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仙山少女想回家》第六章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云峡之上,风起长扬,偶有几片闲云扫过荡荡山巅。

一蓝一黑两抹人影比肩而立。

“确定权杖在下面?”

“确定,就在云海下,只是此前进入云峡探路的人尽数未归,峡中地形尚不得知。”

“无碍,你确保她无事,我自会将东西带回。”

黑衣人轻笑一声,“你确定是她?可她并不认识你。”

蓝衣之人目光冷冷,“与你无关,做好你该做的事。”

“有趣,世人皆言尚薄云都的无澜公子冷血无情,却不知你几次三番身陷险境都是为了同门,如此义薄云天,倒叫我不好怀疑你与我合作的居心了。”

“既是各取所需,就不必称为合作。”

“也好,免得你那师弟知道了和你置气。”黑衣人正色道,“取来权杖,我便放你二人离开。”

谈话之间云峡之中云海翻腾而起,两人相视一眼,随后蓝衣之人毫不犹豫,径直跃下。

-

库簇老帐中,江梨央歪在矮榻上,望着上方苍青色的帐顶,左手拎着石桌上摆着的柑橘,右手端着山中独有的青木酒,微微青木枝的味道在帐中丝丝廖廖飘散着。

端了半月余的神仙架子,眼下四下无人,连个奴仆也无,她终于得了一丝清闲,一摊下来就越发忘了形。加上现在情况复杂又莫测,她也实在是没有力气端架子。

从前未遇见过什么危难,她总觉着这场历劫不过一场游玩历练,可眼下事情却越发偏了轨迹,时间错了,地点也错,身份更是错的荒唐,让她完全寻不出一处妥当之处,这场历劫眼看着便成了一场闹剧。

一面思索,一面哼着歌,她在心里有一瞬没一瞬的盘算着这几日发生的事,盘算到最后却是什么也没盘算出,反把自己绕进去了,只得作罢。

想来这查疑解惑并非她所擅长,虽然她也不知自己究竟擅长个什么。

只能一个人把酒轻歌,作消愁尔。

“皎月树下酒,皎月花中愁,愁那花不开,愁那女儿美……”

歌是月墟的歌,调子却跑得没边。小时候江肖常唱着哄她入睡,她模糊地记着,时不常也会哼上几句。

歌词一出口她却想起了她来此之前江肖说的话。

那时她穿着护灵人的服饰,站在灵泉前。

江肖对她说,“你是我们月墟最尊贵的小姑娘,历劫都是少谷主亲自主持,其他护灵人可没一个有你这般待遇。”

他笑着将自己的护身符递给她,“你自小活得顺遂,没有见过风浪,到了遗荒凡事多留些心思,莫要丢我们月墟的脸。”

她那时不以为意,只一把拿了他的护身符,一如往常的天真,“你也太小看我了,什么事能难倒我?我可是月墟最聪明的人的女儿。”她看向一旁的谷主,“是吧,爹。”

她爹那时是什么表情,冲她宠溺的笑着,但笑意却不深,反而有些难以言说的复杂。

此时想来江肖确实说的没错,她就是太嫩了些,遇见事情根本掰扯不清楚,搞不好他们最尊贵的小姑娘就要留在这回不去了。

她叹了口气,咬了瓣橘子下来,继续唱着,“愁那天上月儿圆,愁那树梢鸟儿俏……”

正唱着忽然听见外室一丝动静,她忙得坐起身,却在慌乱中撒了自己一身的酒水。

“仙人这是做什么?”来的人声音里依旧带着调笑。

酒水染了衣襟一片浅青色,她抖了抖衣襟,已然无力挽救。

尴尬有之,无奈更甚,她坐起身将酒杯放回石桌上,抬头看他。

“我能出去了?”

亚虞慢条斯理的落座,“不能。”

“那你来做什么?”

“来看看仙人在这里可还适应。”

她目光闲闲,觑了他一眼,“凑合。”掰了瓣橘子塞进嘴里,“就是闷得慌。”

亚虞勾着笑打量了她,“终于想通不打算装神棍了?”

她不以为意的点颔首,“有事说事,没事就出去吧。”

如此坦然,反叫亚虞鼓起掌来,“这模样倒确实是越看越像他。”

她低着头掰橘子,决定再不理他,左右他说的她也听不懂,与他说话总是她吃亏,干脆便不说了。

“罢了,不逗你了。”他收起笑意,面上难得牵出几分严肃。

“粟姆族长已经纠集了各峰各族的人,不肖片刻便会到此,到时库簇老未必会再保你。”

她正嚼着橘肉,那柑橘是为库簇老准备的,个个酸甜可口,而她手中这个却像是走了后门,酸倒了她一排后槽牙。

连喝了几口青木酒,她问道:“掉下云峡的人是他什么人,他怎的这般积极?”

“其中一人是他的独子。”亚虞说。

“原来如此。”她露了个了然的神情,“其他人呢?突然掉下云峡这么些人,你们竟未派人去查?”

“想把你拖下水的人多的是,谁会在这个时候吃力不讨好,去帮你查案伸冤?”亚虞反问。

“……”

对于自己树敌如此之多,她还是有些惊讶的,她一直以为只有粟姆族长那一派对自己咬牙切齿,看来事实是只有粟姆族长一派做到了光明正大。

她不解地看他,“我并未做伤天害理之事,你们为何这么看不惯我?”

“你不知道?”他转面看向了那些画像,手中虚点了两下,却未同她解疑,只闲闲地敛了微微笑意,“不如去问库簇老,看他是怎么回答你的。”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再度向了那些画像,画上之人衣袂翩飞,宛若仙人。

“所以你来这里是为了告诉我,我即将性命难保?”

他不置可否,“可以这么说。”

“那便多谢族长大人了。”

亚虞有些意外的看向她,这个神棍仙人放下架子竟完全是另外一番模样,随性,通透,与那人越发的相似,这就难怪……

他收回视线,口气带了莫名其妙的火气,“信也好不信也罢,今日无论谁来带你走,你都不要离开这间营帐,即便是库簇老,即便是我,都不要离开。”

她似是耐心耗光,毫不理会他突如其来的脾气,抬手冲他摆了摆手,“行了知道了,你一出现我便开始走背运,没有其他什么事你就赶紧走吧。”

她素来不爱搭理他,亚虞自然是知道的,今日倒还是头一次这般直白地说了出来,不再装神仙的仙人果真是越来越像那人了。

既然该说的已经说了,他也没有必要再多留,转身离开了内室。

看着他走出去,脚步声又逐渐消失在帐门方向,江梨央这才松了口气,拿回那个吃到一半的柑橘,倒了杯青木酒,继续躺回矮榻。

这位亚虞族长无处不在,又好似无所不知,总能预料到接下来发生什么,不论这件事情的幕后推手是不是他,她都不敢和他独自待在同一个空间,天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如此一想她又笑了笑,其实她心里还是潜意识地将他看做那幕后之人,毕竟粟姆族长是个火脾气,一点就蹿,又在这件事情里死了儿子,摆明是有人要利用他的曝脾气来成事,而且他又是这十二族中除了库簇老外最有威望的。

利用老二打倒老大,就算打不倒也会两败俱伤,待这二人都失了民心,那幕后之人便能坐享渔翁之利。

“你们遗荒啊,真是个个精于算计。”她轻哼了一声,把视线方向画上美人。

方才亚虞说时她便觉着了,她一定是见过那画上人的,只是一时间有些想不起了。

她端了酒杯,晃晃悠悠地下了榻,用剥了一半的橘子皮点了那画上美人,,眉眼,衣衫……

忽地杯中酒水一晃,倾洒了几滴出来。

她却完全没在意酒杯,整个人就像是惊得怔住了,瞪圆了眼看着画像上的人。

那人衣襟上绣的花分明是月墟的皎月花,残月花开,月圆即谢,只在月墟不眠谷才能生长,遗荒之人绝不可能知道皎月花。

她慌得连连看了所有画像,是了,每幅画上的衣衫都绣着皎月花,这人……这人竟是月墟的人。

亚虞先前说此人是库簇老曾经的相好,还有库簇老那时的神情,他说“原来你并不认识她”。

原来如此,她恍然明白,库簇老以前时定是见过月墟的人,她当初解释自己不是神仙是来自月墟,所以库簇老才会执意将她留下,那他……为什么不直接问她呢?他……

她茫然的退了两步,又坐回了石桌前,思路再一次卡住。

就在此时营帐外忽然想起连片的脚步声,人数之多竟是将整个营帐围住。

惊得她一瞬间慌了起来,是粟姆族长的人来了。

亚虞方才说库簇老这回未必会救她,是了,库簇老是因为她与那画上人同样来自遗荒才费力留下她,并竭力保她周全,可她先前亲口说自己并不认识那人,库簇老没有再保她的必要了。

她转面看向内室的入口。

亚虞说不能跟任何人走,是不是意味着会有人趁乱要带走她,为什么要带走她,是救她?还是抓她偿命?

耳边再次响起江肖的话,“你自小活得顺遂,没有见过风浪,到了遗荒凡事都要留些心思……”

她并未将这话放在心上过,可眼下她终于明白,江肖说的对,她太天真了,她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掺和进这个庞大的族群中来,甚至自以为是的演绎着一个仙人的种种。

荒唐,又无知。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