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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雪沉香》暮阳卷·第1章 潇湘怒雨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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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庭以南,一条官道从青山中延绵而出,甚是崎岖,出山的口上有一个用稻草杉木搭成的凉棚。此时正是盛夏时节,天气酷热异常,凉棚中有当地的小农办的小茶店,此时人声稀朗,五六张桌子却是只坐了三四个人,都是当地劳作闲暇避暑的劳力。

居中的桌旁走过去一位老者,满是泥泞的双脚旁拄着一把锃光瓦亮的锄头,上面的水迹未干,显是刚从山脚下的那亩水田中上来,老人满脸疲惫,气喘吁吁。见茶栈人不多,刚坐定,便道:“这热死人的鬼天气,这会下田怕不得晕翻在田里,李老三,给上碗凉井水咯。”只见那店家四五十年纪,拖着条瘸腿,拄着拐杖,正是李老三,边忙不迭倒水边走向老农,道:“鲁大叔,您这七十多的身板还得来下田,真是作孽啊。”

旁边桌上坐着的几位当地小农显是大家都相互认得的,便有一满嘴络腮胡子的壮汉说道:“鲁大爹这也是被逼的罢,如今这日子,怕是八九十岁也得跑过来刨土,年轻人一个个都征走,官府却年年加税,谢马桶这县令也是能贪就贪,一年到头剩不了几文钱了都,不作田怕是真没活的。”这时又进来了不少人,都是从山脚旁的水田上来的,听到这抱怨之声,都纷纷附和,一时间关于官府的怨言多四起,茶栈里热闹了许多。李老三则忙着乐呵呵地帮忙倒水。

那壮汉又道:“这鬼世道,官府简直吃人的,老赵家的朝廷看来就没哪年消停过。”听到这话,满茶栈的人都静了许多,壮汉旁一位瘦弱些的矮个儿小农忙拉了拉壮汉,轻声说道,“骂谢马桶倒没啥,你说赵官家这话小心被人听去。”居中的老头显是听到这提醒,便大声说道,“姓谢的那昏官欺软怕硬不是个啥,说赵官家这话如若被人听了,大伙都当过耳风,这年头谁心里头没个想法的,大家都是一道湾里的乡亲,谁要敢去外面乱说,小心我鲁大德第一个拼命。”这话掷地有声,老者显然是村里的长老级人物,此话一说,大伙纷纷附和,齐声应是,有不少还借着力骂上几句赵官家过瘾。

正在这时,茶栈外停下一辆破烂的马车,车上下来一男子,剑眉星目,面如冠玉,浑身一股书生气,仔细间看却是风尘仆仆,满脸倦色,眉间满是急色,手里拿个干扁的水囊,跑进来对李老三道:“店家,麻烦要些干粮包上,帮我把这水囊装满了,小生赶时间。”说话间便把铜钱和水囊都给了李老三,大伙见这年轻男子丰神俊朗,显得不是一般人物,却又谦恭有礼,心中俱是好感,楚地农民纯朴,听到他外地口音,又是风尘仆仆,都是纷纷关心起来。鲁大德道:“小哥是永州人么,这般急着干什么。”男子见是众人围住的的老者,知是大伙中的德高望重,便转过来轻轻一揖,说道:“老人家眼尖,小生确是永州人,携妻眷经过此地,今日却是有说不得的原因需得快些赶路,不能和大伙闲谈,实是歉意得很。”众人此时知道男子赶时间,却也不多问,鲁大德见他剑眉不展,愁色满面,猜他定是在外地营生,或是回家奔丧,也不多说,只轻轻一点头。

这时李老三却已拿了干粮和水壶出来给了男子,道:“客官赶时间便拿了马上上路罢,只不过这天气热得很,马车上可是受不了的。”男子接过干粮,道:“多谢店家和诸位关心,小生理会得,只是的确是形势紧急,不能逗留,望谅。”说罢又轻轻一揖,退出凉棚,直奔马车跑去。马车上帘子拉开,却是一只白玉般的女子手臂伸将出来,牵引着他上车。男子在赶车架上坐定,拿起马索,向凉棚内示意再三,甩鞭而去。

众人见马车离去,心想这后生如此谦恭有礼,定是家学不错的人家,一时间猜测纷纭。络腮壮汉道:“这小哥长的模样恁的俊朗,又知书达理,那车上伸出的小手却该是个如花似玉的美妻,郎才女貌,却是配的很。”说罢,大伙纷纷笑了起来,又有人道,“这等俊俏人物,本就与常人不同,不过我见那车上的女子定也是非平常人家的人物,说实话倒是让人羡慕得紧。”小农们虽是调侃,但皆是纯朴之人,谈笑间并无猥琐之意,一时间凉棚内气氛却也热闹得紧,不少人拿出早上出门准备的干粮,开始啃了起来,想是休憩一时,待得日头过了再去水田里。

哪知刚过小半个时辰,天上忽的乌云密布,像是暴雨前兆,霎时间又凉快了许多,凉棚内众人见有雨下皆是高兴异常,想是这一场雨下来,大伙儿可以趁着凉快的劲头多干些活。鲁大德道:“这天气还真是乱变,想我几十年作田,啥天气早上一出门就能看得出,今儿早上可是万里无云,可没这会下雨的兆头啊。”那壮汉道,“这六月间的天气就是这么鬼,这雨怕是也下不了多久,顶多一个时辰就得停。”说话间,豆大的雨点就已经砸了下来,打在凉棚的稻草顶上啪啪响,突然间又是雷声轰隆,气势渗人。

李老三望着棚外的雨,突然道:“糟糕,刚才那年轻小哥可是遭了秧的,这么大的雨,往北的官道几十里也就我这一个地方能避个雨,那么破的马车怕是撑不住啊。”众人一听,都不禁为那男子担心起来,还有人想着给送个斗笠过去,但雨太大,加上马车又走了那么久,只好作罢。

正在这时,官道从南奔来十多匹高头大马,马上皆是深衣的高大汉子,扬鞭破雨而来,好不气势。到凉棚前停下,那为首的不下马,见凉棚中大家围坐一起,居中一老者,便对着凉棚喊道:“嘿,那老头,你可见刚才这官道上有马车过去?”说话间蛮横异常,众人透过雨幕仔细一看,见这大汉身高体壮,一身力气,脸上一道刀疤,背上背着一把大刀,显然非是平民,倒像是打家劫舍的土匪,又见他出言不逊,心中皆是又愤又惧,只不敢说话。鲁大德猜这些人并非善类,杀气腾腾,说不好是与刚才那奔丧的男子有仇亦或是看上那男子一家的财色,不想说出,只道:“老头子下雨了才刚进来避雨的,才这一会儿并没见什么马车。”说罢咳嗽一声,装作病状,想让大伙不要露馅,也让大汉见在他是一个老病的份上不要欺侮人。那大汉听得这话倒也没说什么,头往地上一看,见那路上的车迹虽经雨冲但仍明显,心中便知马车去向,只略一停顿,对后面十数人呼喊一声,一行人便又奔马北去,马匹奔起来的水花溅到凉棚内众人身上。

大伙见这堆人如此蛮横,心中老大不乐,但又不敢多说,只待马队一过,大伙纷纷怒骂起来,一时关于这两伙人猜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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