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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念人1》第4章: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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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波澜涟漪。郑由祥脑子里的过往片段中出现一个老人,老人端坐在院里门前的一张竹制的躺椅上,躺椅的一头随意摆放着一把有些轻微破损的摇扇。老人怀里抱着一个还不会说话的小娃儿。

……

“哎呦喂,轻点,轻点,爷爷的胡子快揪断了。”

还在屋内忙着做早饭的郑大娘隔着屋子就听到郑老伯在屋外的喊声。

“谁叫你喜欢用一嘴的胡子磨蹭娃儿的脸。弄得娃儿痒,不揪你揪谁。正好娃儿没什么东西可给他玩耍。你那胡子呀,刚刚好合适。”

郑大娘边往灶炉里添加着柴火边刻意提高了音调斥着屋外的郑老伯。

此刻太阳初升,屋外头还没有那么燥热。老人生活在村子里习惯了早起,怀抱着由祥置身在屋外头那林间吹来的徐徐清凉的风中。老人因为欢喜,常用自己满嘴的胡子去逗弄由祥,被弄得急了,小由祥就会用手揪住老人的胡子不放。疼的老人哇哇叫。小由祥就会舞手蹬脚咿咿呀呀露着满意的样子。

村里头,都已经知道郑老伯和郑大娘家里多了个小娃。这脱不开红怡那份热情劲儿,那天从郑老伯和郑大娘家走后就满村子里挨家挨户地去说这事儿。头几天,老人家的门槛都快给往来的村子里的人们踏平了台阶。一开始,俩个老人还不太适应。慢慢地,老人也就接受了大家的热情。不同人家也都主动拿出闲置在家中可供幼娃用的东西,有换洗的尿布、带着补丁的小孩肚兜,还有一家给了一张哄小娃睡觉的摇床,送摇床的那家人说:“要是小娃夜里闹得慌,摇一摇就会睡的老实。”这样的东西,在村子里可不多见。得多亏了那家是村子里世袭的木匠,这才别出心裁的做了这么个摇一摇就能哄娃儿睡觉的小木床。木匠家的娃儿现在已经满村子跑了,用不着这个,所以和妻子商量过就送给了俩个老人。就连村子里的孩童在听过这事儿也跟着家里的大人们凑热闹常往郑老伯和郑大娘家里跑。村尾村长家的孙子因为年长一些,长得壮实,成了村子里一班孩子们的头头,平时捣蛋闯祸,在郑老伯和郑大娘面前一本正经故作一副老城摸样:“以后,我会保护小由祥。不会让人欺负他。”逗得老人无奈取出自家储备的米果塞给这一班捣蛋精。

“郑老伯。”

一声略显低沉的嗓音从不远处喊了坐在屋前院子里的郑老伯一声。

随着声源望去。是一个半裸着身子皮肤黝黑的壮汉。壮汉的肩上搭着一条不知名的兽皮,一直系到腰间。背后是一把粗壮有力的大弓。手里似是拎着什么东西正快步走来。

“张猎户,是你呀。”

郑老伯起身见来的人正是那村头的张猎户。说起来,这张猎户平时就很照顾俩个老人。张猎户的父母过世的早。隔三岔五,就会送些他在林子里打猎得来的野味给老人。如果说红怡那丫头就像俩个老人的女儿;这张猎户,在俩老人面前虽非亲生,也算得上半个儿子。

“郑老伯。大娘呢?在屋里头吗?”

张猎户几个健步就走到郑老伯的跟前。

“我这,一清早去林子里抓到的野山鸡,皮薄肉嫩,炖了汤给您们老俩补补身子最合适了。”

把手上猎来的野山鸡放在了门前院子里,张猎户抬手擦了擦汗水望向郑老伯说着他的来意。

“你大娘她正在做饭。你小子赶紧找个姑娘成个家,我和你大娘也就不操心了,我看,村西边儿老陈家的姑娘不错,还有,村东头,老钱家的姑娘好像对你有情意……”

“郑老伯。这个,我在林子里设了几处夹子,我去看看。我先走了。”

郑老伯的话才说到一半张猎户就以狩猎为由忙着脱身。也不怪老人唠叨,张猎户也老大不小了至今还未成家。郑老伯和郑大娘看着他打小长大,怎么能不着急。

“先别走。一会儿啊,吃了你大娘煮的早饭再走。”

郑老伯见张猎户要走忙劝说他留下。

还给抱在郑老伯怀里的小由祥,似是听懂了爷爷的话。伸着小手抓着张猎户胸前的兽皮搭肩不让他走。张猎户因小由祥这一举动顿生无力,只好答应留下吃个早饭。

从没有跟姑娘家接触一直独来独往的张猎户,一提到哪家的姑娘事儿,就紧张的不得了。郑老伯和郑大娘有心早些促他成家,也只得为张猎户这改不掉的毛病徒显无奈。

正还吃着,屋里进来一人。

“是红怡啊。来,坐下来一起吃。”

“早上吃过了。大娘,我来给娃儿送些奶水,这几天奶水不多,如果不够,您说一声,我给您上别家找去。”

红怡见郑大娘起身拉着自己衣袖欲要留自己吃饭忙推辞过去。红怡从怀兜里取出一个小碗,碗中只有一小半的乳白色的奶水,放在老人吃饭用的小方桌上。

“张大哥,你在这儿。院子里的野山鸡是你猎来的吧。”

红怡口中的张大哥自然就是正还在吃着早饭的张猎户。虽说红怡比他小,当着面儿叫得好听是张大哥,叫不好听就是张木头。因为从小一起玩大,红怡从不怕他口中的这张大哥。反倒是张猎户,就怕她动心思又给自己使坏。

“早上刚猎的。这不就给郑老伯和郑大娘送过来了嘛。”

“我家里还晾晒了些野猪肉,皮糙肉厚有嚼劲。晚上我弄些去和你家解兄弟喝两杯怎么样?”

“你可别又把我家解郎喝的伶仃大醉。小心我在你捕猎时候扔蜂巢砸你脑袋!”

听红怡这么一说,张猎户不自觉地抬起拿筷子的手摸了摸额前,就像一场噩梦一样余惊还在。

见红怡这丫头吓唬她张大哥。郑老伯、郑大娘从中解围,给张猎户的碗里夹了些腌制的蔬菜:“快吃。锅里还有,别理这丫头。”红怡得意,从郑老伯的腿上抱过小由祥,小由祥此刻只惦记着桌子上那小半碗奶水,许是饿的慌,不管红怡怎么哄逗,小由祥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那装着奶水的小碗,嘴里咿咿呀呀,这时候站在村口都能听到郑老伯郑大娘家里传来的阵阵笑声。

张猎户和红怡先后从老人家中走后。郑大娘给小由祥喂饱了奶水,小由祥在老人怀里渐渐睡了过去。郑老伯开始打理院子里种的蔬菜果实,那些被虫蛀坏死的叶子摘掉,长太茂盛的枝条折断,拔除阻挡着阳光和争抢蔬菜果实水分的那些无用的杂草。郑大娘就收拾家中的碗筷,把没吃完的腌菜端进小柜子里放着。小由祥睡在那张摇床里不哭不闹,尤为乖巧。

临近中午,小由祥睡醒。一眼看到郑大娘倚靠在摇床旁,伸着小手要奶奶抱。郑大娘抱着小由祥走至门前,此刻郑老伯正在院子里清理张猎户早上送来的野山鸡。一个洗菜用的小木盆里倒了半盆的滚水,这是给野山鸡去毛用的。野山鸡不大,去了毛就显得更小。肉虽不多却细嫩;正如那张猎户所讲,这野山鸡炖的汤实为大补。见郑大娘怀抱着小由祥站在屋里门前,郑老伯停下手中的清理望向郑大娘:“醒啦。”

“老头子。早上红怡送来的奶水不多,娃儿吃剩下的怕是不够晚上。一会儿中午大家都回家里头吃饭;我吃的快些,吃完去别家再要些奶水回来。总是麻烦红怡那丫头也不合适。”

郑老伯应了一声赶忙清理着盆里刚未清理完的野山鸡。不一会儿,屋上头的烟囱里又飘起了炊烟。这就是村子里的各家各户每天重复的事情,忙活着一日三餐,由早到晚。陆陆续续,村子里别户人家也开始做饭;俩个老人这边儿,一大碗金黄色的汤汁被端上桌子,这就是那野山鸡炖的汤,香味儿盖过了煮熟的米饭,郑老伯先是盛了一碗递到郑大娘的面前叮嘱她趁热喝,然后接过郑大娘怀里的小由祥,郑大娘见郑老伯还是如年轻时一样顾惜自个儿,端起碗喝汤时的眼角有着点滴郑老伯没有看到的泪花,在屋顶一角偷射进来的阳光那一瞬间与郑大娘眼角的泪花交错,有光一闪即没。

郑老伯哄逗了一会儿怀里的小由祥,随即一手护着小由祥坐在自己的腿上一手拿着筷子吃饭。不时还用筷子沾些野山鸡的汤汁给小由祥吸允。算是第一次吃到这么鲜美的味儿,小由祥也吸允的乐欢。郑大娘吃得快,过后与郑老伯交代了几声便出了门。

“林老弟,你们家云彩在家吗?”

郑大娘走进一户人家门前,只见一岁数相差不多的老人歇坐门前,门边儿还靠着一把拐杖。老人膝下有一女娃儿正在拽着老人的裤脚自个儿玩耍。从身形看起来,比小由祥要大一些。这老人是郑大娘口中的林老弟,与郑老伯和郑大娘同属一辈。因小时候生过一场病,到老了也一直都身子骨欠佳。平日行走也多要拐杖杵着。林老伯发妻先他而去,留下一子名唤林棠永,成家后林老伯的儿媳妇就是郑大娘口中的云彩。林老伯的儿子棠永一年中大半时间不在家中,听说是和村子里个别几户人家一样,在村外的大户人家做事。

“郑大姐你来了。我家云彩一早下地里还没回来。你是来问我家云彩要奶水的吧。你在我这儿歇着,我给你到地里去喊她。”

林老伯边说着一手拿着拐杖助自己吃力的站起身一手伸向脚边的小娃欲将其搀扶。郑大娘见状忙拦下林老伯的举动:“你也这么大岁数了。棠永这孩子在村子外面做事,家里的小娃和田地只有你和云彩照应。不要去喊,我在这儿等就好。”

听郑大娘的阻拦林老伯也没再坚持。

“大姐到屋里头坐。和郑大哥中午吃过饭了吗?我家饭刚做好,云彩眼看也快回来了,你和我们一起吃吧。”

“吃过饭才来的。”

郑大娘婉拒了林老伯的好意。林老伯行动不便,郑大娘帮其搀扶着小娃走进屋里。不一会儿,一个顶着斗笠的麻衣女子走进屋里,看得见女子脸上和脖颈处满是汗水,才一进屋就听到郑大娘和林老伯绕着俩个娃儿聊着话说。

“爹。郑大娘你在啊,您看我,刚从地里回来,一身的汗水,等我洗一洗弄点奶水给您家小由祥吃。”

女子边说着边摘下头上的斗笠,双手在腰间的围裙上擦拭了几番几走至林老伯跟前蹲下身子捏了捏林老伯脚边女娃儿的脸。

“真是苦了云彩这丫头了。要不是我这身子骨不争气,这地里的活儿我自个儿去做也不让云彩这丫头日晒雨淋。”

云彩正是这麻衣女子。林老伯见自己儿媳这般也是心有不舍。

“奶水不着急。先去洗一洗吃饭吧。你爹和小娃儿都在等你呢。”

云彩懂事郑大娘也是见在眼中。

“没关系呢。爹,你先吃。郑大娘,你等我一会儿,一会儿就有奶水了。”

“大姐。听丫头的吧,你家娃儿这个时候怕是也饿了。我等丫头给你弄好了奶水再吃也不迟。”

郑大娘抵不过云彩和林老伯的一番劝说。这时候云彩已经去后屋洗了把脸和手上残留的泥垢,拿着郑大娘带来的小碗进了偏房。

片刻过后。云彩端着手里的碗递给了郑大娘,看着碗里,有大半碗的奶水。云彩递过了碗,弯下身子一手抱着小娃对郑大娘道:“大娘,这奶水你先拿回去给小由祥吃着。不够再来。”

接过云彩手里碗,看着说话的云彩时郑大娘的脸上满挂着慈爱。应了云彩一声,郑大娘道别了林老伯一家往着自个儿家中走去。此时间郑大娘心里惦记地是家里的小由祥是不是在老头子怀里折腾的老头子够呛。

如这样,小由祥的介入也使得老人在暮年之时多了一份欢笑,多了一份温馨。老人年岁已高,为襁褓内的小由祥能够以乳为食便在村落中各户人家不道辛累的四下奔走讨要。虽然,红怡这丫头不时会送些奶水过来,可毕竟像红怡这样家里头娃儿已断奶的女子产奶不多。有些时候,讨要奶水也非一番顺水之事。有那么一次雨夜,村子里多半人家早已经熄灯歇息,白日间讨要的奶水不够,小由祥夜里饿的哭闹不止,就连那个哄娃儿睡觉的摇床也不见效。郑大娘因雨前的燥热中暑卧床难起,见小由祥哭的揪心,郑老伯交代郑大娘不要担心随即厚着头皮挨家挨户的敲门讨要奶水,以往是郑大娘去,所以对哪家哪户的女子还能产奶心里头较为熟悉,因为中暑卧床在郑老伯出门前郑大娘未交代清楚,郑老伯在好多家门前都碰了壁,不是家里女子已经无奶,就是敲了半响屋里无人应答。这也不能怪别人家不肯帮忙,村子里大半人家的女子早已不再产奶,想帮也有心无力。有些则确实因为劳累了一天歇下了没有给敲门声喊醒。淋了一身雨水的郑老伯情急下实在不知怎办,还是红怡这丫头连夜起来替郑老伯问了几家才讨要到奶水。小由祥在老人和村子里其他人的帮衬下一天天慢慢长大。小由祥每天的温饱即便是老人时常用身心疲累换来的,不管是白天黑夜还或是刮风下雨,老人也不曾落下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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