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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屠》“第三章 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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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骨那愁瘴雾,冰姿自有仙风。海仙时遣探芳丛。倒挂绿毛么凤。

素面翻嫌粉涴,洗妆不褪唇红。高情已逐晓云空。不与梨花同梦。

泥笼溪南,梅花山中,薄雾里,一位赤脚白衣女子信步而来,雪花夹着落梅向她飘去,又缓缓改变了轨迹,飞往别处,像自惭形秽般,在女子面前失了颜色。

女子丝带束青丝,白裙单薄,随风晃荡,一双赤脚踩在雪地上,竟不留一丝足迹……

泥笼溪上,有渔夫煮酒,此渔夫左前额上生一缕白发,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只是中年模样,正端坐于冰窟窿边,一朵残红从高山坠落而下,停于鱼竿之上。

渔夫起身,化一抹长虹惯空,掠向梅花山。

(人未至,声先响。

“喂!”

“干什么?”

“走了?”

“是啊。”

“去哪里呀?”

“回家。”

“然后呢?”

“上班喽。”

“不上班行不行?”

“不上班你养我呀?”

渔夫一笑,赤脚女子也一笑,两人挥手再见,赤脚女子继续走。渔夫追了上来:“喂。”

赤脚女子折下一支梅花,背对渔夫道:“又怎么了?”

渔夫:“我养你呀!”

赤脚女子:“你先照顾好你自己吧,傻瓜!”

呸,跑题了,博君一笑。)

——————

“小木头,拿着吧,樗里小子在我铺子里选了两把剑,都是好剑。狗日的,眼光真他娘的贼,进门就拿,怕我舍不得卖似的。”牛铁匠好似看穿了少年心中的疑惑,解释道。

少年依旧双臂垂悬,心中方寸尽乱。

牛铁匠本是忍着一句话没说出口,看此情景,又气笑道:“那小子说了,在他家乡没有欠东西不还的道理,还,那也是只多不少。他欠了你三年的酒,如果还不上,就拿这把剑抵了,如果他回来了,另当别论。”

……

林木接过了樗里鬿的赠剑,苦笑道:“那就另当别论。”

少年知道,樗里鬿这些年来,没事就往铁匠铺溜达,从牛铁匠嘴里套出不少话,哪把剑好,哪把剑差火候,哪把剑中看不中用,真真假假?一壶一壶的烧酒下去,再嘴实的汉子,也能说出些心里话。

“这把剑是樗里鬿最喜欢的……”少年抚摸着剑鞘上的印花,默默凝视。

铁匠铺子里的剑,樗里鬿都当做自己心头肉看待,牛铁匠每卖出一把,就像砍了他胳膊一样,他能背地里数落姓牛的三天,自己心疼五天。而手中的长剑是樗里鬿夸赞过最多次的,也是他势在必得的。

这时候,林木才感觉到,一向不那么着调的樗里鬿,话中的份量……手中长剑的份量……

自己都不知道酒是啥滋味,何来让酒欠酒一说,这一刻的少年,突然想喝酒了……

林木向牛铁匠讨了些起火的稻草,藏剑其中,麻绳捆扎后,起身离去。

“林大侠,您慢走。”

……

少年并没有回酒馆,而是就着铁匠铺子旁边的二弦巷钻了进去。再连续穿过几条巷子,到镇上唯一的猪肉铺割了半斤猪肉,提溜着去了丰巷郑家。

郑家宅子在小镇中,属于中下等的老宅,并非深宅大院,少年林木见院门开着,喊了一嗓子郑大爷,就迈过了门槛。

堂屋中,一花甲老人手指“拔”着自个儿的白胡子,双目失神,正对着桌上碗里满满的酒自说自话:“小李子,再修五百年,再修五百年杀向往咯,杀向往,杀向往……你咋不说话呢,小李子?是不是藏到我葫芦里了……”老人听见少年的喊声才回过神来:“小林子?”

“郑大爷,我郑叔呢?又去溪上钓鱼了?”

“你说小马啊,他跑了,去听潮了,有人要他的命。”老人神神叨叨的摇着头,脸上却是笑意。

少年自打十一年前,认识老人的时候就是这副模样,疯疯癫癫的,当年朝廷赈灾那会儿,他儿子背他到的白蚁镇,后来,两个光棍儿就在小镇扎根了。

老人成天在家喝酒,从不出门,这么多年醉了就睡,醒了就喝,儿子也好不到哪去,也是个酒鬼,成天在泥笼溪边煮酒钓鱼……

“郑大爷,晌午郑叔就回了,没人要他的命。”

少年将半斤猪肉拧到厨房后,就跟着郑大爷进了堂屋。

“喝酒,小林子。”

以往少年到郑家窜门,老人也会叫“小林子喝酒”,只是每次都被少年推脱掉了,今日林木恰好生了喝酒的念头,二话没说,端起酒碗直接干了。

“咳咳,咳,咳咳咳……”少年第一次喝酒,不知轻重,尝过后才知道个中滋味,并没有常日里看沈炼那样一仰脖就干了的那般轻松惬意……他就从没给樗里鬿剩过半口。

少年被呛得厉害,咳嗽连连,一旁的老人盯着少年手中的空瓷碗,好像更傻了:“小林子,你要死了。”

“郑大爷,咳咳,这酒真……烈,咳咳。”少年捂着嘴,其实是想说真难喝……

“小李子,你真的要死了,我这酒里藏了条小虫子,就是小李子,你知道的,你喝了这碗酒,你就快死了。”老人说着话,表情越发凝重起来。

少年心头一颤,如芒在背,这么多年,他就从没见过老人这副表情……

一瞬间,少年浑身疼痛欲裂,腹部滚烫,比夏日炎阳还要让人感到灼热,捂着嘴的双手变得通红,血管鼓胀,丝丝血珠从毛孔中冒出,甚至全身上下都在往外冒血,林木感觉湿了,呸,说错了……少年已经感觉不到血液湿透了衣衫……

“你要死了……”老人看见少年的七窍正往外冒着血,一脸严肃道。

此时,小酒馆后院的水缸中,那条被林木抓获的小泥鳅正浑身颤抖着,缓缓钻进身下鹅卵石的底部,连带着鹅卵石也微微抖动起来,一滴血珠从小泥鳅头上渗出,压着小泥鳅的鹅卵石,竟突然泛起白光,微微一闪,将血珠吸入……

郑家宅子,在那颗鹅卵石闪出白光之际,老人身上爆发出一股强悍气势,仿若君临天下般,傲世九天。

“作孽啊……”老人伸出手指迅速在少年身上点了两下,随之变指为掌向少年胸口拍去,只是当手掌快要碰到少年胸口时,老人身上的气势骤然消失,恢复了之前痴呆模样,手掌却轻轻将昏死的少年推倒地上:“差一点,就差一点点,半条命没了……”

——————

梅花山。

“大黎那边传来消息,大黎皇帝被人杀了,而且……”赤脚女子对着身前蹲在地上的渔夫淡淡说道。

渔夫本是将头底下的,听到这句话后,猛然抬头看向赤脚女子:“而且什么,是向往做的!”

赤脚女子轻抿红唇道:“不是,而且那人才是神阁阁主,并非向往。她的修为……恐怕比向往只高不低,她之前是皇帝周烨的妃子,我们查不出他的来历,甚至真实姓名,连周烨本人生前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只是被周烨封为雅妃……”

渔夫彻底陷入震惊之中,如果这座天下还有比向往修为高深的存在,那该有多恐怖。

“天机那边好像算到了什么,那边的人传来消息,说天机一眉道人向云昭而来,应该是想提前拿走他的龙骨石。不过谷夫子已经出手将他拦在岷江之上。”

“龙骨石还不能让他拿走,云昭的……”渔夫话未说完,便察觉到白蚁镇中的异样:“不好!龙骨石有异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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