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石静静望着窗外，远山悬挂的红灯笼，犹如荧荧鬼火烧灼他的视线。他一夜没有合眼，坐看着天边升起一抹殷红，并渐渐晕染开来。

一阵凉风吹来，他嗅到了隐隐的血腥味。

张铁云也一夜未眠，他叫来张小虎。二人不发一言，如临大敌，静坐至天亮。

待听到远处传来嗡嗡的晨钟声，闭目端坐着的张铁云沉声说道：“你去迎客吧！”张小虎即刻起身拜别了张铁云。

他先打发人去探望了李秋石二人。那人回来报说，黄公子昨夜吹了冷风，晨起时有些发热，等到稍晚些时候再去大厅。

张小虎听了嘱咐他们要好好照料黄公子后，就急匆匆赶去接迎宾客。

玄一坛内外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各路的武林豪杰、江湖枭雄都陆续纷至沓来。有江南武林的翘楚钟灵三剑，名震塞北的雪域寒刀，三山五岳各大门派也都有代表到来，或是送来贺贴贺礼。人流如水，热闹非常。

张小虎左右寒暄，应酬宾客很是周到得体。他抬眼看看天已快正午，宾客也都在玄玉楼聚齐，心中有些疑虑。

正在踌躇间，猛听到礼宾唱道“玄一坛宗主张铁云到！”张小虎忙转身快步迎接。

张铁云穿着一身簇新的袍衫健步走进大厅，与宾客见过礼后就在大厅正中端坐下来。

礼宾又一高唱，酒宴开始。一时间，鼓乐齐鸣，宾客们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畅饮尽欢。

张小虎觑了眼座上的张铁云，见他仍旧面色如常，心中更是不敢大意。

席间，玄玉楼前还准备了乐舞百戏，有跳索、倒立、翻筋斗等等。其中有片空地中设了一支竹竿，有四五丈高。一个少年如同云中的鹞子，攀在竹竿上面翻飞跳跃。一个中年男子站在竹竿下，仰着脸目不转睛盯着看。特别是当少年腾空跳跃时，那中年人就跟着他绕着竹竿奔走。不多时，中年人就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张铁云看了有些动容，心说这中年人肯定是少年的父亲，才会这样焦虑担心儿子的安危。他又想到身受重创、生死未卜的张小山，不免心绪烦乱起来。

张小虎见他有点心绪不佳，就想上前扶住劝慰几句。他刚一触到张铁云的衣袖，就心中一惊，那衣袍下面罩了护身的软甲。

欢愉时刻觉得时间飞快流逝，反之则觉得缓慢难捱。

张铁云看着日已偏西，仿佛过了一生那么久。他环顾着大厅内，向席间的宾客举杯示意，点头问候，但是内心却无端的焦灼不堪。

突然，一个弟子跌跌撞撞闯进来，扑倒在张铁云脚下。张铁云脸色大变，厉声喝道：“少宗主怎么样了？”“少宗主……”他的眼中充满惊惧的神色，恐惧已让他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哈哈哈”大厅内响起尖利的笑声。

张铁云惊得站起身，大声喝问：“哪路英雄？是敌是友请站出来说话。”

“哈哈哈”那笑声像是听到笑话一样笑得更厉害了。

众人不见其人，只闻其声，就知道他用的千里传声的功夫，立刻噤声静待这不速之客。

那声音又说道：“已经三十年了，张铁云，你都忘了吗？你看玄一台上那是谁？”

张铁云大惊失色，向前眺望。玄玉楼正对着玄一台，相隔数十丈远，却看得分明。

残阳如血，玄一台上跪着一个人。

“啊”！张铁云大叫一声，险些翻身跌倒。

三十年前的事情排山倒海般涌入眼前。他突然冲出楼外，直奔玄一台。张小虎见状立刻跟上前去。席间的宾客见此情形，也都纷纷提刀携剑要去一探究竟。

玄一台本是悬于峭壁间的一块巨大岩石，仿佛被刀斧劈过一样平坦如台，可同时容纳百十人聚集。当年枯骨丈人在此修行便取名玄一台，到了张铁云时就被空闲下来，严禁弟子登台。

此时，落日铄金，红云漫卷。峡谷中山风猎猎，满山的松涛发出风卷浪涌般的哀泣。

张小虎追赶上张铁云，见他正呆立在台上，面如死灰。他朝着张铁云的目光看去，禁不住叫出声来。那台上垂头跪着的人正是张小山。

张小山的身上穿得还是昨夜那套素白的丝质里衣，已被伤口浸得血迹斑斑。伤口还在不停渗着血，一滴两滴染红了他膝下的岩石。他赤着脚，脚上满是泥污，显然是走了很长的路。

张小虎不敢想信，昨晚还昏迷不醒的张小山是如何登上玄一台的。他突然想到了那粒药丸，心中一惊。

突然，张小山抬起头来。“哈哈哈”又响起尖利的笑声。

张小虎一看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