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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贵南文集》太婆,你真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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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婆,你真逗!

作者:喻贵南

笔名:喻辉

太婆今年九十六岁,是我嫡系的曾祖母,分田到户时便随曾祖父迁居长沙。

太婆最怕火葬,估计自已大限将至,便于去年重病尚未痊愈时,吵着子孙把她送来乡下,住在我妈家。

太婆虽已高龄,满脸皱纹,却皮肤白皙,嘴唇红润,真应了‘美人迟暮’所说,刚来时,她吃饭喝茶都不能自理,每次给她喂饭,看她颤微微张大嘴巴的样子,我便想起堂屋檐下张嘴等食的乳燕来,不觉想笑。来乡下几个月后,太婆身体康复了不少,精神状态也好了很多,有时还嚷着要自已动手吃饭,她吃饭时动作迟缓地拿着调羹,颤抖地张大嘴巴,偶尔舀着饭的调羹却送到了鼻子或下巴处,竞找不到北,饭粒难免撒掉下来,她便颤动着手又从桌上捡起来,想往嘴里塞,我们帮她扔地上,初时她混浊的眼睛不理解地看着我们,似乎怪我们不懂节约,我们指指桌下穿来穿去的小狗,告诉她不会浪费的,她才微笑着点了点头。到后来,她吃饭时偶尔会夹点饭菜往地上扔,搞不懂她干什么,我们便问她是不是不好吃,她态度和蔼,回答却出人意料:“这狗聪明呢!天天来我屋里转几次,看我死了没有。”

“有没有搞错呀?你死了它又不能吃,难不成它还想为你送终?”旁人听了,开她玩笑。我笑得喷饭。

十二月的天,冷得要命,太婆重病末愈,因体质较差,每洗一次澡,都会大病一场,即使浴霸开到最大档也如此,无奈只得给她少洗澡,多擦身,有时一天擦一二遍她还嫌不够。有天我妈不在,她吵着我帮她洗澡,还说她不会感冒,也不会说给我妈听,她知道洗出病来我妈会骂我的,架不住她吵,洗就洗吧,我一个人累得大汗淋漓,好不容易洗完了,我心里直祈祷:千万千万别感冒啊,可她偏不争气,当晚真还发高烧了,吓得我们要死,我也被我妈骂晕了,太婆在一旁听了,大概也知道自已错了,不该吵着洗澡,就笑着对我妈说:“我没有告诉你,我以为你不知道呢,你怎么就知道我洗澡了啊?”当我妈是猪呢,哈哈!太婆,你也太逗了吧。

不知我“喻贵南”这名字是太难记还是别的原因,太婆总是搞不清我是谁,“你是谁呀?你叫什么名字呀?告诉我啦”这些话她一天能问上我九百九十九遍,我扯破喉咙回答她三千五百?椋烧q奂渌指阃耍棺宰髦髡诺馗腋牧思父雒郑换岫形姨一ǎ换岫形夜鸹ā?山凶沤凶潘坪醴⑾植欢裕治饰医惺裁蠢戳恕?

“你爱叫我什么就叫我什么好了,小猫小狗都行,好不?”我无奈地跟她说。可她仍问,有次我实在烦了,我说:“太婆!我叫贺翠英呢!”我把这话重复了两遍。

“你叫贺翠英?”这次她听清了,她瞪大混浊的眼睛疑惑地看着我,可马上她又摇了摇头:“不对!不对!贺翠英是我,怎么你也叫贺翠英呢?你不是贺翠英,我是贺翠英,贺翠英是我呢!”她还指着自已的鼻子,怕我抢了她的美名呢。

“哈哈!太婆,你还搞得清自已是谁呀?难得啊。我以为你也叫桃花、桂花呢。”

她反正记不起我是谁,就一天到晚桃花、桂花的,叫得我手忙脚乱。我妈一听她叫我,就说:“桃花桂花牛吃棉花!”我说听她叫,比牛吃棉花还让人急!似乎她那儿着火了,在拨119

乡村四月,家家都摘了新茶,晚上我妈用揉茶机在揉茶,太婆看了就说:“你累了,拿过来我帮你揉吧。”

我妈听了就笑,心想你连路都走不稳当,还想帮我揉茶?

太婆又接着说:“你怕我揉不了,就把揉茶机搁我背上揉吧,轻松一点呢。”

好好的,搁地上不好搁你背上?谁会如此离谱啊!太婆你说话怎么这么逗啊?

天一擦黑,太婆身边就离不了人,哪怕一二分钟,我刚一转身,她就叫“桂花!桃花、、、、、、”

难不成我时时刻刻站在你面前?我总得上回厕所,干点私活吧,我说“太婆,我女儿在你面前啦,你怎么啦?”我指着我七岁的女儿说,她正坐在她身边做作业。

“我没看见人啊!”她还东张张,西望望,当我女儿一空气呢。

我说你到底怎么啦?天黑了就这样。她说我害怕。

天啦!我猜她肯定怕鬼,都百岁老人,成一人精了,你一吼,吊死鬼都要吓得抖三抖,不止吓出尿来了,还怕鬼?见过吗?你可真逗!我问她:“太婆,你怕不怕死呀?”

她摇摇头说不怕。

我说:“你连死都不怕,还怕鬼?看见鬼,你也叫她(他)桃花或桂花,好不?要不,再拖她(他)拉拉家常吧。”

太婆笑了,却依然如此。

农村人,没事爱串门,可在太婆的脑子里,男女真还授受不亲,不管哪个男人来我家,她都会想方设法赶他走,即使夫妻同来,即使外面艳阳高照,她也会板着脸指着外面说:“天要下雨了,你还不回去啊?不要老是呆在别人家,你有自已的家嘛。”说得人家难堪得不得了。

久而久之,附近的男人都不敢来了,她就放心地说:“你们看,我一说,那些男人都不来了,这样才好呢。”我晕倒。

不单如此,我弟弟回来了他也赶他走:“你有自已的家,老是跑来干什么?男男女女搞到一起,像什么样子?”弟弟那时在我身后弯腰看我上网呢。

枉冤!我心里想,就算我姐弟俩赤条条的躺在床上,也绝对不会发生任何事情啦!我说:“太婆,这是我亲弟弟呢!你想到哪儿去了?”我大声跟她说。

“男男女女在一个屋子就不行,女人的房间男人不要进。”太婆固执已见。

我弟弟走到她面前说:“太婆,这是我的家呢,你要这么说,那下次你儿子来,我也把他赶出去!”弟弟知道她讨厌男人来,故意逗她。

“我儿子是我生的啦,他可以来。”

哈哈!儿子是自已的好!太婆你真逗!

茶籽油炒菜挺好的,太婆也知道。弟弟提了几斤回来,太婆问那是什么?弟弟告诉她听后又说:“太婆!这茶籽油我给你吃啊。”

太婆听了,非常恐慌,“年轻人,不要乱来啊!不要喂我茶籽油吃啊。”

弟弟小声说:“惨了!好心当驴肝肺了!”

六十多岁的刘**病得快要死了,太婆在乡下时和他是邻居,赵婶是个好开玩笑的人,也闲话多,就把这事儿说给太婆听:“太婆!你的老邻居刘**要死了,知道不?”赵婶说了不下二十遍,也解释了半天,可太婆还是没听明白。

“谁谁谁要死了?你说哪一个呀?”太婆一声接一声地问。

赵婶回答得烦了,不想理她了,就说了一句:“你小女儿要死了!”她以为太婆听不见。

“什么?我小女儿要死了?”该听的听不明白,不该听的听懂了,太婆大惊失色,又紧张十分地重复问了一遍,我们还没来得及制止,赵婶又恶作剧地点了点头。

这下好了,捅马蜂窝了!太婆马上老泪纵横,嚎啕大哭起来,急得不得了,吵着要去长沙,快送她去看她的宝贝女儿。我们急得连忙解释,说赵婶骗她的,并责怪赵婶不该胡说。可太婆还是不信,怎么办?赵婶急得拿来我曾祖父的遗相,指给太婆看:“是这个人死了呢!”

太婆泪眼晕花的打量了半天:“这是我老头子啦。”

“是呀,就是他死了呀。”

“他不是早死了吗?”太婆搞不明白怎么又扯上了我曾祖父。

“我刚才说的就是他死了啦。”赵婶解释道。

“你不是说我小女儿死了?”太婆有些莫明其妙,看着大家都肯定地点头,她才长吁一口气“吓死我了,我以为我女儿有什么事呢,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之后几天,她仍不停地念叨着小女儿,我们只得又三番五次地跟她解释。

一句玩笑话,而且太婆也知道那人是把戏客(意思是好开玩笑的人),却还是当了真。

近百岁的老人依然如此牵挂着也已七十多的子女,舔犊情深,溢于言表,这让我想起了有句话:‘娘疼儿,长江水;儿疼娘,脚板长。’以及‘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的名句。这次我真还不能说:‘太婆!你真逗’了。

附言:写下这篇文章时,我想起了年轻时候的太婆,就如同所认识她的每一个人所说:她是个美丽温婉,勤劳善良、通情达理的女人。与胡搅蛮缠之类的词永远也挂不上勾。这些也都是她当年留给我的印象,因为我曾在她那儿住过几年,天天和她相处在一起。

可而今,她的性情却不同于平常。‘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我常常想,等我老到她这个年龄的时候,是否已做鬼几十年了?如果还在,是否比她的情况还糟?很可能!因为、、、、、、相比之下,而今年轻的我,好多地方还不如当年的太婆,尤其是她温婉的性格,以及对人的有礼有节,都是我所不能及的,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健康状况,到时会糟成什么样子?难以相像!

如此想来,对她的无理取闹或老人所带来的麻烦,也多了一份宽容和理解,也已能坦然面对。

最后想说一句:但愿天下人无病,何妨架上药生虫。但愿天下子孙贤,父母安然享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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