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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往前走》但黄昏跟清晨无法相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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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漫长到肆意无聊,史浩的爷爷突然病倒了,阿尔兹海默症,让人返老孩童的神奇病症,不治之症就像是秋后的头颅,被亲属们抱着上天给予的恩赐等待宿命的问斩,所有的眼泪悲伤痛苦,都在致命的宣告中分崩离析,亲戚朋友暗自拼凑所有的眼泪表达情分的浓度,却忘记了眼泪也只是水做的悲伤,安慰要是有用,谁还会在现实中那么可怜地抱着希望,而老年痴呆这样的症状同样隶属绝症,却被很父亲称为最幸福的绝症。

"没事干就陪着爷爷出去转转吧。"

史浩负责每天陪老人出去转转,保证安全,实际上根本不存在什么安全问题,老人最多就是在小镇里瞎转悠,走路多一点罢了,倒是跟隔壁家的疯婆子经常有奇特的交流。

听说那个疯婆子是因为儿子在小时候被狼叼走的一瞬间,硬是冲出家门把婴儿从狼嘴里抢出来,不过没多久就发现儿子折了条腿,且会冷不丁地抽搐哭泣,嘴巴咧开,发出的声音跟狼的咕噜声差不多,给家里人的又是惊吓,孩子一直没有恢复,心智也成长得很慢,后来母亲每天早上都要在门口坐一会,嘴里嘟囔着,还要做出一番争抢的动作,人们都说她疯掉了,也就顺其自然真的疯掉了。

而史浩第一次看见爷爷走起路来没力没气,即使深呼吸也压不住心里那股子难受,就算是不倒翁也该有自己的规律吧,可爷爷不再按原来的路线迈步子,他和原先的一切都失联,往往是前脚迈出去,后脚得颠上一下,好不容易才蹲在那个老疯子旁边,眼神没有焦点地涣散在他独自的黑色瞳孔里,那里面写就的绝望跟平静一样,让人看了,把涌动出来的感情全杀害掉,而他似乎只是一味地传播我要消失了这个信号。

一个疯子和另一个疯子之间不会有《天才在左,疯子在右》那样的奇妙对话,他们只是傻笑着,互相打招呼,爷爷的表情还有些不自然,想必是还没能适应这个职业,跟个新手似的笑,用干燥得能燃烧起来的手指捅着旁边的疯女人,说了声:“看!”

那疯女人看也不看,从容的摆摆手,枯瘦的身躯早在儿子被狼叼的那一刻彻底枯萎,甚至发着恶臭,她还是笑着,笑过了半个百:“我不看。”

爷爷从来都是固执的人,更加卖力地指着:“看!”说完更着急地说:“快看!”

那疯女人不情愿地挪动屁股,顺着老头的视线转身看了一眼,史浩就站在门口,还不愿相信这个事实,大家都说爷爷当时有多么多么精明,多么多么硬派,简直就像宁折不弯的大将军,如今却跟着村里最底层的疯老婆子沦为病人,蹲坐在一块,被村里人指指点点,他听到爷爷给那疯婆子说:“看见没有,那小伙,多齐整。”

说完两人都笑了,病人的笑是带着苍凉的,因为谁也无法身临其境,俩人说他呢这是,史浩心里还是难受的,上下无处安放,几分熟悉的模样神态,怎么会是疯掉了呢,但如果不是,那爷爷都可以当演员去了。

“齐整是齐整,但你认识那是谁家的狼崽子?”疯婆子掰着手指头数数,扣下好几根又重复算,终于还是没能找到。

“不认识,要是认识还用让你帮我看?”史浩的爷爷平静地说道,找了个石墩坐上去。

“会不会是你的啊?”疯婆子倒是说了一句对话,黄牙都露出来了,可遭到极度肯定的否定:“没有,我没有孙子。”

不亲身经历这种场面,谁会知道世界上竟然真有把假话也能说得那么真的时候,说得跟真的一样,而且是一个六十多岁老头说出来的薄情话,史浩听见后委屈地喊了声:“爷爷!”

两个老人都呆呆地看向史浩,倒是把他看得不知道怎么反应,最后摇头进屋,疯婆子笑着对着史浩的爷爷说道:“那是你孙子!”满口的黄牙都渗出盐分,但语气无比笃定。

“我没有孙子。”老头笑着掰手指,使劲把无名指向后掰,掰弯了疼出泪花,却还是乐着:“我才没有那种东西。”

“你有!那就是。”

老头突然把手攥起来,放在身后,晃晃悠悠地散步去了,剩疯婆子一个人在后面傻笑:“嘿,你跟我一样吧,都生的是狼崽子,救不活的,救活了也疯了。

七月的天气真的是暖和的要死,让人禁不住擦脸上的热汗,疯婆子饲养的灰鸽子无精打采地在屋檐下嘀咕着什么,就好像整个夏天在这样的嘀嘀咕咕中飞速消失。

自从史浩的爷爷疯掉之后,奶奶也跟换了个人一般,整天阴沉着脸,家务也耐不住性子做,时不时骂两句,甚至给史浩劈头盖脸的怒骂,就好像疾病改变的不只是宿主的细胞一样,连亲近的人也一同病变,奶奶说的最多的还是那句:“疯老头子,怎么不死外边,白天跟那疯女人过,晚上才回来,怎么就不知道别人怎么说他的吗。”

奶奶是一个传统的女人,指的是封建传统,十七岁嫁给这个男人,她守着纲常,什么都做的好好的,女人那些手艺在她身上都没失传,在自己男人面前一句重话也不敢说,即便是他疯了以后,也只是独自在家跟自己置气,疯老头子一回来就乖乖的把饭做好,衣服洗得干干净净,这今后的日子无非就是家里冷清,没有个固定的饭点,衣服洗得勤快一些而已,相比前些年的苦日子都算不了什么,只是现在苦的是心。

白发苍苍也不知是谁的泪,没有一点营养,才六十多岁就要遭这些罪,老两口的日子陷入决堤,奶奶偶尔会找村里的人哭诉,但更多时候不愿意让人家看了笑话。

日子就在平静中慢慢酝酿死亡,指不定哪天老头去世了,去了西天极乐,这个家也就轻松了,村里其他人都这么说,连父母也都这样安慰奶奶,似乎他们都忘记了那天看见爷爷的模样流下的眼泪和哭过的动静,史浩听那些厌恶的话恨不得跟他们打上一架,不过死亡难道真的如说的那样是一件罪恶的解脱还是善意的妥协?任谁也说不清它是好的还是坏的,更不愿意去从轻发落。

"史浩,跟爸去检查身体。"父亲每次说这样的话就像丧钟在敲响,史浩都能听见鬼魂在耳边纠缠的声响,眉头朝外抹去,门外的果树开出翠绿的叶,喜迎蓝天,那向阳的绿光不可雕制,他们都说绿色代表健康。

"我讨厌绿色。"史浩这么对自己说。

"走吧,去医院。"

……

时代变迁,人们的梦,人们的梦魇。

暖和的天气破例让周围的房子伸着懒腰,打哈欠是一个很惬意的动作,就像活着的人们没有被灾难所打倒,前进不止的时间让史浩这些被叫做莘莘学子的家伙们再次集结。

成绩是一根伸缩自如的晃金绳,把欢闹过后的少年绞得骨瘦如柴,社会期望学生高分成材,也就意味着不允许放纵,就像是农场主从来不在乎牲畜阉割过后的欲望跑到哪里去了,他只要最后上称的斤两够数就行,学生的命运被所有的成年人局限在750分里面去了。

“我是咱们高二四班的班主任,我姓张,叫张红利,以后,你们就是我的学生了。”像是宣告物品的归属一样,张老师显得很开心,随后他又说:“那么班级少不了班长副班长还有课代表这些个职务,还希望大家踊跃报名,咱们投票决定。”

所谓的投票是一项欢乐的事情,这个老师看起来还不错,以后就跟着他干了,这是大多数学生的想法,而史浩因为前一天刚通宵上网,正趴在桌上补觉,那些重要职务的一个也没掺和上,说是睡着其实也没有多少睡意,只是心里暗示自己上了通宵,不能表现的太过精神,而悄悄地关注着班级的新同学,有熟悉的面孔,当然大多数都是陌生的。

申有为,苏晓,伊诺,沈梦君都在,也就孟令旭这个死胖子荣升珍珠班成员,却也是领下一个"真猪"的绰号。

“还空缺一个信息课代表,有没有人愿意当啊?”张老师懒洋洋地问道,这是最后一个职务,早点结束,就可以散会,明天才真正地开课。

班上沉默,似乎没有人感兴趣。

“信息课代表附加的职责,就是负责咱们班的这台电脑以及投影仪,这是一份相当重要的差事,就没人愿意配合老师讲课吗?”张老师作出鼓励的表情,可还是没有人心动。

“那咱们班谁打电子游戏打得最好?”

话刚一出口,就有人举起手。

“好!就你了!”

史浩,信息课代表,管电脑的,很重要的差事。

刚一散会,伊诺气势汹汹地拍史浩的桌子,笑着大声说道:“喂!课代表,你行啊,没人举手的活你倒举挺快,不愧你游戏怪的威名。”

“轻点拍,这新班级不能给留个温柔点的印象了?课代表就课代表吧,刚才也是一时糊涂,听见有人找我就没忍住,唉,我这个条件反射的手啊。”史浩的头离开桌子,脸上满是睡痕。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心疼我还是没摆脱你,你说你怎么就缠上我了?”伊诺一副很为难很倒霉的样子,看得史浩满肚子气:“少臭美!”过了一会,他恍然说道:“诶?你是我们班的?我靠,完了完了,我的小世界毁灭了,谁来救救我!”

气得伊诺扑上去一顿抓挠,史浩左右躲闪,越过伊诺的身影,他瞟到一个漂亮到极致的女孩,正和前来搭讪的同学说话,巧笑嫣然这样的词倒可以用来形容围着女孩的男生们,一个个把自己调戏的神魂颠倒,而那女孩只是轻轻笑着,生怕笑得过了,引起误会,显然,她已经习惯应对这样的局面。

伊诺发觉史浩停下来不闪躲,奇怪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等看清后,发出惊叹道:"怎么长得跟照片里的人一样,那么好看,真是太漂亮了。"

“喂,丑八怪,是不是发现自己活着就是个错误?”史浩倒是先回过神来,揶揄道。

伊诺这才从别人的身材长相中解脱出来,愤愤地说道:“这长相太不公平了!不行,我得联合苏晓一起抵制她。”

“得了吧,你俩凑一块也没人家好看。”史浩笑着挤兑她,“颜值满分10分,人家10分女神,给你6分及格。”

“那我俩加起来也12分,超她轻轻松松。”伊诺不乐意这个打分,狠狠地拧了史浩胳膊一下,反击道:“就你这样的,我给0分!”

“反正我无所谓,男丑丑一个,女丑丑一窝。”史浩说话的功夫抽身逃走,跑出教室,留下苦笑的伊诺。

史浩无所事事地在校园转悠,最终还是转到了繁花盛开的地方,苏晓在新闻角浏览那些文字,史浩向她打招呼:"喂,你怎么不跟孟令旭一块去上珍珠班?"

"我为什么要跟他一起去。"苏晓的声音有点冷漠。

史浩急忙改口道:"不是要和他一起去,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不去考重点班?"

"没考上。"

"不是吧,你可是仅次于孟令旭的存在啊。"史浩感叹的同时向前走。

"没考上就是没考上,我上不上重点班关你什么事?"苏晓的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走开很远,她临走前不舍地望了眼还没读完的杂志。

到了晚上,史浩躺在床上,思来想去还是发短信问问情况:"生什么气啊?好不容易又分到一个班级,你怎么这样。"

一夜无话。

第二天正式开课,第一节课上无疑是排座位,一大清早,男生们就陷入了沉思。

"咱们俩坐一块吧。"史浩抱起书包凑到苏晓身边,嬉笑着说道。

"我不。"苏晓根本没有犹豫。

史浩惊诧她的干脆,嘴里微微发苦,他忙问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不想。"苏晓挑了一个光线很暗的偏远地方独自坐下。

史浩见玉颜悬冰,铁定是搞定不了,立刻换了个方向,曲线救国,一路小跑到申有为旁边,说道:"有为,你待会和苏晓坐一个座位吧。"

"干嘛啊,那不应该是你的地儿吗,难不成你还要考验我?别闹,这么关键的时候,快去吧,我经得住考验。"申有为贼兮兮地说道,满脸都是你知我知的模样。

"不行,她现在不愿意搭理我。"

申有为摇头道:"你俩的事儿,我才不掺和。"

史浩像个小狮子狗般摇尾乞怜,用作揖恳求道:"帮帮忙吧,你说万一她跟新同桌发生点什么,我怎么办?"

"又不是打dota,追女孩这种事情还要我来给你辅助?你能不能像个爷们一样carry一把!"

"还是不是兄弟?这点小事都不愿意帮。"史浩换上威逼利诱的嘴脸,用兄弟之情来说事:"周末请你上网,请你吃好的。"

……

"行不行?"

"我考虑考虑。"

"快点。"

"好好好,我去,我去还不行嘛。不过这以前你俩不坐同桌不也挺好,反正你也追不上人家,何必呢,还把我搭进去,你就不怕……"

"不怕,快点过去!"

申有为被史浩推到过道,他急忙说道:"我还没说完呐。"

"别说了,快去快去。"

"我要是被征服了就是你的锅!"

申有为蹑手蹑脚地坐在苏晓旁边,见她看过来,赶忙表明来意:"我是来竞选你旁边这个位子的,不知道女侠能不能给个机会?"苏晓早就发现他的行踪,但是懒得理他,虽然很想笑,但她要保持严肃。

"苏晓,你说话啊,我是有为啊,你该不是傻了吧。"申有为吃惊地把手伸出来,在她眼前晃悠。

苏晓表情一滞,身体向后闪避,有些惊恐地问道:"你想干嘛?"

申有为没理会那么多,开门见山地说道:"想跟你坐同桌。"

"不。"

申有为一副不破楼兰终不还的神态说道:"给个理由先。"

"你刚才吓到我了。"

……

好戏在不断上演,错落有致的位置让缘分落子不悔,史浩和沈梦君同桌,申有为和伊诺坐在他俩旁边,学生们你你你我我我地暗自调整位置,使劲选出一个符合心意的座位。新的班级在班主任的宣告下正式成立,而简短的自我介绍将会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代替成绩来标记这个人。

“那么,谁先来呢?”班主任知道少有人愿意做第一个吃螃蟹的,因此他慢条斯理地扶着眼镜说道:“给大家两分钟捋一下思路,待会就请一位同学上讲台,写下自己的姓名,然后介绍自己的兴趣爱好,畅所欲言。”

先是润物无声的沉默,再就是窃窃私语,伊诺不知怎么的看见史浩在皱眉,以为是在考虑自我介绍的事情,想到他说自己丑这样的话,也不顾及什么,把关在笼子里的声音放到教室:“游戏怪先来!”

有人挑头,自然有同志来掩护冲锋,起哄的声音快的惊人,班主任也从开始的疑惑到点头,他问道:"谁是游戏怪啊?"

有一个男孩站了起来,他看清那个小孩,是昨天那个信息课代表,史浩尴尬地走上讲台,他没看到史浩回头朝某个方向狠狠地瞪了一眼。

“史浩”

蓝色的粉笔勾勒着姓名的线条,史浩的字像是画出来的,圆润又富有比例。

“我叫史浩。”史浩疯狂思索该说点什么,一度冷场,才开始说道:“我吧,我这个人没有什么本事,就是比较喜欢玩电子游戏,最近一直在玩dota,是一种竞技类游戏,可能没几个人听过,不过没关系,我相信电竞在以后成为一个巨大的行业,而我如果高考考不好就去打职业比赛,成为一名优秀的职业选手。”

简单的磕绊却也语气认真,没有人嘲笑他,他很满足,说完就赶紧跑下讲台,出乎意料地迎来一阵掌声。

"谢谢大家。"史浩匆忙道谢。

第二个人已经自告奋勇。

“我是沈梦君,我的爱好是唱歌,麦霸说的就是我这类人啦,只要有音乐和话筒,我能唱一宿不带歇的,可出于一些原因吧,我还是得以学习为重,考个好点的大学。这是我现阶段的想法。”

“我是申有为,平时也喜欢玩dota,就跟刚才那个游戏怪一起玩的,我给他打辅助,虽然不想成为什么职业玩家,但游戏这个东西不身临其境,是没有办法解释清楚的,总之,很有意思……至于其他的东西,咱们时间还长,慢慢了解,哈哈。”

“我叫伊诺,我这个人没有什么特长。”伊诺霸气地看着台下的同学,看着史浩的脸还红着,她露出狡黠的笑:“我成绩不好也不爱学习,体育不好也不爱运动,声音也不好听,五音不全。不过我也有喜欢的事情,就是跟喜欢的人去全国各地甚至全世界旅游,那句话说的好,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

掌声是送给别人掏心说话的尊敬,耐心的倾听也是,有人耐不住性子举手插队。

“顾博望……"

"李臻……"

一番番或简或繁的自我介绍,一张张洋溢着风采的面孔跟qq头像一同彰显个性,生命力在闪烁的眼睛里灿如星海。

“我叫陈曦。”声音了如天籁,叩击男生的脉门,换句话说,沉醉也是一种氛围,谁见了美女都心动,像徒子徒孙一般默默聆听仙音:“我平时比较喜欢看小说和电影,偶尔写个书评影评啦,至于梦想,我想在结婚以后或者老了的时候开一家书店和一个鞋店,两家店要连在一起,我和我那个他可以换着经营,也不知道完不完成得了。”

到最后的的最后,班主任都以为每个人都介绍过,准备下课休息一会的时候,出于礼貌问了句:"还有没有人没有自我介绍过?"苏晓不好意思地举起手,面带羞涩地走上讲台去写名字,那当走当停的样子就好像她的名字叫“不嘛”一样。

“我是苏晓,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上来,因为我觉得……”苏晓说话有点发颤,“如果不说,以后也没机会介绍自己,那样又感觉不甘心,所以还是没忍住举手。我呢,只是一个普通的女生,平时喜欢看书读报,找一些好看的句子读读写写,偶尔也玩些电脑游戏,刚才史浩说的dota恰好我也会玩,很好玩。”苏晓难得地俏皮一下,而后着急地跑下台。

陌生感消弭殆尽,黑板上五颜六色的名字闪着光芒。

“怎么样,中午一起去上网吧,算你一个四人开黑。”史浩下课就跑到苏晓课桌旁边邀请她上网,苏晓呆呆地眨着眼睛,睫毛动动没说话。

“喂,说话啊。”

苏晓又想了一会才回答:“我就不去了吧,中午还睡觉呢。”

“午休是什么东西,没听说过。”

“午休特别缓解疲劳的,又是上课,又是上网,对你的身体不好,你不能总是这样。”苏晓很是认真的教诲,史浩挠挠头,没有想好怎么说。

“没关系,那就周末一块玩吧,到时qq联系,可不准再拒绝!”

趁着别人吃饭,史浩跟着朋友一起跑到网吧排队办票,因为没有身份证所以需要牢记好几个平时用的身份证号,事先他们会派出革命同志用校服抢占电脑,再有一名同志去买饭,而后在准备游戏的界面下就着网吧里的烟熏吃完塑料袋里的美食,网吧门前那句“未成年人禁止入内”的未字早早就被人擦掉,变成“成年人禁止入内”,情况倒也属实,网吧就是因为学生才会满员。

dota这款游戏有他独特的魅力,每个英雄的技能不同,作用也不尽相同,赏金猎人的隐身技能让他成为那个世界里相当猥琐的英雄,站在夜区里侦查偷人,撼地神牛揣着一把科勒的匕首随时跳入战场进行分割,他的黄金大棒也会是冲锋的号角,而美杜莎的后期霸主让多少本已绝望的局势燃起复苏的欲望卷土重来……同为魔兽背景的游戏,在这片名为艾泽拉斯的土地上,巨魔、精灵、矮人、地精、牛头人、人类、熊猫人、狗头人、娜迦、鱼人、海象人等众多种族背负着他们的历史,跟随着本族的英雄战斗,而战火是他们存在的意义,当不朽不灭的战意浴火重生,当西方的大陆鸣响怒号,东方的铁骑马踏而来,东西方南北面,都呼喊着打仗这样的词语,这个被泰坦命名的小位面拥有着的无边黑暗全部亮起,于是,游戏正式开始。

周末。

网吧里一如既往的乌烟瘴气,除过杀人害命的香烟以外,脚臭味最是没有素质,对此,能联机坐在一起开黑倒也无所畏惧,当游戏开始后,就不会有什么感觉。

“一会儿一起玩的时候别告诉苏晓,游戏里有我啊,反正我也不是你们班的。”骆松林喝着水说。

“那怎么说?说这哥们是网上找的?”顾博望是新加入的同志,颜值是最高的一个,身高一米八二,给这个小团队加分不少。

“行,就这么说。”

“其实没必要的,你信我,人女孩不会介意的。”顾博望听说过骆松林月下表白的事,失败极了,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他说道:"拿出你点蜡烛的勇气来!听说买的棉花糖还不小啊。"

“就别挖苦我了大佬,待会别说是我就行,就这么定了。”骆松林瞥了眼史浩,并没发现什么异常。

一帮人点开11对战平台,同时创建新号,骆松林比较麻烦地重新申请了个qq号加上苏晓,几个人进群讨论团队的昵称问题。众所周知,开黑玩游戏就要取一个响亮的或者有意思的队名,把5个人的名字关联在一起,对面的玩家一眼就看得出这是在组团开黑。

“苏晓,账号注册好没有?就用我给你发的那个身份证号。”史浩他们五人的企鹅群开始准备征战dota。

苏晓:“没有呢,用69年的身份证号真的好吗?”

史浩:“不影响的。”

有为:“我用过61年的,你是没看见吧台服务员看我那眼神。”

顾博望:“是不是爱上你了?”

飞翔的荷兰人(骆松林):“哈哈,幽怨吧。”

苏晓:“……好吧,就这个吧。”

史浩:“咱们战队是不是得来一个响亮的名字啊?”

苏晓:“你们定咯。”

有为:“我们都想一个,然后你选一个吧,你是唯一的女性。”

顾博望:“记住,是唯一,不准跑的。”

苏晓打出一个流口水色眯眯的表情,让网吧的几个人都乐了。

史浩:“我想的五个名字分别是:我黄袍加身,我富可敌国,我权势滔天,我英俊潇洒,醒了去搬砖。”

顾博望:“我英俊潇洒,实至名归啊,这周语文老师刚提到过这个成语,真适合我。”

有为:“那我黄袍加身,也不赖。”

飞翔的荷兰人:“你俩一个神经病,一个老年痴呆比较好。”

老年痴呆不是个友好的词,也不是友好的疾病,史浩意兴阑珊,打字否决自己的想法:“算了,用你们起的吧,这个不好。”

苏晓:“我都行,换就换吧。要不然我抢不过你们就只能去搬砖了。”

有为:“那用我说的?不过有点邪恶,苏晓你看?”

苏晓:“没关系的,comeon!”

虚拟的网络确实有他的保护色,连平时互相认识的人都在那里重新认识。

有为:“我这五个名字有内涵的,看你们能猜出来不,悯农,锄禾,当午,汗滴,下土。”

顾博望:“这不是小学的古诗嘛,悯农,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么?你取这个是告诉别人你是小学生?”

飞翔的荷兰人:“他神经病,别理他。”

苏晓:“是有点那啥吧。”

史浩:“?”

有为:“没一个人懂我,哎,高手寂寞啊。看清楚,锄禾日当午,汗滴和下土。”

史浩:“……”

苏晓:“……”

顾博望:“……”

飞翔的荷兰人:“神经病!”

“飞翔的荷兰人是谁呀?”苏晓的头像闪烁出单独的对话框,史浩不动声色地打开,然后回答道:“一网友,经常一块玩。”

“哦!那好吧。”

有为:“没看懂吧,多读几遍就知道了。”

史浩:“是挺邪恶,我又刷新了对你的印象。”

顾博望:“邪恶的不明显,乍一看还是觉得像是一队小学生,可我们是高中生!”

有为:“那你说一个!”

顾博望:“说就说,瞧瞧咱这五个名字,套图超市,人柒诱惑,校园春色,卡通动漫,明星吟乱,怎么样?”

有为:“不怎么样,你起的名字整个一黄色网站!别人看见还以为一群抠脚大汉准备耍流氓呢,你就不能纯洁一点?咱们的队伍可有女生!”

飞翔的荷兰人:“我也觉得不错,嘎嘎。”

史浩:“……苏晓,你呢?有什么好点的名字?”

苏晓:“我没意见,你们选咯,一个id而已。”

有为:“快点快点,我还想爬天梯呢,荷兰人要不你说一个?”

飞翔的荷兰人:“我突然觉得悯农不错,有点意思。”

顾博望:“你那智商,刚看明白吧。”

飞翔的荷兰人:“呵呵。”

有为:“那我选锄禾,怎么样。”

史浩:“边玩去!当然是我叫锄禾。”

有为:“我提出来的!”

顾博望:“有关系吗?你选锄禾的话还得好好商量一下谁愿意叫当午这件事,多不合适。”

苏晓:“……”

飞翔的荷兰人:“我选悯农,不谢!”

顾博望:“机智啊,不占便宜也不受伤。”

各式各样的表情开始刷屏轰炸qq群,最终以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结局收尾,当苏晓说出“要不我叫锄禾吧”时,史浩,有为和顾博望默默地申请姓名:‘当午’,‘汗滴’,‘下土’,直到注册成功,留下‘飞翔的荷兰人’独自享受打击。

“我……竟然受伤了,你们仨可以!一块泡我女神!”骆松林在网吧大喊大叫,倒不是真的生气,有的只是无奈郁闷。

“是你女神想泡我们……”有为小声地说,他看到史浩面无表情。

带上耳机,接通语音,互相加平台好友进行邀请进入同一个房间,他们已经准备好组队爬天梯的征途,地点是11对战平台,这个平台推出的天梯模式将玩家的实力层层划分,能够登顶的玩家自然是如君临王座一般获得荣耀。

“松林,你怎么改名叫‘谁知?’”史浩邀请一帮人进入房间,看见的不是‘悯农’,而是‘谁知?’,让他迷惑。

“锄禾日当午,汗滴和下土,谁知?”骆松林得意忘形地哈哈大笑,“占便宜又能怎么着,谁知道呢?没人知道!哈哈!”

史浩:“……”

这款游戏是天灾军团与近卫军团的永恒战役,整张地图有三条主要厮杀的线路,双方的小兵会定时从基地出发,赶往战场,直至近卫军团的永恒之树或者天灾军团的冰封王座被推到,这场战役才宣告结束,而路线的周围是险恶的森林野区,往往这里才是战争的突发地。

游戏开始。选择英雄。

“这是咱们五个人第一次开黑,必须赢!所以就不random了,都选拿手的英雄,报位置!”语音里史浩的话明显有些激动,这是团队所赋予的临场感觉。

“我要玩中单,影魔!”苏晓信心满满第一个报位置。

“那我辅助吧,复仇之魂。”有为习惯性辅助。

“劣势路单,风行者。”骆松林同样单人对线。

“doom打野。”顾博望也说着。

“那我就只有祭出虚空假面。”

当英雄从祭坛作用的酒馆被召唤出来,各个种族的角色一句句嬉笑怒骂在耳边响起,购买好对线所需的物品后,玩家操作英雄各自上路。所谓中单劣势路单就是单人对线,独自应对出现的一切情况,这就要求对操作以及意识有足够的自信,否则就会被杀得心理崩溃,在团战中作用降低。

在游戏中,控制类技能是第一位的,作用是限制敌人的行动以及输出,其次就是强大的输出类英雄还有肉型坦克,当然,辅助的插眼带来的视野也是必不可少的。每局dota就是一场战争,侦察兵提供视野以及情报,必要时牺牲自己顾全大局,地雷路障来限制敌军的动作,步兵以其庞大的数量牵制并实施打击,炮兵在后方输出伤害最大化。

每每当线上突发情况的时候,一本本tp就会在防御塔的旁边盘旋亮起,他们拥有着不同的颜色,代表不同的英雄,这是队友从千里之外赶来的消息,只需要坚持三秒钟,他们就会降临,那时,会有禁锢类技能保护,加血的技能辅以治疗,会有推推棒这个神奇的道具护送伤员逃离战场,会有肉型坦克替队友挡下几乎所有的伤害,会有控制技能掩护队友的行动,而当伤者成功逃离甚至还能在路上击杀对方时,那种被人从绝望中拽回的欣喜是无与伦比的体验,心跳加速,满心欢喜说的就是那一刻,如果你是那个活下来的英雄,且对手死伤遍地,这时,就可以在所有人的聊天界面打出一个问号以示讽刺,然后静静地等着对面暴躁起来的怒骂,接下来你还可以打出好几次问号。

毫无疑问,无嘲讽,不dota,对面的玩家不会真的生气到把键盘砸掉,因为但凡爱上这款游戏的人,都是把自己融入到每个操作使用的英雄里,他们理解胜利的喜悦高潮,承认对方来之不易的胜利。

在这个特别的世界里,有人独爱猥琐的刺客,隐在暗地里发动突然的攻击,偶尔也可以调戏对方;有人喜欢一往无前的冲锋,那么他们就会披上最为桀骜的战甲,替队友挡下成吨的伤害;有人乐于躲避敌人的技能并且凭借娴熟的走位以打出最大化伤害,敌人往往沾不到他的身;有人耐不住性子四处游走,他们渴望战斗,所以他们带着侦查守卫寻觅机会,部署战火;有人喜欢默默辅助队友取得胜利。

双方都是真诚地把自己活在这场战斗中去的,他们不会像在社会里表现的那样,把你我他这三个称呼分的那么清楚,他们互相相信,鼓励,以及珍惜,往往因为不服气对面抓了自己队友而追出去万里也要雪恨,即使最终的结果是失败,那也毫无怨言,输了比赛需要做的只是打出gg,而后约定下场战斗的胜利。

纵死敌手笑相承,只为兄弟战今生!

“中路控符去上路,小心。”中路的苏晓在语音里提醒,声音清脆悦耳。

“收到收到。”野区顾博望回答。

“神经病,你又不在上路。”骆松林担心被听出声音,不过经过试验并没有,于是放心说话:“好的,上路收到。”

“懒的揭穿你。”顾博望取下耳机,说完又戴上。

……

平稳的发育中也爆发过几次小规模战斗。

“中路集合,快点!开雾抓!”史浩关键性装备穿在身上,呼叫团战,五个英雄在中路二塔处集合,一只老鹰信使背着诡计之雾飞到五人头上,五个人的周身围上缭绕着灰雾,进入隐身状态,doom的狗头光环给全队提速,五人以超强的移动速度向对面野区进发,路过两只半人马,doom毫不犹豫吃掉大的继续前进,很聪明的做法,他把技能换成战争践踏。

“我开团!”顾博望操作着doom冲在最前面。

突然,所有人的隐身被破除,雾气消散意喻着附近有敌情,复仇之魂怒吼一声,前方视野大开,doom怀揣科勒的匕首首当其冲,跺出焦土,毫不犹豫地跳进黑色区域战争践踏,可惜只踩到辅助,嘴边碎碎念,鼠标如飞,doom立刻向前移动两步,给不远处的敌方中单法师上一记大招和恰好对应的等级炮。

此时,对方见有人切入阵营,自然反应就是集火秒人,千钧一发,复仇之魂移形换位拯救doom,在扔出魔法箭之后欣慰倒下,虚空假面时空漫游切入战场,以蓝色的时空结界控制住敌方三个英雄,同时开启黑黄杖不管不顾强行输出,尽管对方有一个人被推推杖推出结界,不过此时风行者御风而来,束缚击把敌方主力定在树上,眩晕3.5秒,影魔也已经走位到结界边上奏响魂之挽歌,双方的技能在屏幕上绽放绚丽,疯狂的点击鼠标和键盘,虽然对方已经露出颓势,不过追杀可不是马虎的事情,轻敌在这片战场有太多血的教训,操作和意识的较量,以及团队的交流,是dota热血。

团战往往荡气回肠,常有玩家被自己的操作惊艳,那些时刻就是极限操作的诞生,而对手也会予以喝彩。

“有为立功了啊!”doom因为的复仇之魂的献身没有在血泉读秒,顾博望开心坏了。

“团战打的不错,真爽!”史浩也笑。

“开玩笑,也不看看谁在辅助。”

骆松林又笑骂一句“神经病”,不知为什么,今天的他特别爱说这三个字,耳机里装着苏晓发自内心的笑声,但不是一人独享,他又有些厌烦地摘下耳机。

“这把要赢啊!第一把!”史浩开怀大笑,做喜欢的事情总是没来由地认真,像是领袖。

“好!”

“好!”

“好!”

“神经病!”

……

“gg!”

“gg!”

当最后一刻胜利到来的时候,双方打出最后的欣赏,屏幕里的树人摇晃身体显示近卫军团的胜利,整场游戏中的所有交流都变成满足融化在大脑的神经末梢里,那是死了上亿脑细胞换回来的胜利,理应分泌一些强心的电流为自己欢呼。

“赢了!”史浩心情舒畅,大声说着“牛逼!”

有为在群里打出:“666!”

“nice!”顾博望在麦里说道。

骆松林又化身为荷兰人说道:“可以可以。”

“真帅!”苏晓同样雀跃。

“谢谢。”

“谢谢。”

“谢谢。”

“谢谢。”

苏晓打出一个无奈的表情,然后说:“继续?”

“有个女孩陪着玩游戏真好。”这是四个人最真实的感受,玩游戏的时候,苏晓几乎成了他们的天使。

一局接着一局,虚拟的游戏抽空的是精力,这是唯一的代价,不过为了快乐,什么不是代价?

当人们连几乎发酵的脚臭味都能置之不理的时候,那是跳动的心脏有了归处,当忘记自己而不会有胆怯忧虑的情感,被称为勇敢的东西,那是年少的时候,爱上了什么。

是屏幕里璀璨爆炸的技能。

和聊天框里嬉笑怒骂的文字。

是视频聊天里扭捏青涩的撒娇。

和耳麦里自由自在的交流。

是照片上修修补补的素颜。

和手机里悉心呵护的短信。

是黑板上慢慢解开的排列组合。

以及校服遮挡下的甜甜的吻。

是一局游戏,一个人,一场梦。

史浩爱上的东西,大部分潜在深水区的漩涡里,不经历痉挛的阵痛以及长时间的浸泡腐蚀,根本没办法触摸到边缘,而他给自己的绝望足以让黑暗的瘦骨嶙峋变成吃人的洪荒猛兽,再将自己吞没,封存过的美好,依旧可以成为他的梦,潜在那些漩涡里,静候他的临幸,然而永远只能是春梦了,美好但龌龊,龌龊还不真实。

绝症,这两个字,可以击倒任何人,生病,就是永无休止的陷落。

而很多学生能想到的,总是鸳鸯交颈在水里嬉戏那样的美好爱情,能想到的,也有跌撞在路边的石桩上,还得笑着把早饭准时送到爱慕的那人手中,能想到的,还有脑海中一万万亿个有待成熟的热烈追求,但能做到的,只是听父母老师的话,念书上分,好好考上大学,接着工作到忘了自己,被另外一只饥饿的张着血盆大口的野兽吞没。

这个人和人玩耍的社会,空气污浊多病,如今连初中生都懂得讲"现实"二字,小学生懵懂地喊着叫着,那高中生呢?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标价50,童叟无欺,抱歉上税,不送饮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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