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还在同一个时间段里与毫无干系的两拨人发生了交集，这本身更是疑点所在。”

玄懿微微低头看向羽清，拍了拍她的肩膀，湛蓝色的双眸里少有地多了几分严肃。

“究竟如何选择，予不会左右你的想法，但是予希望你在做决定之前，仔细地斟酌考虑一番，何事在人为，何事由他定，必须要把这个想明白啊。”

羽清扬起下巴，望向栏外波澜肆起的池水：“……知道了。”

……

涟从袖中拿出一只方帕，递到采萧身前。

“姑娘不要哭了，羽清对你没有恶意的，她考虑事情向来缜密长远，偶尔难免会有些过于现实，若你不爱听，便请不要往心里记吧。”

采萧接过方帕，摇头道：“我没有生气，只是之前从没有过其他想法，只想要一心找到羽诚，如今突然听到这些说法，一时间实在难以接受。”

“你和羽清是不同的两类人，想法自然会有不同，但是，你方才不也说了吗，无论如何都不会动摇，既如此，便不必在意别人的看法。”

“……”采萧拿着帕子，怔怔地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半晌才算来了些精神，点头道，“你说得对！”

见她终于振作起来，涟和李乐之舒了口气，心照不宣地开始收拾饭桌上的碗碟，而一旁的宫慕哲站起身子，走到了采萧面前。

“采萧姑娘，恕在下冒昧，你和那位羽诚修士真的未曾来过潋滟附近吗？”

“我方才不就说过了吗，我们一直在中原东南游历，潋滟这个地方，就是之前在青洲听你们说才知道的——你们为什么老是纠结这个事情啊？”

一直满肚子疑惑的晔璠终于忍不住了，急道：“还不是因为我们调查到他了嘛！乱死了！”

“调查他？！”采萧惊道，“你们怎么会调查他啊？他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快告诉我！”

“就是沐羲姑娘派我们来查的这个事情啊，四年前有人在潋滟作乱，我们查了这么多日，终于有了点目标，结果突然又蹦出来一个你，这下我都懵了！”

“什么意思？！什么叫蹦出来一个我？！”采萧忍不住抱住脑袋，“——你们的目标，不会就是羽诚吧？！怎么可能！！！”

“你冷静点啊，”李乐之撂下一叠盘子，道，“实不相瞒，从我们现在得到的线索来看，羽诚——也就是潋滟玉龙府府尹的儿子，的确与真相脱不开干系。”

涟想到了什么，向采萧问道：“他可曾向你谈过自己的身世？”

采萧原本正着急着，听见她的话后，勉强平息了一下情绪，思索道：“只说过一点……他说他自幼离家，父亲是个官员，想要他继承官位，而母亲则望子成龙，日日盼着他得道成仙……！他——他爹竟是玉龙府府尹——前两日刚刚死掉的那个？！”

“……好像是，”李乐之道，“而且从你的描述来看，羽诚修士的父母，的确很像莫府尹夫妻。”

“可是怎么可能！”采萧跳起来，激动道，“无论你们查的这个事情是什么，羽诚他是绝对不会做任何有愧于百姓的事的！我以我的人头——不、鸟头担保！”

“……”

“哎你别急，”晔璠一边憋笑一边拉着她，“所以我才说我们很困惑嘛，溪江村惨案一事刚好就发生在你和羽诚一起游历的时候，这就冲突了啊！”

采萧看了看众人，皱着眉沉吟良久，缓缓道：“不会是他，绝对不会。”

……

昊天出华月，茂林延疏光。（1）

李乐之伏在案前，睡眼惺忪地读了几页书，打了个哈欠，站起身要关上窗子。

哪知，他的手还没碰到窗子，一只穿着蓝色精致布鞋的脚便踏上了窗沿。

“玄懿？！”他吓了一跳，忍不住埋怨道，“这么晚了，你干什么？”

“啧，”玄懿探进小半个身子，“这还叫晚？晔璠说你是老年作息，果真没错。”

“我还要长个子，”李乐之撇了撇嘴，做出一副夸张的样子，说着又要伸手去摸窗户，“到底有没有事啊？有事就进来说，没事我关窗了啊。”

玄懿轻哼一声，窗子边的脚微一用力，整个人便轻盈地蹲到窗沿上。

“予就不进去啦，只是想问问，你们又和采萧谈了什么啊？那个羽诚究竟怎么回事？”

李乐之倒了一小杯茶递给她，她不客气地接过，向杯子里轻轻吹了口气，茶沫晕开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时间上确实冲突了……但是她回忆过羽诚的身世，确实很符合莫府尹儿子的身份。”

闻言，玄懿咬了咬下唇，沉默了半晌。

“要么，是这个羽诚会分身？或者会传送？同时和采萧还有他爹娘接触着？”

“羽清姐之前说过，觉得此事不会是这位羽诚师兄所为，”李乐之蹙眉道，“而且采萧也十分笃定，羽诚绝不会做这种事。”

“人都是多面的，也不好说，”玄懿沉吟道，“或者大胆猜想……这世上，有两个羽诚？”

李乐之连连摇头：“若是有两个羽诚，羽清姐怎么会不知道呢？莫府尹夫妇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应该不可能吧。”

“那可不好说，这世上邪门的功夫本事多着呢，倘若真的不是羽清和采萧口中的那个‘羽诚’所为……”

她的声音压低下来，听起来就如同她所言内容一般阴冷隐秘，“那就必定有另一个‘羽诚’，参与了这个案件。”

……

羽清半躺在榻上，毫无睡意，接连翻了几个身。

采萧泪流满面的样子飘过眼前，她叹了口气，又想起来羽诚师兄那高洁坚毅的模样。

怎么会呢……

很多事情，都已经远远出乎了她的意料，走上了难以挽回的轨迹……

这样胡乱想着，脑子里忽然又响起了晔璠的话。

“细细的眉毛，有点上挑的大眼睛，好像和清清长得有几分相似哦！”

这位身为李乐之救命恩人的嘉月，为何会和她有着相似的面容呢？

她仔细地回想着李乐之和晔璠在今日早晨的对话，突然意识到，当时的李乐之，在表现出发现了救命恩人的激动过后，露出了少有的局促尴尬之态。

而且，他的局促尴尬、有所隐瞒……似乎是针对于自己。

她又想到与他初识时的情景。

——他贸然地冲进店里，紧盯着自己，在她的盘问之下才支支吾吾地说想要看看佩剑。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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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本句出自唐杜甫《夏夜叹》。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