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滚草与果实

第九章

节一

无关紧要

与刚入行的年轻信使聊天时，特力盖德就常常告诫他们：信使这份工作固然能养家糊口，但是必须有两样东西，好记性和好耐性。

好记性，要知道信使们绑在胸口，藏在衣服夹层和口袋里的都只是泄露了都没关系的信息，这类信息通常都记录在不可靠的信纸或者手抄本上，而真正重要的隐秘信息，只能留在信使的脑子里，并只在收信人允许的情况下一字不漏地陈述，有时那些字词语句难以记忆，甚至得到的密信难以读对，更别提牢牢记住。为了记住大量的语言，文字，一个好记性非常必要。

好耐性，任何成为信使的人，没过多久就会深有体会，坐在马鞍上骑马几天几夜，沿着大路小路跑上一两百里，有些时候，甚至要选择荒郊野岭，在这种情况下，不需要过多解释需要好耐力的原因。不过也不担心一直坐在马鞍上，偶尔在驿站，旅馆休息片刻，因为一直在跑的是马，人的耐力暂且不说，马是一定需要休息的，不过当你休息时间结束，重新爬上马鞍，你就会再次抱怨，并继续安慰自己忍耐。

“听说巫师们能通过魔法快速传递信息，只要几分钟或者更少，而信使就算骑着最快的马在城市之间来回，好几天的旅途也是经常的，那么我们会不会失业？”曾今有年轻人问过特力盖德这个问题，信使在旅途中，不光耗时巨大，而且有时候会因为意外无法完成使命，但巫师的消息不会出意外，总能及时赶到，“要知道很多国王都有自己专有的宫廷巫师，我们的作用相比之下太弱小了。”

虽说特力盖德也认为巫师的传信能力完全可以取代自己，就算自己作为信使非常出色，不过他也想顺势换份工作，毕竟自己已经35岁了，虽说个子不高，骨骼也有些问题，但是磨砺出来的吃苦耐劳，能让自己找很多不错的工作，足以养活自己和妻子，还能攒点钱给自己未出嫁的女儿作嫁妆，也能接济那个倒霉的已经出嫁的大女儿，她的丈夫生意亏了本。

但是也只是想过，特力盖德没有下过决心辞掉这份工作，他对于给国王传递信息感到自豪，并且想让自己的忠诚永远伴随自己与自己的马匹。

有一段时期，特力盖德休息了很长时间，似乎被国王们遗忘，但是之后，自己再次被重用，带着各种讯息频繁往返在各个城镇。

特力盖德是个聪明人，他也会从自己的信件中了解时代的发展，他也知道自己再度被启用的原因：巫师与他们的魔法不再被信任了，君王拒绝让巫师替信使传递信息。

如今，王国之间的讯息至关生死存亡，而巫师作为不忠诚，行为不定的存在，获知如此多的秘密，必然是个可怕的威胁，也许那个叫翠丝的女巫就是很好的例子，毫不犹豫地为了自保将自己的国王送上了绞架。

在这样无法互相信任的艰难时代，大路小路总是能遇到步兵或者骑兵的部队，在疯**练，而那些指挥官各个狂妄自大，粗鲁暴躁，令人厌恶，但是他们眼神中却藏着一只紧张的老鼠。

至于贵族？还有那些城主，战争时刻不见影踪，现在却在城墙与庭院之间没完没了地巡视，带着莫名的愤怒，发号施令，有时对于手下士兵的行为不满，直接拎起鞭子狠狠抽打。

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载满补给货物的马车笨重地前往各地的要塞和堡垒。

原本无拘无束的小马驹，刚满三岁就被赶出马厩，在铺满石子的坚硬大道上不知疲倦地跑着，咬着无法适应的马嚼子，以及动不动就给自己一鞭子的骑手，告别了童年的自由时光，参加人类的战争。

小马驹日子不好过，马童也抱怨要清除的马粪，要打的水，要梳理的马毛越来越多。直来直去的马匹也给路人和商人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已经快要到冬天了，天气越来越冷，木炭柴火和油的价格在提高，食物也不再是那么便宜，因为战争在继续，白焰还没有熄灭。

特力盖德踩着马镫，站起身，向四周望了望。森林有些骇人，漆黑一片往远处蔓延，只有一条条小溪汇入森林边的那条波光粼粼的大河。

时间紧迫。

特力盖德催促着马匹继续赶路，这是第二天，之前他去了北边的堡垒，刚打算在堡垒下的小亭子里休息一会儿，王室的命令与信件立刻追上了自己，不得已连夜离开堡垒，沿着森林边的大路策马奔腾。

这个地方让特力盖德不是很舒服，毕竟就在一个月前，这里还叫做美瑞利亚，现在，却成了白焰完全控制的领地。

逃跑的士兵在森林里扎营，随时会从黑暗的角落射出一支冰冷的箭矢，已经有不少商人和信使遇难，危险非常之大，但是自己作为皇家信使，冒险是自己的职责。

前一段时间才下过雨，湿润的土地不适合赶路，所以特力盖德选择了铺有沙子的大路，既远离了危险的森林，又能很好地赶路，但是他也需要祈祷别遇到部队，等着大部队堵在路上像蚂蚁一样前行，自己就只能跳到河里游到另一边以免浪费时间。

在黄昏降临时，自己已经到达了一个叫做克洛斯的地方，这个地方很安全，商人经常选择在这里休息，而且之后去自己目的地的路修缮完好，平直而安全，他决定去当地的小酒馆好好休息一晚，顺便让自己身下这个老朋友也好好歇一歇。

特力盖德很清楚，只要明早早点出发，就算不催促自己的马儿，也能在日落前到达下一个需要传达命令的要塞，并且运气好的话还能小小地喝一杯，在酒精的作用下放松一会儿。

他熟练地取下马鞍，拿起刷子亲自洗刷着自己漂亮的母马，他和这匹马工作有一段时间了，作为皇家信使他也不能让别人随意接近自己和自己的马匹，就连马童牵着自己的木马去马厩，都是自己盯着的。

晚餐特力盖德打算让自己吃得好一些，一大份香肠煎蛋，以及半条松脆的麦格面包，再用一大杯啤酒冲进肚子。

特力盖德享受晚餐的同时，听着旅馆里客人们的和老板以及店员的闲聊，内容五花八门，要知道在这里休息的人来自世界各个地区，商人，旅人，骑士，有可能还混着密探。

“听说了吗？那个诅咒？”

“当然，听说白百合的公主还活着，而且会为背叛者带来死亡。”

“不过倒霉的是那群躲在城堡里的女术士，和我们没关系。”

“现在打仗还没平息，我们还没有机会喘气，明天早点上路，我们要去海的另一头。”

特力盖德微微一笑，看来流言有时候比自己快，不过这群人不知道的东西，多了去了。

有人提到了很多战争之后的可怕，比如有一个村子一夜之间全部死于神秘的疾病，还有人说北方的蔬菜一夜之间变得像野兽一样嗜血更有提到，有一个疯狂的杀人犯在四处流窜，在黑夜里杀着深入梦乡的无辜倒霉蛋，还有人说有只狼人在离这不远的果园流窜。

特力盖德没有继续听，他很累，啤酒的作用让他想要早早入睡。特力盖德回到自己的普通客房，裹好被子，进入梦乡。

节二

路过的旅行者

太阳还没有升起，走进庭院时的风非常刺骨，就算是垫着棉花的皮衣，也无法完全让自己温暖，特力盖德在火光的照明下，走到马厩，吓了一跳，自己还不是最早的，这不寻常，因为除了他，还有谁需要那么早就来到马厩？准备行程？

那是一匹黑色的马，在黑暗里不是很清晰，就像一团影子，马匹身上装备非常的全，而且散发着清新的醋栗香味，而在马匹旁边整理行李的女人，个子有点高，黑色的头发犹如瀑布，在寒风中肆意飞舞，那个女人用手顺祝头发，扎了个长长的马尾，一身黑色的布袍下绑着不明显的皮质护具，而且女人后面还有一把护手非常漂亮的剑，看上去不是商人，但是也不会是士兵或者特务，难道是连夜逃跑的女术士？

“拉尔，快点，我希望能在太阳升起来前，看见你已经整理完毕。”

特力盖德这才发现，在角落里有一个不起眼的小男孩，红色的头发在火光下非常耀眼，只是他无声无息，让自己没有注意到，小男孩穿着一身有点大的旅袍，棕色的袍子上缝着一个自己没见过的符号，也许，这真的是逃跑中的女术士，不过为什么要逃？坎尔特的国王白焰应该有许诺只要不做出格的事，就能保证魔法师们的安全和一定的自由。

“神明庇佑，弥鹿先生，这么早就走？我怀疑我在马上会不会半路睡着，然后跌下去。”小男孩抱怨着，“而且急着离开的理由你也不告诉我，你不会做了什么坏事吧。”

“我向你的神发誓，我什么坏事都没做，而且你放心，你在马背上的时候，冷风会让你非常清醒。”

那个黑头发的女人又说道，似乎不打算等这个一脸不满的小男孩。

“哦，抱歉，先生，愿光明照亮你前进的道路。”

小男孩似乎才发觉自己的存在，向自己打了一个手势。

“也祝你们俩旅途顺利，毕竟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很不方便，现在世道还那么乱。”

特力盖德也回了男孩一个手势，特力盖德知道光明的信徒是不会和巫师同流合污，也就是说这个年轻的女人可能只是一个女剑士而已，带着要保护的目标离开，小男孩也许不是一般人。

那个女人在黑暗中似乎在看着自己，然后又回过头继续整理自己的包裹，特力盖德只是觉得背后一凉。

特力盖德觉得自己已经浪费了够多时间，检查好东西，脑子里重新背诵了一遍口令，踩着马镫准备离开，走之前，那个年轻女人还在整理着什么，而那个小男孩则站在一边不断地说着什么。

一个背着剑的女人，和一个红头发的信徒，这可真有趣，没准下次命令里，就会有相似的信息。

但是现在，他要做的事将脑子里的信息告诉那个安稳地睡在毛皮大床上的领主。

尽管睡得不是很足，但当特力盖德一回到马道，立刻打起精神停止胡思乱想，狠踢马腹，毕竟时间宝贵。

节三

意外与流言蜚语

特力盖德在那个要塞没呆多久，又被长官叫起来，接着递过来的信函，被要求去往更远的科尔隆德的骑士营地，特力盖德没有抱怨，将信函塞进小包，走进马厩，但是自己的母马已经无法承担这么远的路程，她需要大量的休息，于是他被迫接受了新搭档，一匹年轻的枣红色的阉马。

特力盖德不喜欢太年轻的马匹，莽撞，不听话，一上路，特力盖德刚踢了他的腹部，这年轻的马儿立刻脑袋冲前奋力奔跑，路边的路标，士兵，平民飞速掠过，一颤一颤的马儿让特力盖德感觉到自己的屁股正在被揉虐。

“急着投胎吗，狗杂种！”路边一个商人一边大骂一遍急忙勒住自己骡子的缰绳，这匹年轻的马儿吓到了早晨打着哈切拖着货车的骡子，这蠢家伙慌不择路往路边田野避开，差点让一车货物翻倒在淤泥里。

这次的命令又是关于进军，似乎已经准备调遣人员去攻打西罗瓦尔王国的边境。

看来过冬的资源又要涨价了，但是时间不允许自己去考虑过冬的事情，因为自己还要抓紧时间将信件送出去。

也许并非一直一帆风顺，狭窄的森林小道挤满了车子和人，特力盖德远远地看到了这样黑压压的队伍，但是有没有办法走其他的路，因为只有这条路可以让自己到达科尔隆德的骑士营地，如果绕路，会花掉更多时间，他只能让这匹年轻的马儿慢慢跟在队伍后面。

“怎么回事？为什么堵成这样。”

特力盖德问了问在自己前面的一辆货车的车夫，他们看上去也很累，而且年纪一定很大，眼睛充满血丝，无力地看着前方。

没有回音，特力盖德拍了拍自己的腿，打算找一找稍微有精神一些的人，但是很快，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待在地上的马夫和商人立刻开始爬上货车，马背上，一遍喊着叫着，一边冲着自己的马匹和骡子挥着鞭子。

虽然很慢，但是比一动不动来得强。

特力盖德松了口气，听见了旁边一个年轻的马夫似乎在告诉自己的老板，发生了什么。

“那个，孩子，不介意能告诉我怎么了嘛？”

特力盖德向年轻人招了招手，喊了一声。

“哦，有一队骑士被袭击了，听说是一个吃人的怪物，整整十二个人，全副武装，现在活着的只有四个，另外八个全部被开肠破肚，连马都没放过，前面大概在找人调查，然后道路也得清理，毕竟他们是骑士，需要人好好收拾。”

“所以封了路。”

另一辆马车上一车夫接了一句。

“那什么怪物能杀了八个全副武装的骑士？”特力盖德勒住这匹烈马，好喝那个青年齐平，继续问着。

“听他们说是一个巨人，赤身裸体地跑到路边，挥着树干，一下子就把那几个骑士敲成了肉渣。”

“现在呢？”

“巨人吃饱了肉，就离开了，不过似乎不打算就这么放过那只巨人，军队贴出赏金要那个巨人的脑袋。”

特力盖德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带着嘲讽，“所以那群贴布告的就没有派人去杀了那只畜生，而是打算花钱找人干掉这畜生？”

“唉，这位先生您不知道，有人去试过，结果没有人活着回来，再次见到他们就剩个胳膊脑袋顺着河流到浅滩等人收拾。”

特力盖德吹了声口哨，打算找机会从伤人的空隙间穿过去，但是一个年轻的旅行者比自己抢先一步插了进去。

特力盖德咒骂了一声，只能继续跟在商队和旅人的后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道路变得通畅，只是还不允许自己策马奔腾，但是似乎事情已经被解决了，路过的人开始讨论解决问题的神秘的旅行者是什么来头，单枪匹马，还带着个孩子，就取回了那个三米高的巨人的脑袋。

但是自己没有机会看到这个巨人的脑袋，也没有机会看见那个解决了巨人的猎人，反正和自己没有关系，自己还有任务，相反，也许该感谢那个猎人让自己不会因为迟到挨鞭子。

“听说了吗，那个青年就像是迷人的女郎，真的有男人能长得那么漂亮吗？”

“谁知道呢，反正我们也见不着。”

“我见过！那个人有着瀑布一样的黑发，那把银色的剑非常闪耀，不过后面那个流着鼻涕的红发小鬼就有点煞风景，他老嘀咕什么神明，什么光明。”

原来是她，不，应该是他，那个有着一面之缘的旅行人。

特力盖德抓着缰绳，继续赶路，希望很快就能到达宽敞的路面加速奔驰。

节四

生物科普

林地巨人（图鉴请见本书附带的怪物素描），一种居住于林地洞穴的巨兽，杂食，身体皮肤粗糙大多棕色，毛发稀少，智商低下难以学习语言，并且极具领地意识和攻击性，独居，只有交配期会有巨人结伴，建议见到后立刻趴下，小心离开，不管林地巨人是否饥饿，都会攻击人型生物，在人类狩猎活动后，数量急剧减少，只能在深山野林有机会遇到，不过还是别遇到的好。

——《危险生物卷一》芬里尔?阿伯逊

吸血鬼，虽然很多人都认为是被诅咒的人和与恶魔签订契约的人所突变，但是吸血鬼和我们所自称的人类没有任何关系，吸血鬼来自于另一个不为人知的世界边界的族群，没有太多记录，但是吸血鬼是非常强大且具有智慧的生物，他们不老不死，拥有永恒的生命。

——《吸血鬼的真相》片段神秘的作者ut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