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回到办公室，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认为有些蹊跷。他了解常江河这个孩子，他不相信这事是常江河做的。那么又是谁做的呢？他问过常江河所在班级昨天值班打扫卫生走的最晚的几个同学，都否认自己在黑板报上打过“×”，也没看见其他人进教室。虽然班主任也有教室钥匙，但他相信班主任没有做这种事的理由。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一定是有人乘晚上教室无人时进去过。他突然想起了老校工张仁义。

张仁义是学校招进的老校工，已快到退休年龄，为人忠厚但倔强好强，做事认真，有板有眼，是一个从不认输的一个人，主要负责学校的后勤、门卫和修修补补一些杂务等工作，全校班上的备用钥匙在他那里都有一把。他原来是一名推土机司机，因在一次边坡施工中遭遇山体滑坡，滚石砸进驾驶室造成右腿致残。单位为了照顾他，将他安排在学校当了一名校工。他家在鄂西大山深处的一个偏僻村庄，50年代从家乡出来参加水利工程建设，辗转过几个水库和水电工地，老伴和儿子儿媳都在农村。这次调到东江工地，他将老伴接了过来，但儿子儿媳因学历和年龄等原因不符合招工条件，仍在家乡务农。他有一个非常可爱的孙女，聪明伶俐，漂亮乖巧，他不想让他的孙女再像他的父辈和儿子儿媳一样因没有条件受教育，一辈子守在大山里，他要尽力给他的孙女创造一个好的生活和学习环境。他将他孙女从农村接出来与自己和老伴生活，因孙女户籍在老家农村，属于工地的“黑户”，“黑户”是不能在工地上学的。他只有通过校长的帮忙将孙女安排在了这所工地小学读书，现在正读三年级，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孩子（没有户口的孩子随时都有走人的可能）。

他觉得应该把张仁义叫过来问一问，于是便吩咐校办的小张去找。一会儿张仁义就一瘸一瘸地走了过来，忙问道：

“校长，你找我有事？”

“张师傅，我问你一件事，希望你能告诉我实情。”校长从办公桌前站了起来，边招呼张仁义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边说。

“什么事啊，校长？”张仁义欠着身子还没坐下便问道。

“你对今天发生的事怎么看？”校长看似不经意的问道。

“今天？哦，你是说黑板报上打‘×’的事吧！”张仁义犹豫了一下说道。

“我觉得奇怪，这件事是谁做的呢，是什么时候做的呢，他又是怎么进教室的呢？”校长边踱步边自言自语的说。

“校长，你不会是怀疑我吧？我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张仁义似乎明白了校长让他来的用意，一下子站了起来说。

“别激动！老张，我没说是你，我只是问问情况。”校长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这件事你怎么不去问问学生？他们应该最清楚。我手上虽然有钥匙，但学生手上也有，班主任手上也有。即便不用钥匙，那样的门和门锁，只要有经验的人用硬纸片一通就开了。”张仁义有些激动地说。

是啊，张仁义说的也有道理。校长今天找张仁义来谈，本来是因为他手上有钥匙有些怀疑，才把他找来问的。但是那个教室门确实只能防君子，防不了小人。做工粗糙，门和门框缝隙过大，有心人只要沿缝隙伸手用薄片一桶门锁的舌头门就开了。

校长想到这里，认为没有不要再问了，他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结果来，反而搞得大家人心惶惶，影响正常教学工作，再说查出来又能怎样？在当前这种政治气候下，只能给学校声誉造成负面影响，甚至会酿成不必要的政治事件。好在黑板报上的字当时就让人给擦掉了，没有留下痕迹，造成不了什么大的后果，事情就此为止吧。便对张仁义说：“我只是随便问问，没事了，你走吧！”

张仁义匆匆离开了……

一会儿教导主任金胜男走了进来，寒暄两句后问道：“校长，听说你在调查黑板报的事情？”

“不存在调查，只是问问了解一些情况。”校长说道。

“这还用再调查吗？事实应该很清楚了嘛，就是于云霞的儿子干的！”金胜男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金主任，没有确凿证据的事我们不能贸然下结论，这样会害了自己的学生！也会害了学校。如果这事真是我们学校学生所为，那你我都有责任！”校长有些生气的说道。

“在学生中出了这样的反革命政治事件，不管怎样就是要追究！”金胜男坚持说道。

“金主任，你不要把事情说得那么严重还不好，就算是一个不懂事的学生做的，那又能怎样？也不至于上升为反革命政治事件吧！”校长有些激动，一只手在空中挥舞着说道。

“学生是不懂事，关键是我们要通过这件事，找出学生后面的黑手！我认为这件事是有策划的。”金胜男仍然不让步。

校长知道金胜男所说的学生背后的黑手是什么用意。她实际上就是跟于云霞和徐曼她们过不去。她们比她懂业务，挑战了她教导主任的权威。同时这两位知识女性在学校老师中不仅业务突出，而且为人也谦逊，在老师和学生中的影响力很大，更是激起了她的妒忌。

校长虽然也很不喜欢他眼前的这位既不懂业务也不懂教学管理、架子还挺大的教导主任，但也没办法，她是上级指定派到学校来的，而且又是分管劳资和教育的副局长亲自推荐的，他这个小小的校长也奈何不得。他不想和她再争论，于是语气有些缓和地说：“金主任，我们今天不谈这事，也谈不清楚，我还有事，以后再说吧。”边说边做出要出门的样子。

“这事我不会罢休的！我要对革命运动负责！”金胜男说完气冲冲走出了校长办公室。

望着她走出去的背影，校长无奈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