他尝试站起,却发现自己全身乏力。血,从他左臂淌下。半边身体,浸没在血液中。
自己的双手,早已浸满鲜血,自己的,和他人的。
难道,一定要那么做吗?
丹田出,燥热涌出。
那是魔种的催促。
堕入魔界,我就会成为王。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洞外,急促的脚步传来。是时候决定了。
[五年前]
那座道观。
那件屋外。
所有人都围在门前。四周数十人弯弓搭剑,对着那件屋子。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站在屋门口。
“师哥,那魔种,真的是你放走的吗?”
“他是魔种,但不是魔王。他身怀魔种,但却无魔心。但如果他在这里,在这种对待下,被无尽的孤独和仇恨包围,迟早会成为真正的魔王。而一切,都是你们酿成的大错。他会从魔种的控制中醒来,迟早会。但你们如此对待一个孩子,那当他醒来时,世间早已满目疮痍。你、我、他,都会后悔。”苍老的声音从屋内飘出。
站在门前的老者缓缓摇头,身音疲倦了许多:“动手吧。”说着,转身朝远处走去,留下一个无奈的背影。
没走出几步,屋内忽然爆发出一声大吼:“障月,快走!不要管我!”
此时,四周早已万箭齐发。
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密集的金铁交击声响起。
无比强大的气浪掀翻了整座木屋。废墟正中,一青年手持巨剑,挡在老人身前。
“这就是那个魔种吗?”
“是啊。”
“居然是如此年轻的小伙,太可惜了。”
“如此年轻,就大逆不道!”
四周,议论声纷纷响起。
“师父,我带你出去。”障月冷冷道。
“我出不去的。趁各位长老未至,快走!”
话音未落,三名白衣老者从观内鹘跃而出,霎时间呈犄角之势围住二人。
“我必定带您走。”
障月独战三长老。
剑光掌影在空中纷舞,空气中留下数道残影。
掌力绵绵,从四周涌向障月。重剑挥舞间,被绵柔的掌力一荡,竟无一砍至实处。
“啪!”
右胸处,剧痛传来。气血从胸中翻涌而上,他的脚步为之一滞。
“啪!”
“啪!”
破绽乍露,两掌随之而至。障月的小腹,小腿接连中掌。
一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喷出,染红了身前的地面。
“魔种,束手就擒吧。”一长老手掌,沉声道。
障月单膝跪地,抬起头,双眼死死地盯着三名长老。
那是无比怨毒的眼神。
“绝不。”他抬起手,抹去嘴角的血。
“离经叛道,轮回报应,造孽,造孽啊!”一名长老摇头道,同时提起右掌,就欲往障月头顶击去。
“杀出去,一定要杀出去。”障月闭上双眼,喃喃道。
下一瞬,他再次睁开双眼,双瞳,已然被紫色所覆盖。
“我……我感受到了力量……魔……”
掌已劈至。
障月,却消失在了原地。
一剑。
那名长老,右臂已断。
三长老眼中尽是骇然。
障月环顾四周。人群忽然安静了,众人眼中充满了恐惧。
没有她。紫色的眼眸中,没有能捕捉到,那道倩影。
他紧咬的牙关,此时终于松开。瞳孔的紫色又更深了一层。
“杀!”
障月的全身,都被紫气所笼罩。
屠杀。整座道观,变为人间地狱。
半个时辰过去。
障月跪在地上,双瞳中的紫气,缓缓消散。
而此时,他看见,师父的左胸口,不知何时,插入了一支箭矢。
“师父——”障月的大脑一阵昏暗。他又望向四周。
血流成河。
“这,这都是我干的吗?我究竟做了些什么?”
魇中醒,才惊觉,这两岸初生疮痍象。
老人睁开眼。
“障月,快走。”
“师,师父……”
眼泪,从他的嘴角躺下。
“只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师父,您说。”
“绝对,绝对别再动用你体内的魔种之力。你使用超过三次,就极可能被它所控。你,就会成为你所厌恶的样子。除非——”
“什么?”
老人,合上了双眼。他没能说完最后的遗言。
“那么。师父,我答应你。”障月喃喃道。
可,他终究没能做到。
[三年前]
大雪封山之际,他来到这里。
“雪封疆,磨刀锻铁来日长。”
可,时日无多。
障月隐藏在山中。
山水的风光,让他暂且忘却了心中的仇恨,得以压制体内日益强盛的魔种之力。可最终,他还是被搜寻者发现。
摆脱了数支搜寻小队后,障月发现,进山的人,越来越多。
他再也无法躲藏。
而体内的魔种,再一次变的躁动。障月很清楚,它在引诱自己,坠入魔界。
自己,只是一具魔王寄居的躯壳罢了。
他的面前,是数千对手。而他,孤身一人。
障月且战且退,却遭遇埋伏,再次身负重伤。
他第二次开启了魔种之力。又是一次屠杀,之只剩下最后一人。
泛着妖异光芒的紫色双眸凝视着眼前之人,沾满鲜血的剑,无论如何也无法挥下。
他,居然在此时清醒过来。
面前的,是她。
澄澈的双眸,毫无畏惧地,看着眼前那妖异紫色瞳孔。
巨剑落地。
“婉儿——”
“阿月——”
二人紧紧相拥。
“婉儿,对不起。”
她用手掌温柔地堵住了他的嘴。
“阿月,这不是你的错。”她的眼中,满是柔情。“我知道了一切。是天神的错,是这个世界的错。你的父母与你,不应该被他们审判。他们没有这个资格。”
“可是,我已经无法回头了。我的双手,已经沾满了鲜血。这些人,都是无辜者。他们只是被利用罢了。他们,能安息吗?”障月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
“如今,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身下的路,我们一起走。”
两双手,紧紧相握。二人深情地注视着对方。
吻。
良久,唇分。
“不要再用魔种了,就算是为了我。阿月,我不想再看见,你的那副模样。”
“好,婉儿,一定。”
【如今】
他跪在山东正中。
洞外的脚步更加急促,还夹杂着说话声。
“听说魔种已经重伤了啊。”
“这可是我们为天界的大好立功机会啊。”
“就是前面那个山洞了。”
“各位快上,这次,一定把他拿下!”
“婉儿,你,你也离开了……”障月兀自喃喃道。
这三年,是他一生中度过的最快乐的时光。和婉儿一起,他仿佛找回了童年的自己。但,这一切,终会逝去。
为了掩护自己,她也走了。
“何为道义?”师父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障月闭上了眼,缓缓吐出一句话来。
“魔种,你有通往地狱的力量。那,就让它为我所用吧。”
“我即道义。世间不公,将有我来审判,即使,无法重入轮回。”
身体中的魔种,忽地崩塌。
“除非——”
“除非我真正解答出,您当初的三个问题。”障月的嘴角,露出了笑容。
双眸,又一次变换颜色。只不过,不再是紫色,而是金红。
天际。
一轮血月,升上夜空。
那是真正的力量,能掌握一切逝去灵魂,决定灵魂归宿的力量。
“师父,婉儿,我做到了。也许生前,时间已无道义,但死后,我定将主持正义。”
“从此,我为修罗,审判世间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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