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家里乱有什么的，这样才显得有人气嘛！要是都把家里收拾得跟宾馆一样，这里不敢走，那里不敢放东西，这反倒才不像个家了，你们说是吧？”王绍华瞅准机会，适时在曲蕙后面撑了她一把。

当然，这期间他的眼神不经意扫过曲蕙时，他也如愿在那张脸上，看到了对自己深深的感激。

王绍华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否则，他何必把大好的时间，都浪费在替吕孝这个浑球牵线搭桥，以及收拾烂摊子上？

要知道，吕成江在交通局一把手的这个位置上，可是已经坐了好几年光景。依他的年龄来看，他手中的大权也掌不了几年了，有些个觉得自己有希望接替那个位子的，早就已经开始了各种活动。相比起来，王绍华倒是有点后知后觉。

但不管怎样，既然能捞到这么难得的一个表现机会，王绍华总归要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这样才不至于影响他今后的前程。

不等众人回应，王绍华又改口去指责吕孝：“孝孝啊，你爸一个当领导的都没说什么，你怎么好意思整天嫌弃这、嫌弃那的？有时候你也得替你妈多考虑考虑，她自己工作都那么忙，还要操心家里的事，现在又要操心你的事，她容易吗？”

尽管，王绍华说话的语气不似吕成江那般严厉，但还是成功刹住了吕孝的气焰。他玩世不恭的笑了笑，干脆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手机，自顾自的低头翻看起来。

蔡萍端起茶杯，心不在蔫的轻轻抿了一口。

她一直在琢磨吕孝今天的种种表现，心头的疑虑也变得越来越重。按理说，以向依依的这种长相，就算不能看一眼就喜欢上了，但绝对不至于会让吕孝表现的如此反感、如此排斥才对啊？

她感觉，自己似乎被隐瞒了什么。她决定再试探试探：“吕孝这工作也有一年多了吧，怎么到现在也没谈过女朋友呢？你们家这么好的条件，按理说不应该啊！”

蔡萍刚一开口，曲蕙就很谨慎的，竖耳留意她在说些什么。

等到她听清楚蔡萍的问题，并且发现还是自己一早就做过准备的，所以也没去细想，直接就按之前想好的说辞，从容对了上去：“条件再好，那也得有合适的才行啊！我家孝孝这是工作的早，可你看我们交通局家属院的那些小姑娘，一个个都还在上学呢，能找谁去呀！而且他从部队回来工作的这一年多，除了有时候跟他那帮哥们一起出去玩，剩下的时间基本上就窝在家里摆弄他那把吉他，他哪有接触其他女孩子的机会呀！”

“倒也是这么回事。”蔡萍不咸不淡的笑了笑，对这个答案感到非常满意。

或许，吕孝现在正是贪玩的年纪，所以对女孩子没什么兴趣。他不是还说，曲蕙砸了他的吉他吗，难不成正是为了带他来见我们，所以才用了点非常手段？看来，今天只要曲蕙满意，这俩孩子的事就算水到渠成了。

想到这里，蔡萍不由得在心里偷着乐。

但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她只好再一次端起茶杯，并随手将里面的半杯凉茶倒掉，然后又捧来茶壶为自己续了杯热的，神态自若的吹了吹，又是装模作样的轻抿了一小口。

蔡萍这态度一下子变得不冷不热，倒是让一时说得口干舌燥的曲蕙，不由得更加担忧起来。她回味自己刚说的话，一时也没挑出什么毛病。可心底的不安，却是愈演愈烈。

见半天没人说话，气氛难免多有尴尬，胡永娟只好挑了个不相干的话题，开始找蔡萍唠起家常。

向依依听得索然无味，忍不住掩口打了个哈欠，她只好跟蔡萍打声招呼，然后就躲去了洗手间。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到她再回去时，三个女人的脸上都是笑容可掬，显是她离开的这段时间，三人又相谈甚欢了。

见到向依依回来，胡永娟直接就告诉她：“依依啊，刚才你王叔叔去那边雅座，专门给你和吕孝另开了一桌，就等着你回来呢！”

向依依不由得愣了，心想：这到底什么情况？好端端的，干嘛把我跟这个奇奇怪怪的家伙单独放一起？

可是没等她发表任何意见，蔡萍已笑着递过话来：“去吧，大方点，别让人家看了笑话。”

十分钟后，雅座狭小的空间里，向依依和吕孝就着一张玻璃小几，相对而坐，至今无语。

那几上摆了一壶飘着幽香的碧螺春，两杯不曾动过的温茶，一碟未动过的花生米，和另一碟即将被消灭殆尽的瓜子。

那个一直“吧唧吧唧”嗑个不停的是吕孝。至于向依依，则一直征征望着窗外，只等吕孝先有所异动，然后再见招拆招。

不过可惜，吕孝似乎也跟她存了同样的心思。于是一副有趣又违和的画面，就在2002年的这个秋日，一直定格了十分钟。

直到，吕孝嗑完最后一颗瓜子，自顾自地点了根烟抽完，又一口气闷掉了一整杯茶，再很响亮的咂了咂嘴，这才突然开了口：“没想到，你们一家子都是重口味啊！我爸一早就被我恶心跑了，没准儿出了门，还扶着墙吐了老半天。我妈坐在那儿也是坐立难安，生不如死，可你看看你们一家子……”

向依依冷笑一声：“到底谁才是重口味？就你这打扮，要是单独进来人家肯定当你是乞丐来讨食的。你自己不觉得丢脸就算了，还把你爸妈一起拖下水，完事还要再贬损他们一顿。唉，我真是觉得，你叫那名字，实在都是侮辱了那个字！我家人只是不想把气氛搞得太狼狈，所以才没把这些说破，免得让胡阿姨和王叔叔难做人。”

“是吗？”吕孝露出一个很邪性的笑，盯着向依依看了好一会儿，才又说：“你知道，你刚刚离开的时候，她们都聊了些什么？你妈已经把你给卖了，你还傻乎乎的在这儿维护她，真是蠢到家了！”

“你胡说什么！我看倒是你自己，害得你妈颜面尽失，所以她才不得不找些别的说辞，好替你多遮掩一点！”尽管，向依依一早就有这种感觉，蔡萍今天就是专门来向吕家人兜售她的，但不管怎样，她都不能在这个异类面前承认。

“你还不信？”吕孝又丢过一个极度鄙夷的眼神，缓了一缓，才继续说：“刚才要不是我妈，许你了一份交通局的工作，只怕这会儿，你们全家早就失望的撤了吧？看来，你除了有点牙尖嘴利之外，你这脑子倒是跟你今天这打扮一样，都是蠢得不能再蠢！”

“有这事？”向依依征了一征，觉得倒也在情理之中，便笑嘻嘻的接受了：“看来我在你妈心里，身价还不算低哦！不过这么一看，你今天或许还算表现得比较正常，这要搁在平时，估计你一直都是住七院的吧？所以你妈才会这么着急的，想赶紧把你打发出去。”

“你说什么呢你！你才是住七院的吧？你看你今天这打扮，这都什么玩意儿啊！”吕孝说着，突然凑过来揪向依依的辫子，“你不会是还以为，现在是上个世纪的七、八十年代吧？不过就是个中专学历嘛，竟还好意思把自己伪装成文青！”

吕孝下手没轻没重的，疼得向依依直接喊了出来：“你神经病啊，七院住那么久也没治好你！你赶紧给我放手，不然我要喊了！”

“你喊呗！最好把他们全都招过来，那我就算彻底解脱了。”看到向依依气得快变形的脸，吕孝反倒觉得特别痛快。

看到几上的花生米，他直接捏了几颗过来，然后就往向依依脸上砸去。

这一砸，正好砸中了向依依的右眼，痛得她直接又是一声惨叫。

被这个神经病一直欺负也不是办法，可是，我真的要像他说的那样，喊人过来救场吗？这好像，正好就遂了他的愿吧？不行，这亏我可不能白吃，起码得先给他点颜色看看！

向依依这么想着，正好看到吕孝又把手伸向了花生米。

由于那小碟放在吕孝的右手边，而他的右手却正揪着向依依的辫子，所以他只能很不顺手的，用左手去做这一切。

可是向依依就不一样了。她先是用左手一把抓住了吕孝的右手，接着便趁他还没反应过来，就用右手端起小碟，然后将那一整碟的花生米，悉数泼向了他的脸。

但遗憾的是，吕孝本就占着性别优势，而且他又是当过兵的，所以他只随便一挣，便挣脱了向依依的钳制，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手臂挡在了面前。尽管，仍有几颗花生米循着缝撞到他脸上，但也没什么痛感可言了。

吕孝突然有一种大获全胜的感觉。他放下胳膊，得意的冲着向依依坏笑：“小丫头，学别人动粗之前，最好先在家里对着镜子多练练，省得让别人笑掉大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