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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和游戏》第九章 死亡,并非偶然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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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活着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在天空中自由飞翔。哪怕,上天没能赐予我一对与生俱来的翅膀。但我,也不能放弃我应有的那份勇敢和坚持。

虽然,我经常会感到迷惘;虽然,有时我悔不当初;却始终心怀感激,贯彻于我的人生——谢谢你,让生命来到我这里。

现下,我趴在这个男人的后背,姿势不那么优美,气氛尴尬得要命。不由得我,再次质疑起人生和种种。把所有以往岁月里喝下的高营养型“鸡汤”,全部反刍似的重新默念一遍,好坚定自己不堪一击的信念。

他救了我。没有表现出一丁点儿的英雄救美的气概和怜香惜玉的风度。自顾自地噔噔往前跑,好像身上背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没有生命体的麻包。

我在他的肩上,被摇得快要散了架。特别是他肩膀上的骨头,正戳着我的胃部:他一跑动,骨头有一下,没一下地顶着心口窝,痛得我张大嘴巴直抽气,也不敢吭一声。

生怕,他一急,真把我扔在地上不管了。

以我对他的观察,还真是说不准儿的事。他是救人了,还救得挺后悔的。难保不一气之下,见好就收地修正这个错误。与那些残酷嗜杀生物相比,他好歹算是个正常的人;总比扔在医院里,对着那些没有思想意识的行尸走肉要好太多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为了能活下去,活着见到弟弟和大哥,我一定要争取仅有的机会,走出这座恐怖的大楼。再说,我相信,弟若是发现了我的失踪,也必会想方设法地来救我。也许,他现在正在做着这样的努力。

他说过,他可以保护我。我,也一直生活在他的保护伞下。

所以,即便是浑身伤痛,胃也跟着海覆天翻地折腾;我仍是选择老老实实地由着这个人。我想,我们都需要时间,等待有人找到我们,营救我们。

他扛着我,一路狂奔,累的呵哧带喘。穿过医院主楼占地宽广,布满花卉绿植的前院,径直跑到外围的大门。

全金属的大门,牢牢地关闭着,冰冷地隔绝了外面的自由世界。仅仅一墙之隔,却像是游走在生与死,两个极端的天地。

自动程式加密启动系统。如果没有被输入正确的操作指令,单凭人力是无论如何也打不开的。

我们,生活在一个高度自动化,电子科技化的时代。人类,早已习惯了用程序运作生活中的方方面面;所谓天赋于人的普通能力,倒是早已褪化了个干净。

他,放下我。动手用力推了推那扇仿如铜墙铁壁式的大门,很懊恼地大骂了一句脏话,发泄着我们首次尝试的挫败。

我,随后也升起了望洋兴叹的感慨:看来,此门不通。

不知医院里糟糕的情况,外面得到了消息没有?就算是消息传出去了,救援的人,也说不准什么时候才能赶到。我们,又逃不出去。假如,继续大大咧咧地杵在这儿发呆,无疑会成了可能存在的那些个疯子的猎杀目标。最好的应对之策,只有先找个地方藏起来,再从长计议了。

大概,是我们的想法出奇的一致:他,转过身,眼尾上挑,看了看我花里胡哨的脸,无奈地叹了口气,耸了耸膀子。

“看到了?老天爷不仅把窗子给咱关上了,连门也忘了给咱留……这是要做一对天涯同命鸟的作死节奏啊。”

我,真是佩服他,这种死到临头,还能耍嘴皮子到让人心中生嫉的心理素质。没法设计,该给他怎样的表情做回应,才能表达我哭笑不得的心情。

“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吧?!”他转回身,长吁一声,恋恋不舍地收回看向外面天空的目光,“但愿,没断气儿之前,能等到有人来救。否则,老子就只能指望十八年后喽!”

话音一落,他再度不情不愿地扛上我,按照原路,负重55公斤,又跑回了门诊大楼。

说不清是出于紧张,还是害怕;我,偷偷伸出手,指尖充满信赖地攥紧了他的衣角。

我想过,自己可能会面对的,无数个人生的结局。怎样也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和一个陌生人死在一处。并且,是在如此绝望,困惑和不甘的心境之下。

小说里,读过各种各样的历险记,实在不胜枚举。也曾天真的向往过,那样丰富多姿,跌宕起伏的人生。换到现实生活,才让人恍然大悟:那根本,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没有什么,比一生的平安喜乐,平凡度日,更加圆满,更让欣慰的了。

我们,重又折回一楼大厅,他站了一会儿。东瞧瞧,西望望,除了谨慎观望周围的形势之外,我想他也在合计着该到哪里去找我们的藏身之所。

大厅,肯定是不行的。不但存在尸横遍野,无处下脚的客观原因;还有视野太过空旷,一目了然,压根儿藏不住人。他,思忖了半分钟,举步由安全出口的楼梯间,向着楼上出发。每走到一层,总要先去察看一番,好做打算。

当然了,每个楼层的情况大抵相同。走廊过道,通常躺着或多或少的,面目全非的死尸。到处是血迹,到处充斥着浓烈的腥气。我们行走在其中,仿佛是被困在注满鲜血的大个容器里,混身沾满了死亡的气息。

我,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竟,也习惯了这股子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儿。没有了先前强烈恶心,反胃的感觉。

他,扛着我,连爬了四层楼。额上,鬓角,两颊,滚着大颗大颗的汗珠子;口中,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想来,体力透支得不轻吧。

爬到五层,我们放弃了继续上楼。

这一层,主要是医院里用于做检查的各个科室。两边的门上,挂着例如:“ct室”,“b超”,“化验一”等名目不同的牌子。以前,这里是门庭若市,人来人往。排队待检和领取检查结果的人群,望穿秋水的眼光,看着都可怜。这会儿,整层楼幽静得犹如一座空旷的坟场,其中似乎埋伏着数不胜数的幽灵。

在他野蛮地踹开了几道门之后,我们走进了一间挂着“器械室”牌子房间里。

名副其实:门一开,首先挤进眼里的,便是满满当当的各种样式各异,叫得出和叫不出名称来的医疗器械;皆是半新不旧的样子。头顶上,晃晃悠悠,浪浪铛铛地悬着各种胶管,吊瓶架子,足能晃花人的眼。

他的嘴边,露出一丝笑纹。眼睛里的小星星,唰唰地闪烁发亮了起来。

“嗯……”他,嘴角噙笑,不住地点首:“这儿地方不错,适合藏身啊。”

我也赞成他的判断。越是眼花缭乱,越是方便扰乱他人的视线;对于隐藏自身,是天然的保护色。

他,俯身将我放下,环顾着四周:分外仔细认真地巡视着,我们即将占领的栖身之所。

我,动了动受伤的胳膊,发觉它已经完全不听使唤了。痛感,倒是比原先减轻了很多。

四下观瞧:原来,这间房,往深处走还连着一个房间。就是无从得知,那扇门后面,会是怎样的情景。会不会有更有利于我们生存下去的物品,或是更加潜在的危险。

我的心,咚咚跳得直打鼓:有些许期待,稀奇;也有些不确定的惶恐。

轻轻,拉了拉他的衣摆——他回头看我,顺着他的目光,我指了指里间的门,怯生生地回望着他。

他笑了笑,撇了撇嘴,慢慢地向门走了过去。

我,不安地拉着他的衣裳边儿,壮着胆子,畏缩缩,惊恻恻地在后面紧跟着。离着,门口愈是接近,我心跳得愈是加速;好像门的后面,真有一只洪水猛兽要冲出来似的。

他的面色,亦是透着几分严阵以待的凝重。

他的手,落在门把手上,缓慢扭动……听到里面的锁扣,发出轻微“咔嗒”的脆响——

在我们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道白影,霍地由门里迎面窜出,如一阵疾风扑了上来!

我和他,二人,四脚朝天,应声摔了出去。

待我,含着眼泪花儿,挣扎着支起身体;看到,有个人,已经将他压在了身下——两个男人,势均力敌地缠斗在一起。

扑出来的那个人,应该已没有思想意识了。他,穿着白色的工作服,寸短的头发,粗壮的身形;眼目失焦,睁得滚圆,张大了嘴巴,凶狠地用拳头砸人。

我的同伴,毫不示弱。他相对偏瘦,胜在肢体灵活。一边躲闪着攻击,一边寻找对方暴露的空当,伺机进行反击。两个人,你来我往,拳脚相击,打得难舍难分。

他的眉骨被打裂了一条长口子,哗哗地淌着血;看得我,心惊肉跳。

可,那个人,似乎不存在“疼痛”这种神经。即便在处于下风时,也不管不顾地进攻。他,根本不在乎挨打,打倒了再起来;挨了重击,把头一甩,好似被打的人,不是他一样。

我在一边,心急如焚。照这个打法,我的同伴早晚被耗光了力气,也未必能伤了人家分毫。说不定,到了自己力竭之时,反而陷入到极危殆的境地中去。

我,正寻思着,抓起一只吊瓶架,从后面给他砸一下子;想助他,一臂之力。

忽然间看到,那人手中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条耳机线来。他,赤红着眼,啊啊怪叫着将人猛地推翻在地,飞身一扑——顺势将细细的绳子,缠在了同伴的脖子上。

此人,鼓着要迸裂的眼球,扭曲着嗔目切齿的面孔,全身笼罩着一层兽性,又疯魔一般的杀气;绞紧了手中的绳子。

公交车上,那惊骇又令人咋舌的一幕,在脑海之中缓缓展开——救我命的这个人,此时此刻,危在旦夕。

他若死,我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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