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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钺诡案》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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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庄中平日没有多少人来住,想必要收拾一会儿,几位不如先随我去厅中坐坐,稍候片刻。”

院中空地铺以石板,中有小型方池,石栏围绕,池中植有莲花,原本有一副雨打莲花的美景,不过如今才三月,便不能得见了。

主厅题着“香雪分春”四字,因着两年都无客人,前日傅琼琚便将此征用了,另置了张几在一旁整理思路,几上散乱着放着些写着奇怪文字的卷轴。

傅琼琚进了厅,顺手就将灯点了起来。

妇人纳罕,这小娘子和崔娘看起来都像是世家出身,却住在这样颓败的地方,连点灯这样的杂事都做的十分顺手,难不成是犯了错被逐出了本家的?

她看傅琼琚秀发梳成天真俏皮的练垂髻,虽然气质沉着,但面目稚嫩,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女模样。

几人刚刚在厅中坐下,元青便端着酪浆和乌梅饮进来,在每个人面前各放了一杯,悄声侍立在傅琼琚身侧。

妇人想都没想便择了酪浆,抬眼却见傅琼琚的盏中竟是水中飘了几朵忍冬花,“这是……”

傅琼琚笑笑,并不端起那盏茶,“儿前些日子起了风热,家人便以忍冬花泡水清热。”

“忍冬花泡水还可以清热?”妇人闻言瞟了瞟谢郎君,就连一直不苟言笑的谢七郎见了她这形态也不免挂起了笑意。

傅琼琚却是一副没看到的样子,和煦笑道,“忍冬性甘寒气芬芳,既能宣散风热,还善清解血毒,不仅是入药,泡水亦可的。”

“你懂医术?”谢郎君却仿佛没看出妇人的用意,目光从墙角的几案上收回来。

傅琼琚方才已经撩开过幕篱,入了厅中索性便取了下来,她微微笑道,“略懂。”

灯下看美人,便是那妇人也不免赞叹傅琼琚的美貌,就是年纪略小了些。

然而崔娘特意让元青送饮品,便是因为她不会惑于自家娘子的美色,她也不觉得失礼,上前一步,端起那盏忍冬花茶,“娘子既知这忍冬花有许多好处,为何还不老实地喝了。”

傅琼琚的笑僵在脸上,眨眨眼,说不出话来。

谢七郎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傅琼琚余光扫到,他的笑容更大了,少年舒朗的模样。

“傅六娘,在下想与你单独聊几句。”谢郎君忽而道。

傅琼琚眉头一松,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对她来说喝药也比喝忍冬花茶好上许多,她实在是不喜欢忍冬花茶中干枯的植物味道。

谢七郎也不觉诧异,从他怀里接过谢小郎君,才走了几步,小孩便在他怀里动了动,哼唧了几声便揉了揉眼睛醒来,“七叔,我们这是在哪儿啊?”

“小郎醒了啊?”妇人凑过去,摸摸他的小脑袋,仿佛回了他几句,声音轻距离渐远,傅琼琚听得并不真切。

三个人都出去了,唯有元青站在原地不动。

谢郎君看了她一眼,元青在他目光中不由地抖了抖,仍是不动。傅琼琚冲她点点头,她还有空将茶盏放在傅琼琚手中才出去。

元青刚刚关上门,傅琼琚脸上的表情便冷淡下来,“倒是不知今日谢郎君是故意在那里等六娘。”

谢郎君面上忽然泛起一抹笑,“六娘可要立刻将赶我出门?”

气氛凝结,傅琼琚不做声地看着他。

“我以为六娘一定已经猜到我的用意才放我入庄来。”

“谢郎想错了,”傅琼琚端起茶盏一口饮尽,任枯草味充斥自己的口腔,“我单纯只是想看看谢郎长什么模样。”

她言语挑衅,却连头也未抬。

谢郎眼里飞快地泛过不虞,“我确实是专程来拜访你。”他坐直身子,郑重地向傅琼琚一揖。

“谢郎的意思是你前来拜访却扑了空,返回州城的路上却恰巧与我堵在一起,于是顺水推舟、名正言顺地借宿一晚?”傅琼琚笑笑,语气里的讥讽意味明显。

“正是。”

“可我满府人竟没有一个知道谢郎的拜访?”她将茶盏放在几上,发出叮的一声,“谢郎又是因何要拜访于我呢?”

“今日六娘外出正好遇见吊死女尸,又正好知道女尸身份,还正好让雅兰酒肆的博士去认尸,难道不值得我拜访一趟?”谢郎君敛容,摄人的气势流露出来。

傅琼琚低垂着眼,“谢郎是怀疑我杀了人?”

谢郎君眼眸微闪,辨不清何种神色,“非也,正是因为我觉六娘不是,才说六娘是特意放我入庄。”

“如此要感谢郎君的信任了。”她站起身来,“谢七郎不是才是乌程县县令吗?郎君倒真是护弟心切啊。”

恰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崔娘的指责声,“你们怎能让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成何体统!”她声音颤抖,想必已经是一副欲落泪的模样了。

妇人喝道,“长安不知有多少贵女想与我们郎君独处呢!”

“你!陈郡谢氏如今竟是如此失礼,竟然在别人家中逞凶霸道,你让我进去!”崔娘恼怒道。

傅琼琚原地跽坐下来,上下打量谢郎君,娇俏模样,“与这么抢手的郎君共处一室,儿深感荣幸。”

“寇娘,不得无礼。”

门外的寇娘听见他的话,便也不再阻拦,崔娘疾步冲了进来,看见谢郎君和傅琼琚隔着一张几对坐,微微松了一口气。她之前只顾与寇娘置气,此刻才得空细看谢郎君,一看之下,心里顿时有些懊悔自己得了消息便莽撞从管事那里冲回来打扰了。

崔娘人生至此也算得上是识人无数了。这谢郎君不过二十出头却气度沉稳雍容,又着依制袍服,定然是久居高位,更别说他这张人中龙凤的脸了。

“谢郎君,奴已经将院子收拾妥当。”崔娘全然没有对待寇娘的愤愤,面上带着慈祥的笑容,语气柔和,“您是现在去歇息,还是再与我家娘子闲坐片刻?”

傅琼琚懊恼,竟忘了崔娘的母亲心态,忙道,“谢郎一行明日还要入城,应该早些休息,我们就不要再打扰了。”

崔娘回身看了看她才点点头,叫明婧领他们去收拾好的院落。

虽是如此她仍伸长脖子看着谢郎君撑着伞的挺拔身影没入雨夜之中,“倜傥模样,气度不凡,这样的郎君可不多见!娘子,你得紧着些。”

傅琼琚叹息一声,“崔娘,注意你的世家仪态。”

崔娘回身,敲敲傅琼琚的额头,“世家女就不婚配了?等在家中做女冠?我方才的说辞不过是唬那寇娘的,你自己可别当真。”傅琼琚乖乖地闭了嘴,她继续道:“我见他天庭饱满,年纪轻轻便能服紫,这般男子见尽了诱惑反而坚定。”

这话显然意有所指,傅琼琚心里困惑,口里却道,“他出自陈郡谢氏,或许只是蒙祖荫呢?”她心里觉得他怕是并非姓谢,却不欲在此时与崔娘细说,“您何时会看相了?”

“别打岔。”崔娘全然不被傅琼琚转移了话题,“你瞧那寇娘完全不像是个世家婢,或许是他不想让人知道身份,谎报姓氏呢?”

“既是如此,又何必服紫招摇?”傅琼琚拉着崔娘顺着曲廊往自己的院落走。

崔娘怔了怔,“那他便真的是三品大员了,可是真正的年轻有为啊!娘子……”

傅琼琚经此可算知道中年妇女的厉害,进了屋崔娘依旧锲而不舍在她身旁絮叨,这才打断她,“崔娘可见刚才他怀中抱的那小童?方才他亲口说了那是他家小子。”

崔娘这下子千般想法也只好作罢,别说是让她家娘子做妾,便是做继室她也是不愿的,若是他心有所属更是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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