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虎儿是吧？我们来谈谈。”姜玉阳半跪在孩童面前。

“嗯，俺是虎儿。”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要听吗?”

“嗯。”虎儿点点头。

“在一栋大房子里住着父子二人，父亲以前曾在江湖走动结了一些仇，惹了一些怨。”

“他对儿子很好，每天帮他洗衣做饭，从不假手他人。”姜玉阳讲的很慢很慢。

“那个孩子的阿娘呢？”虎儿脱口而出，“俺……”

姜玉阳愣了一下看着虎儿。

虎儿吓得不敢说了。

“你继续说，我有那么可怕吗？”姜玉阳僵着脸笑了笑。

虎儿摸了摸脑袋：“俺阿娘每天都给我做了。”

“那个孩子的阿娘刚出生就不在了，所以只能他的父亲来帮他做。”

虎儿点点头。

“他们生活的很快乐，春天来了，他带着那个孩子去看花，吟诗，画画，那个父亲很有才华，据说以前还中过榜呢。”姜玉阳停了一下，继续说道。

“夏天，他带着孩子去河里捉鱼，然后在晚上把鱼烤了，吃了，嘴边还留有一圈黑，吃饱了他搂着孩子就睡了。”

“等到了秋天，他们家里有一块儿租出去的地，父子俩拿着镰刀比赛割麦子。”

“真好。”虎儿点点头，露出了星星眼。

“冬天里我们，哦，那两个父子围着火炉，那个男人一边念书给孩子听，一边喝着烫好的酒。”

“然后呢？”虎儿问道。

站在一旁妇人心里已有了答案，腿有些抖。

姜玉阳看了一眼并未在意。

“那样的生活谁都想一直继续下去，但是在那个孩子十五岁那年，某夜有一十六人围攻那个父亲，当时那孩子练成了夜视术（不算武功），他看清楚了那十六人，又怎么可能记不清楚，那个父亲把孩子推到了隐藏的地窖里，让那个孩子逃出生天。”

妇人搂住了虎儿。

“那孩子以前他的父亲给他讲述一些知识，又有人帮了不小的忙，还有他不停的看着前人对刀术的了解，终于开始了自己的练刀之行，也是复仇之旅。”

“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个孩子真的练了十年的刀，现在就是他复仇之际。”

“郑彪就是他的刀下第一魂。”姜玉阳站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最后一句好像吼出来一般：“你爹郑彪就是吾的刀下第一魂。”

姜玉阳看向了虎儿：“你，郑彪的儿子，虎儿是如何想的?我想听一听，不过你可以放心，不管你如何回答，吾都不会杀你，这是吾的保证。”

“江湖……杀人与被杀，早有定数，命得以苟延残喘，我之幸也，若为人所杀，我之命也。”虎儿昂起头手往腰后一别，说出的这样一番话。

“谁说的？”姜玉阳看着虎儿，“这话谁说的？郑彪吗？”

姜玉阳一把按住虎儿的双肩，“是谁说的，告诉我。”

“阿爹，是阿爹……以前说的。”虎儿似要被姜玉阳吓呆了断断续续说完了话。

姜玉阳浑身泛起了鸡皮疙瘩，这不是郑彪能说出来的话，应当是有人在他面前说过，他只是转述者，那么，说这话的人是谁？这话说出来似乎就是要通过郑彪之口让自己听到，站在郑彪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不知不觉间姜玉阳的双手紧紧的握住了虎儿的双肩。

“少侠……快放开虎儿。”妇人站在一旁看着虎儿焦急的说道。

姜玉阳被一言惊醒：“抱歉了，是吾失态了。”

姜玉阳看着虎儿：“虎儿仔细想想你阿爹什么时候说的？”

“忘记了，虎儿记不得了。”说着说着虎儿哭了起来。

“少侠，虎儿也许真的不知道啊，莫要再逼他了，他还小。”妇人抽泣着说道。

“吾说到做到，绝不伤尔等性命，那夫人心中可有印象？。”

“没有。”

“此事暂且按下，郑彪之仇，怎说?”

“这……”妇人一时语噎，“自然是不会再与少侠……”

“虎儿你说……”

“他一个八岁的孩子……”

“夫人，吾想听听孩子如何说，可以吗？”

“哦……嗯。”

“虎儿你会怎么说呢？”

此时的虎儿已经停止了抽泣

“我应该长大了去杀了你。”

姜玉阳一笑。

“但是我不会这样子做。”

“虎儿你想说我做的事是错的吗？”

“嗯，叔叔你错了。”

“我做的错了?虎儿你不想杀了我吗？”

“我想杀你，但是我杀不了你，我也就不杀了。”

“哈哈哈。”姜玉阳笑了。

“嗯。”虎儿点点头，“那你呢？能不再杀人吗？”

“吾杀的了人，为什么要放弃复仇。”

“但是你是不会快乐的。”

“或许吧，但是剥离吾快乐的不就是这些仇人嘛，杀了他们是一种至极的享受，虎儿你不想感受一下嘛？”

“然后变得像你这样子啊。”

“你……”

“我会快快乐乐的活下去，这便是给我阿爹最大的复仇，你就看着我快乐的生活吧。”

“你还要快乐的活下去，快乐，快乐，你现在还有什么可快乐的?”

“看小花小草是乐，和阿娘说话是乐，可以吃肉是乐，我为什么不快乐呢？”

姜玉阳仰天长笑。

“希望你真能如你说那般快乐！不过你以后要报仇的话，尽管来找我。”

姜玉阳离开了。

他也只能离开。

来时怒不可遏还欲挥刀杀人。

离开却只见他的嘴边泛起苦笑。

姜玉阳思索着自己是什么时候杀意消散的呢？

应该就是那妇人拼死也要保护孩子的时候放弃的。

对了，自己还是蛮渴望有一个能保护自己母亲，她一定是非常的漂亮，非常的温柔，非常的爱我，我也一定会听她的话，绝对不会惹她生气的。

姜玉阳边想边摇头，他已经幻想过很多次了，但他每一次都是乐在其中，不可自拔。

他知道这是自己的一个心灵上的弱点，但是他不想弥补，因为弥补的代价就是淡忘。

自己都没有见过她，居然还忘了她，这不行，这绝对不行。

想想其他的吧。

临走时居然还被嘲讽了一通，被一个八岁的小鬼嘲讽了。

我是希望他向自己复仇的。因为自己就是这样选的，也希望经历同样痛苦人，和自己是一样的选择。

不过他说的似乎很有道理，我自己生活的就是很不快乐，但是自己没有必要改，这不就是自己选的路嘛。

姜玉阳渐行渐远，渐无书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