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志明的创业得到了全家人的支持。

姐姐木志欣搬到了母亲的小区，承担了所有照顾母亲的工作。木志明和姐姐的感情很深。姐姐象母亲一样，给了她很多细腻的关照。早年木志明在长三角这一带的乡镇企业摸爬滚打时，顾敏稳定的工作像是家庭的锚，给他不确定的收入和工作环境赋予了太多安全感。

木志欣和母亲对顾敏这样生活中不足够细致的女人，是多少有点看不上的。但木志欣懂事，不会给弟弟添乱，还要平复母亲和顾敏的关系。母亲细致，性格却又外向，起初不喜爱顾敏，但是不想儿子受夹板气，只能忍着。这么好强的老太太因为忍让憋屈，一度抑郁到看医生吃药，让木志明和木志欣曾经对顾敏非常不满。日常顾敏和婆婆走的很清淡，也不会说太多话。

顾敏工作忙碌，却也不是一般的心大，生活的标准并不高。女儿像奶奶，细腻热情，对别人的情感情绪的变化立即就能觉察。木志明常常觉得自己的女儿太像自己了。可读中学的女儿有一点点叛逆，发育也早，木志明曾经担心女儿过早发育，找中医给女儿开过中药进行调理，但是顾敏粗心，药吃着吃着也停了，为此木志明还批评顾敏，只是顾敏对自己不以为然的事情，是做不到上心的。

木志明的应酬越来越多。

这次是开发区管会的马主任和招商局刘局长，mm算得上高科技企业，对于环太湖区域的各个开发区来说，未必带来太多税收，但是高科技本身就是考核招商业绩的重要指标之一。木志明很受用，在这样的接待场合，他一向自如得体。应酬的场合，不会谈工作的细节，谈的都是这一代的美食，区域发展的优势，领导们如何重视，如果在场有一位女性，再顺便夸一下女性，调和一下气氛。

好的是江南从没有那种劝酒的气氛，大家喝的随意，喝的开心。

木志明在这些年的创业过程中，各种应酬场合非常娴熟。气氛烘托的很好，轻松愉悦，彼此信任。木志明这时候脑子里不时浮出几个关键的谈判条件。等一个温和的空档，他举着红酒对马主任说：“谢谢主任这么信赖，我们这个团队的几个创始人呢，是爱惜自己名誉超过生命的。我们很愿意来发展。什么都可以谈，一切问题都可以摆到桌面上来谈。”木志明在应酬的时候，总是只表态，从不谈细节，领导们都很受用，既被拍了马屁，又为下一步安排具体的招商工作埋下了伏笔。

每次这样的应酬，木志明心里就会想到茉霏。

如果木志明认为自己土气，特别是衣着，顾敏也不上心，木志明也不讲名牌，所以总是衣着随意，衣服从来都是免烫的。可是茉霏在场，气氛就会不一样。

茉霏留英3年，英文流利，一回国就进了红圈所，从实习律师做起，8年后顺利晋升合伙人。做的项目很多，但是毫无骄娇之气，谈吐谦逊，低调谦和，甚至不像个律师。

木志明在两次讨论投资协议文件的电话会议中，留意到茉霏骨子里的不服输的强势的。谈到深夜大家都累了，关于商标和品牌的法律问题，茉霏对对方律师的条件始终不让步。木志明建议大家先结束谈判，他知道这个时候拼的是意志，谁坚持到最后，谁就赢。某种程度上，他倒是感谢茉霏的坚持，这样给了他很大的发挥空间。

这就是木志明了解的茉霏。如果她在今天的场合，木志明对着现场的人判断了一下，刘局长应该会对她比较殷勤。茉霏一定谦和的笑着，对别人来敬酒，她一定站立并微微屈膝致敬。妆容得体，衣着得体，连笑容和措辞，都既不俗气，又让人如沐春风。茉霏谈不上漂亮，衣品非常出众，她身上这种温婉的气质和她的职业以及职场表现又不太相近，实在捉摸不明白。

木志明认识茉霏是别人介绍的，当时自己并认识太多律师资源，见了茉霏当下有点犹疑，可是自己创过业，知道最开始各方的诉求并不复杂，茉霏绝对应付的了。后来的几次打交道，他看到茉霏是行动力十足，关键时候不会让步，做事负责到底的少见没有锋芒但偶尔不怒自威的女人。以及她身上有一种莫名的忠诚和勇敢，让人不敢背叛的气质。

要邀请茉霏加入招商谈判，木志明想着，明天让秘书联系茉霏，并请茉霏把顾问协议和收费报个价。

马主任拿着酒杯和酒，已经敬了一圈。也不时有人来给木总敬酒，服务生不时过来添茶上菜，木志明非常享受这样的氛围。被尊重被捧着的感觉是很受用，刚想到这里，刘局长举着酒杯来了。

“木总，下周我们希望到mm拜访，一是参观，二呢是想深度谈一下我们双方的诉求。”

“好的，谢谢刘局长，我们都是行动力比较强的，您这边安排一个对接的人，我让助理rachel来先把时间协调好。”

“好的，谢谢木总，我们安排招商局的同事来对接。来来，敬您！”

木志明一饮而尽，赞了句“这酒真是不错。”大家附和。

这类饭局都不会太久，两个小时以内肯定结束了。这一点酒也不至于让木志明微醺，但是喝了酒之后的舒适感，还是令他些许陶醉。刘局长开车把木志明送到安排好的酒店，一路上介绍开发区的景致和发展前景。木志明坐在副驾驶上，心想，刘局长派个司机就好了，每年那么多的招商任务，如果这样小事也亲力亲为，岂不累坏。

回到房间，看到顾敏的信息“少喝点，早点回酒店。”木志明打了个电话回去。

顾敏已经躺床上了，木志明是用微信视频通话，也是给顾敏一个放心。

“你一看就喝酒了，不要逞强，一定要控制的。”

“难免的么，又推不掉。你今天怎么睡这么晚？”

“晚上和二姐打电话了，她刚做了双眼皮，自己感觉可好了。”

视频里顾敏的脸颊饱满，笑起来看不到肌肉的变化，显然是打过美容针。

“脸上动刀不怕破坏了风水福气？”木志明调整了下身体，想到二姐早年对自己帮助过，只是这几年多靠顾敏接济，对她也说不出更多不好的评价。

“看着很精神的。眼睛大了很多。”

“行，你想做就考虑安全问题之后再说，找靠谱的地方做。”跟了自己半辈子的女人，木志明心里总是想着要顺着她，让她踏实安心。

“你明天什么时候回来？”

“下午5点差不多吧，你下班之前肯定到家了。”

“好，那你接了木洁，然后我们晚上去吃牛肉火锅。”

“好，早点睡吧，晚安。”

“晚安。”

挂了电话，木志明起身去了卫生间。顾敏好像从不在意他工作的压力，谈判的是否顺利等，也从不过问。木志明也不讲，一来不知道从何说起，二来也不想她跟着操心。除了生活，两人似乎也没有更多话题。木志明也懒得讲其他事。

这些年随着木志明收入的增加，顾敏比以往舍得花钱，特别在脸上。似乎顾敏的更年期来的早了几年。夫妻之间亲密的次数骤减，木志明很有兴致，顾敏却兴味索然。顾敏更加频繁的出入美容院，前几年脸上都有的固执的皱纹倒消失了。木志明总是提醒她不要打美容针，玻尿酸什么的未必健康，顾敏也答应。可是视频里的顾敏的脸颊那么透亮，木志明知道再说说也没用，顾敏有自己的固执和坚持。

这么多年虽然也历经无数欢场，见过各种美人，或者觉得言语乏味，或者认为别有居心，木志明的也会逢场作，所以自认从未沦陷过。偶尔木志明会有一点贪恋，却极少真正动心。

这么多年彼此依赖惯了，女儿需要一个温暖和睦的家，木志明很清楚，顾敏这个女人，是自己一辈子的港湾，她出了什么事，自己生命就会枯萎一半。她在自己身边无忧无虑，没有任何烦恼，木志明就觉得自己这样的人生已经成功了一半了。

可是躺床上后，他分明感受到自己体内的一阵躁动。

翻看朋友圈，这两年，随着工作的忙碌以及打造自己profile的内在需要，除了工作内容，他很少发朋友圈。点了两个赞，之后就看到茉霏发的在太空针的照片，黄昏里笑意盈盈，身后是西雅图的落日，和夕阳里的海面。

放大了看，茉霏笑的很惬意，面颊清秀，几丝短发随风飘起。可是仔细盯着，木志明也看得出茉霏的脸上有种不易察觉的孤寂感。木志明常常觉得茉霏很洋气，但是又很接地气，非常奇怪。背后有什么原因？木志明有些好奇。

旋即看到了陈威给茉霏的点赞，当下有点诧异。

往前翻看，茉霏并没有贴出更多图。

朋友圈就是交际，木志明知道朋友圈是社交的一种补充，他毫不犹豫也给茉霏点了赞。

想了一下，旋即给茉霏发了条信息“可以去西雅图的亚马逊总部thespheres看看。下周我们要和政府详谈落地条件了，很希望茉霏律师能现场支持。回来后请联系我，谢谢，木志明。”

等了一会，没有看到茉霏的回复，算了一下美西时间应该是早晨。

木志明就这样昏沉沉的睡着了，睡梦里，全是自己要和招商局谈判的条件，未来的工厂如何建立，怎么管控供应链，以及，将来在哪里ip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