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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针》第9章 有个窝可以待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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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言烟本不想吃东西,但在姜其鸣的劝说之下,还是去了烧烤摊。那里的食物,颜言烟其实并不喜欢,她总觉得,那里有地沟油,有苍蝇蚊子,头发丝,甚或是搀和在蛋炒饭里面的沙粒。而那一股人声鼎沸的汗液臭味,也让她不自觉皱眉耸鼻,意要择路而走。

姜其鸣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所以,他只点了酒。

颜言烟其实不想喝酒了,但是,他看到了一对眸子。一对好看的眸子——只是限于此刻来说,的确是好看的眸子。姜其鸣的眼珠儿低垂,稍微乜斜,全然邪邪的味道,好像是肚腹之间,滚腾着一把邪火,打算顷刻间爆发出来,将这天与地,燃烧成为血红色。

如果是在平时,见到姜其鸣的这双眼,颜言烟会被吓一大跳,而后高叫着要死了,转而跳开。此刻,她却不会。她喜欢在酒精作用下带来的小脑失衡大脑装疯,她更希望的是,姜其鸣那股邪火再炙热些,再浓郁些,甚至,颜言烟都在惊诧姜其鸣没有点菜的高明之处。

“他不会是想把我当作下酒菜吧?”颜言烟这般叩问自己。得到的,确实下意识的自我肯定。

“还能喝酒么?”姜其鸣挂着嘴角的笑,牵起好看的弧度。像是一池波澜不兴的湖,忽然间落下一枚松子,荡漾起了一圈涟漪,朝着边沿爬去。

“酒逢知己千杯少,哪能不喝?”颜言烟的舌头有些儿臃肿,像是走不动路,送不动话,显得涣散而拖沓。

姜其鸣拿过一只一次性杯子,涮洗了一下,再为她满满的倒上一杯,“喝吧,喝完了,我送你回家。”

“你知道我家在哪儿么?”颜言烟脑袋歪在肩膀上,脸蛋酡红,是深醉的表现。

“当然知道,这都不知道的话,那我岂不是活得太失败了呢!”姜其鸣直接拿过一只塑料杯,满满倒了一杯。上面只浅显的冒了几个气泡,看来,倒酒的功夫,始终没有落下。

颜言烟哧哧的笑,“我可是一个人住噢,你不会……”

“如果你还想我送你回去,那就乖乖的喝酒。如果不想,那你就继续说。”姜其鸣板着脸,自顾自的将那一瓶冰啤倒进咽喉,有些儿干涩,有些儿辛苦,有些儿不太习惯。没有红酒的绕舌,也没有白酒的劈砍。姜其鸣不由自嘲一下,暗想,这样的味道,原来就算是舌头,也在有意的排斥。难道,真的是终将逝去的青春,带着摧枯拉朽的决绝,势不可挡,淹没在回忆的潮流当中。

多么无力——在时间的雕刻之下。

姜其鸣的恐吓,带着十足的霸道,让颜言烟只得皱着眉头,将那酒液放到嘴唇上,一丝深色的酒液,在夜光的穿刺下,流进了颜言烟的嘴巴。她脑袋高扬着,双手牢牢的抓着杯子的底部,那架势,恨不得一口吞吃掉一杯酒似的。可惜,她从五脏六腑到咽喉,都填充得满满的,再难注入其余。甚至,姜其鸣都见到,酒液像是支离破碎的眼泪,从她的下巴上分流出来,曲曲折折,随着重力,而落到她胸前的衣衫之上。

今天,颜言烟穿得很薄,领口很低,入眼处,看到的是一片耀眼的白润,经过酒水的洗刷,姜其鸣都能见到,一根根的寒毛直立着,像是生长得健壮的小刺。

姜其鸣微微摇头,笑得那般无力。但他的手脚,却不慢。在颜言烟因为过于扬起上半身,转而臀部脱离了四脚圆凳、正要摔落倒地的时候,姜其鸣荡秋千似的,晃悠过来,一手伸出,将颜言烟牢牢的揽在臂弯里,看着闭上眼睛,依然酣睡的颜言烟,姜其鸣不由笑骂:“明明喝不了酒,还恁般逞强,当真还是个孩子,傻乎乎的,不过,倒是蛮可爱的。”

姜其鸣没有管脚掌上搓成丝状的香蕉皮,算换了账钱,将颜言烟背了起来,朝着那个小窝走去。路上的风,吹在耳边,夹杂着颜言烟的呼吸声,映衬得这个黑夜,宁静得可怕。

这样安静的日子,其实也曾有过。那是还没有遇到女友权离以前。那个时候的他,很颓丧,很漠然,对明天不知道怎么去把握,也不知道今天的准备活动包括那些,晕晕乎乎,浑浑噩噩,行尸走肉,诸如此类的词语,一块儿加诸其上,都不为过。姜其鸣也想振作,但有心无力,回天乏力,似乎只需要你鼓一口气,就可以冲过终点,领取冠军的奖励,但双腿如灌老铅,挪不动分毫,甚至,都只想很干脆的,一脑袋砸在地上,酣睡到地老天荒,天崩地裂。

等到醒来,说不定就到了下一个元会,出现新的契机,去争夺新的使命。

那个时候,特别喜欢喝啤酒,吃烤肉。每当兼职结束,从昏暗的工作间走出地面,闻着黑夜吹来的凉气,姜其鸣都恨不得张开烂蛇似的嘴巴,将大片大片的肉,不经过喉咙和食道,直接送到胃里面。他喜欢吃烤肉,一个人点上几十块钱的烤肉,放在盘子里,累叠得像是一座肉山,开了两罐啤酒,坐在那里狠吃猛咽。愚昧,却显得那般的峥嵘,纵然暗色调,至少,也无悔。

不是不后悔,而是后悔了也没什么用处。没有谁能拿昨天的记忆,擦屁股。

既如此,回忆再多,还不如展望明天来得实在。说不定明天,喝到的就是三罐啤酒了。想到啤酒,姜其鸣却有些儿意兴阑珊的笑了,以前那般迷恋,现在喝在嘴里,却像是老柴禾浸泡出来的苦水,干涩难能下咽。

由奢入俭难,由俭入奢易,兴许,大抵如此。

当时间的指针,戳在十一点一秒的时候,姜其鸣打了个电话,铃音是张学友《热》专辑里的“如果这都不算爱”,往来复去,唱的都是“如果这都不算爱,我有什么好悲哀,谢谢你的慷慨,是我自己活该,你只要被期待……”张学友是权离的偶像,迷醉得不行。铃声响了许久,对方才接起来,声音很慵懒,很昏沉,像是刚刚入睡,却被吵了起来,却没有丝毫的火气,只有想要挂掉电话回到床上的冲动。

权离问:“有事吗?”

姜其鸣稍微怔了一下,才说:“有个同事喝醉了,我送她回家。她一个人住,我今晚不回来了,照顾她。你……”姜其鸣不知道,如何去对权离安排或布置点什么。

“哦,那自己多多小心,早点睡。我挂了。”

然后,就挂了。

很干脆,绝不拖泥带水。

姜其鸣听着嘟嘟的盲音,怅然若失。她没有问是男同事还是女同事,没有问自己喝醉了没有,而是,挂掉了电话。

是在节约电话费吗?

姜其鸣左边的嘴角,猛然间抖动了一下,那一刻,竟觉得有些儿心酸。其实,他也只是想,有个人问他一些诸如吃了吗吃什么啦吃得那么差的无聊问话,他只想,有人把他放在心里,在乎他,让他有个窝可以待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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