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得了水妖赠予的鱼以后，整个部落开心了好几天，不过很快就犯愁了，即使烤成鱼干（这时候内陆的部落没有盐），还是阻止不了这些鱼散发奇怪的气味。

当听到轩辕部落的首领大婚时，赤龙就把鱼卖给他们了，换了几辆木车，部落里的人都抱怨着吃大亏了，可是当一个轩辕部落的人吃鱼生病之后，大家都闭嘴了。

黄帝也很给面子，邀请赤龙和巫黎落留下来参加婚宴，赤龙让巫带着族人先走，他倒是光棍地留了下来。每天像个普通轩辕族人一样，在平原上和同伴们追逐着猎物。

这片原野比九黎更早的进入了秋天，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枯黄拉扯着翠绿，似乎在留恋生命的美好，暖光东升西落，现在还没谁把它叫作太阳。草原上时常有一群身上仅腰部围着一圈枯拉拉树叶大汉，手中握着削尖的木棍，少数木棍顶端还绑着石块，追逐着四处逃窜的食草动物。

赤龙的武器没有石块，但出众的身高给了他更广阔的视野、更快的速度，每次都为狩猎队带来好消息。这片黄绿交杂的平原，赤龙自以为已经了然于凶。

秋天的黄昏平静祥和，可因为见猎心喜走得太远的狩猎队却是一阵彷徨。

黑夜，逐渐降临……

人类还尚未掌握易燃火把，而火种在此时还是一件珍贵的物什，狩猎队当然没有，他们一般去的地方也不远，也用不着多远，大陆上的猛兽多得像后世的草一样。白天属于天族的世界，没有亡灵出没，到了晚上……

“队长，这次……咱们能回得去吗？”

“当然回得去，你别跟个女人似的畏畏缩缩。”队长左脸上有三道深深的抓痕，丑陋的血管混着肌肉外翻，虽然已经愈合，仍然显得有些可怖，“大家别担心了，首领的辉光会护佑我们的。”

“可是……”

一名编着小辫子的猎手刚要说话，赤龙就挥手止住了他。

这一安静下来，大家才注意到附近出现的两点绿光，不对！不止两点，越来越多的绿光出现了。

亡灵！！！

一股寒意顺着这名猎手的脊梁骨盘旋而上，来到额头化为一滴黄豆大的汗珠摔落在草地上。其他的猎手也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秋风猎猎作响，在他们炸起的汗毛上无情的刮过。

这时候再也没人在意谁是队长，众人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武力超群的赤龙。

赤龙表情严肃，对众人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示意他们不要发出声音。霎时间，草原上只剩下风吹草动，以及微不可查的心跳。

亡灵有耳朵吗？赤龙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亡灵靠什么来感觉这个世界，因为九黎部落所在的宁静山区是没有死尸的，也不存在亡灵。不过面临这种生物（没错，是生物）的逼迫，他突然有点理解中原这些人类为什么憎恨妖族了。妖族内部争斗的最高产物是龙凤，但对弱小生物威胁最大的却是亡灵。虽然妖族愿意把这些有灵智的死物当作妖族本族类来看待，可在人类的眼中，这两者决不可混为一谈。

茫然的夜空中没有星光闪耀，一望无际的平原没有东西可以给他们遮挡，不远处闪着绿光点的亡灵生物越聚越多，看形状大多数生前都是人类。

不对，赤龙敏锐的目光扫过亡灵堆，这些亡灵是一个个站起来的，似乎……这是一个新生的亡灵据点！

“弟兄们”赤龙压低声音，猎手们不仅握紧了拳头，“这些亡灵都是新诞生的，战斗力应该不会太强，我打算端掉它。”

几个猎手点点头，而另几个则不置一词。

赤龙小小地叹了口气，“想走的可以走，但你现在走出去，就不是我们的人。待会死在草原上，可怨不得别人。”

小辫子此时也发狠道，“正是如此，哪有我们拼命，你们逃跑的道理！”

赤龙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大家都是有血性的汉子，平常面对杀虎（剑齿虎的大型品种）都面不改色，这么些婴儿似的亡灵就吓破胆了？”

那几个人还在犹豫着，赤龙只好恐吓道：“这亡灵新生点有多大谁也不知道，天这么黑，嘿嘿，想逃跑待会别站到亡灵堆里去。”

队长此时也回过神了，“就是，大家一起杀，捅出一个口子来，离部落不远了，谁想死就现在滚！”

现在滚了，侥幸回到部落也是要死的，这些人平常是猎手，打战时就是战士，不用参与农耕、制造的脱产战士，敢临阵退缩？杀！

赤龙知道再拖下去，这些人的勇气又要散了，便突然炸喝一声“杀！”

带头冲了出去。队长和小辫子紧跟在他身后，积极的几位朝胆小鬼吐了口唾沫，也跟上了。剩下那几人也被这口唾沫激起了胸中的怒火，砍杀了出去。

赤龙在最前方，三面环敌，手中的木棍被他掰成两节，左支右挡，倒还留有余地。小辫子的一根长矛抬起落下，反而好几次差点戳到自己人，队长喝道：“掰断它。”

小辫子一枪戳出，喘着粗气回道：“搞不断！”

赤龙回身一脚就踢断了木棍，他没说话，想省着点力气。

这些腐尸亡灵倒不难对付，只要扎中了他们脑中那两点亮光，立刻就倒地，以后会不会起来？谁管得着呢？

小辫子举着断掉的长矛，模仿着赤龙的动作，两人好似枪尖，在这块松散的亡灵布上，扎了个窟窿。好在这些亡灵似乎没什么集体意识，只会攻击附近不到一人远距离的东西，没有大批地围上来，即便如此，那腐烂的臭味也依然熏得人头晕眼花。

一枪戳下去，鬼火消失，但腐臭的汁液却无情地溅出，小辫子感觉自己快吐了，他急忙忍住。

前面的赤龙似乎忘记了队伍的存在，越杀越快，越杀越远，小辫子发现周围都空掉了，没有腐尸可杀，急忙奔向赤龙，后面的人一看环境宽松了，也奔跑着跟上。

赤龙不一样了，小辫子敢打赌，此时的赤龙眼中似乎没有了一切，他手中的木棍挥舞的越来越快，身法像会飞的蝴蝶一样自由轻盈，他周边倒下的敌人没有一个溅出汁液的，似乎每一击都精准得只伤火花，不碰皮肉似的，寒月下杀敌的赤龙，不像个人，像……像什么呢？是神！小辫子想起来了。

但属于赤龙的舞台也结束了，因为黄帝来了。

站在巨龙的两角之间，黄麻披身的黄帝一言未发（距离太远，说了也白说），巨龙一声咆哮响彻这片草原，一下子，全都静了下来，连赤龙也从杀神状态中解放出来——周围的亡灵不动了。

但安静了不到五秒，“噎昂！”凄厉而悲壮的亡灵吼声压过了巨龙的气势，所有的亡灵都在喊，这声音中蕴含着仇恨和愤怒，无尽的光点从草原上升起，这是亡灵的怒火！

这些绿色光点还没聚成形状，黄帝所骑乘的巨龙就一爪将其击碎，随后巨龙才降低了高度，黄帝挥手示意大家跟上。

这次事件之后黄帝出言想把赤龙留下来，但他拒绝了。

“黄帝首领，您如果真的感激我的话，能不能让我参观一下您的车辆制作工厂呢？”当赤龙诚恳地提出请求时，黄帝拒绝了。

“赤龙，你是一名勇士，不应该只待在深山里一个小小的部落，你可以加入我们，到时我不会吝惜一点车辆制作工艺，你放心，你部落的其他人，我们也会照顾他们。赤龙，你觉得怎样？”

我觉得不行，赤龙心里想，嘴上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歉意的笑了笑。

部落那边也不用担心，有巫的带领，加上现在是硕果丰收的季节，不会出现什么问题。赤龙数着日子，希望快点回家——自从那次谈话之后，赤龙就感觉周围的人变了，再也不拿他当兄弟看了，甚至有意无意在排挤他。

赤龙也不在意，主动离开狩猎队伍，自由地在平原上晃荡，到吃饭的时候，手上总提着一两样猎物，不算大，刚好够吃饱。

所以当一个长得和他一模一样的人进了轩辕部落时，他还在外面晃。

“雨师，他就是您所说的水妖？”黄帝不动声色地问。

雨妖端着架子，一本正经地“嗯”了一声。

对面的水妖都快笑出声了。

雨妖急忙说，“我还有事和她交待，你先下去吧。”

黄帝恭敬地拱拱手，“是，雨师。”

在黄帝眼里，雨师能够决定今年作物的丰收与否，自然是值得看重的，至于这个长得像赤龙的水妖……唔，他能为自己带来什么好处呢？

黄帝一走，刚刚还端着架子的雨师立刻苦笑，“三姐。”妖怪相认，自然不是看外貌。

水妖挑眉，“叫三哥。”

“好的三姐。”雨师很正经，“咳咳，你是来看素莲的？”

水妖眯眼，“我是来看你的，听说你同时跟三个雌性交往？”

“啊？”雨师大惊，“没有的事，你听谁说的？我没有。”

“哦……”水妖拉长音调，“雨仔啊，你听我说，做妖呢，还是要洁身自好一点的好，你年纪这么小，还不懂什么叫真爱的。”

于是雨师就被眼前这位根本没谈过恋爱水妖教育了一番，雨师很镇定的听着，水妖则充分展现出一个姐姐是怎么教育弟弟的。

不过说了没一会儿，水妖反而不好意思起来，这倒不是因为它没谈过恋爱的缘故，而是水妖觉得自己太刻意了。

水妖有些赧然，“对不起，我，我……”

“没事的，我们是好兄弟。”雨师很真诚，他明白水妖说的“对不起”是什么意思，在水妖看来，跟人类为伍无疑是一种堕落的体现，而且……水妖觉得“爱”这种事，虽然它不懂，但是它懂“公平”，所以要么是多人对多人，要么就一对一，像自己现在这样跟好多女的交往，那就是“变坏”的体现。

“你去看素莲吧。”雨师不想跟水妖聊下去了，倒不是嫌弃它，只是……有的时候，亲情只要藏在心里就够了，不恰当地使用和接触反而会伤害了这份感情。

“哦，好。”水妖点点头，雨师立刻叫来一个人，对水妖说：“这个人跟着你，有事就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