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然又蜷缩到了被子里，手机上的照片是那个女人发过来的，能看出照片上是两个人，他们似乎正在进行人体盛宴。

女人一丝不挂，躺在一个大餐桌上，身上摆放着很多东西，图片做了处理，可依然能看出那是一些吃食。

女人的身边站着一个人，头脸清晰，正是泠洌，他低着头，贪婪的看着女人。

这样的画面不停的在泠然的脑海里显现又隐去，泠然紧咬嘴唇，处在睡着与醒着之间，梦境和思维混在一起，不适的画面和记忆轮番进入大脑，她想彻底醒来，却又害怕的不敢醒，她想彻底睡死，却也害怕的不敢睡。

这样的拉扯让泠然极其的痛苦，直到再也不能承受，泠然一个激灵睁开眼睛，眼泪泉涌而出。

而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楼道里响起，紧接着是钥匙叮铃碰撞的声音，泠然的眼泪凝固在了眼周，随着一声开门声，一切戛然而止。

大概过了有几秒钟，泠然听到了那个熟悉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走向自己。

身后的脚步声预示着那人已经走进了卧室，然后床垫一下沉了下去，泠然感到自己被拥入一个人的怀里，一点酒气串入鼻腔，泠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涌。

泠洌的额头抵进自己颈窝，一个压抑着极大痛苦的抽泣着的声音传入耳朵：“泠然，是我，我回来了，对不起。”

泠然一下从床上坐起，顺势挣脱了泠洌的怀抱，然后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眼周依然是湿湿的泪痕，眼睛肿的只能半睁开，脸色苍白，脸颊平肖，再也没有了鼓鼓的可爱。

过道里的灯光照射进来，泠然可以很清楚的看到眼前的泠洌，他的头发被揪的凌乱，就像这人在某种痛苦中挣扎过一样，布满血丝的眼白，同样满脸的泪水，举着的双手伸向自己，眼睛里是满满的心疼和绝望。

这一刻，泠然觉得自己的泠洌真的回来了，她探过身体，却一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么，就被泠洌狠狠抱进怀里，一个吻落在眼角，泠然身体一抖，瞪大了眼睛，抬头去看泠洌。

泠洌这时用手捧起她的脸，吻依然落在她的眼角，嘴里不停的呢喃着，“我回来了，泠然，我回来了。”

泠然一直盯着泠洌看，不知如何回应。

这久违的拥抱没能让泠然感到温暖，只带来深重的疑惑。

泠洌依然哑着嗓子不停的说着：“泠然，你要相信我，之前的那个不是我，我不会伤害你，不会背叛我们的感情，我……，我……，我想念爸爸，我没能照顾好他……”，说到后面，泠洌已是泣不成声，转而他又焦急起来，“泠然，你一定要相信我，不要离婚，不管怎样都不要离开我。”

“我回来了，泠然，所有的都过去了，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了，这一年里，我集齐了所有的药材，这可以治疗你的身体，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孩子么？现在不用再为这个担心了，医院没办法，我有办法，等吃过这个药，我们就可以有我们自己的孩子了，开心么？泠然？以后我会好好爱你，还有我们的孩子。”

第二天，泠然是在泠洌的怀里醒来的，就像一年前的每一个清晨，从他怀里醒来，一起去父亲那儿吃早饭，老人家总是起的特别早，晨练完后，就准备了早餐等他们过去，去的晚了一点，电话就会打过来。

现在，父亲不在了，泠洌带着满身的怪异回来了，泠然一时真的不知要如何应对。

身后的怀抱离开了，被子被仔细的掖好，脚步声离开卧室，厨房传来了料理声。

泠然目光呆滞，她甚至不知道要不要起床，起床后又要做什么，和他谈谈离婚的事？可昨晚的泠洌……？放下那些不愉快的一切，重新开始？可这一切的一切，要怎样才能做到不计较？

厨房里的声音一直在继续，这顿早餐应该很丰盛。

天光越来越亮，泠然微眯着眼睛，看着窗帘缝隙里穿射进来的一道冷白，心里的痛楚已经不再那么难以忍受，她偷偷的嘲笑着自己，还是放不下他是么？即使根本无法确定泠洌的真实想法，可只要他回来了，只要他表现出了悔过，付出了一点情意和温存，自己就立刻缴械投降了，曾经承受的那么大的痛苦就立马淡的感觉不到了？

泠然将脸埋进被子，开始唾弃自己。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泠然侧耳听着，泠洌的脚步声传了过来，他应该是拿起了手机，铃声被消除，过了几秒，泠洌放下手机又回到了厨房。

几分钟过后，泠然的手机又响起了提示音。

拿起手机，又是那个女人发过来的信息，想来刚才打给泠洌的也是她。

泠然猜测着，信息的内容恐怕不会让自己好过，可她依然撑起身子，靠在床头，脸上平静而无谓，没有更坏的了，不怕了。

打开那条信息，逐字去读：泠然，我真是可怜你呀，守着一个那样的男人，你还真过得下去，一个无能的男人。跟他认识大半年，他表现的一副坐怀不乱的样子，我还一直以为他是什么正人君子，弄了半天就是个性无能，昨天那样的情况，他居然都跑了，看来已经无能到无可救药了。还有，我告诉你，他就是一吃软饭的骗子，这大半年的时间里，骗我带着他到处走，尝遍了美食，都是在花我的钱，这样的男人你现在就是硬塞给我，我也不要了，至于你，留还是不留随着你，你不嫌恶心你就留着。

短信的内容有些出人意料，这里面的信息让人一时不好界定是喜是忧，放下电话，泠然感到思绪慢慢的开始凝结，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向哪个方向去思考。

泠洌却在这时走了过来，泠然抬眼去看，就看到泠洌抱着双臂，倚在门边，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见泠然看向自己，就轻轻的说：“起床吃饭了。”

泠然没法及时从凝固的思绪中脱离出来，就只定定的看着泠洌，而泠洌却也一直站在那里，一副你不动，我就这样等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缓缓的收回视线，机械的起身，又眨动了数下眼睛，再穿好拖鞋，随手整理被子。

泠洌这时过来帮忙，两人将被子整理好。

绕过床尾，泠然向卧室门走去，泠洌一直看着她，然后和她一起走出卧室。

泠然最先去了卫生间，洗漱一番出来时，泠洌还站在卧室门前，脸上依然是一个浅淡的微笑。

没有做任何回应，转身走向餐厅。泠洌一直跟在泠然身旁，他先安顿泠然坐好，然后走到泠然对面的位置坐下，开始给泠然锅里的汤。

家里的食材已经所剩不多，这个泠然心里有数，可泠洌依然做了四菜一汤。看着对面的泠洌，泠然的心里突然升腾出一丝恐惧，现在的泠洌与昨晚突然回归的泠洌显然是不同的，现在的泠洌坐在那儿，一派自得享受，没有了一点痛苦的样子，看过来的眼神就像在看着某种希望，也没有了疼惜，就像他所带给泠然的伤害都不存在了一样。

怎么会这样？如此大的切换模式怎么看怎么不像一个正常的人类。

一碗鸡汤放在泠然面前的桌子上，泠然看着桌子上的饭菜，突然不敢吃了。

盛完了汤，泠洌便放弃了对泠然的注意，他近乎优雅的吃着东西，直到露出餍足的表情才放下碗筷。

放下筷子，泠洌拿纸巾擦了嘴，然后看向泠然，却是眉头一皱，“怎么都没吃，不合胃口？”

泠然看着泠洌摇了摇头，说：“我不饿。”一张嘴才发现，声音哑的不行。

泠洌这时凝神沉默下来，看着是在思考，然后他起身走到泠然身边坐下，拿起泠然的筷子，夹了菜递到泠然嘴边，带着点尝试意味的说：“乖，多吃点，吃的多才能养好身体，我们才能考虑要孩子的事。”语气颇有些不自然。

泠然没再坚持，她的思维依然处在半凝固状态。接过泠洌手里的筷子，尽量把碗里的米饭吃完，汤喝了，菜也吃了，味道出奇的好，之前连煎个鸡蛋都会煎糊的泠洌，现在恐怕连饭店的大厨都要对他甘拜下风了。

一碗米饭见底，泠然放下筷子，看着泠洌有条不紊的收拾桌子，洗碗，把厨房擦干净，洗抹布，擦柜面台板，擦地板，做这一切的时候，泠洌一直旁若无人，等所有一切家务都做完了，他又换了衣服，看样子是打算出门，出门前还对泠然笑笑说：“我去买菜。”说完就开门走了。

泠然一直在观察泠洌，没有思考，只是观察着，直到房门“嗒”的一声被关上，她的大脑才像被某种力量击中一样，瞬间脱离凝固的状态，开始有了思维。她几乎可以确定，现在的泠洌和昨晚的泠洌绝不处在同一个状态，至于要认定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人，泠然觉得她不敢做那样的认定，因为泠洌从昨天回来到刚刚出门这段期间，根本就没离开过，那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换了一个人，那这要被认定是什么现象？魂穿么？被鬼魂附身了？最有可能的，精神分裂么？

泠然皱着眉头，大脑在运转，可她觉得，即使是现在这种清醒状态下的思考和刚才的那种如梦似幻般的凝固状态下的对事情的认知――两者相比，没有哪一个的认识是更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