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而有江湖的地方，有耳朵的绝无一人没有听过梦南山和乔琏这两个人的名字。有眼睛的绝无一人不想亲眼目睹二人风采。他两人就像日月光辉一般照耀着这整个江湖。

无论是六大门派，或是西域魔教，无论是东厂高手，或是东瀛忍者对他二人无不恭恭敬敬。无论是官宦小姐，或是地方佳人，无不倾倒于二人传说中的容颜。有人说他二人可比潘安宋玉，也有人说兰陵在世不复遮面。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二人的英雄事迹。梦南山凭借他高深莫测的武功夺得“天下第一”的名号。已经很久没有人见过他的模样，那个一笑便可让日月失色的梦郎，几乎所有少女都倾心于他，为博得他摘下面具而费劲心思。

而乔琏，作为梦南山的结拜兄弟，并不比他逊色。茶馆里说书人最爱说的莫过于当年乔公子一袭白衣，一柄长剑，片刻之间，魔教四大高手尽数被毙。虽然答应魔教此后不用右手剑，可是乔家在江湖庙堂的势力之大，家学之渊厚，无不令人起敬。

又是一年秋风起，白衣少侠，长剑在侧，酒壶在手。落叶被风吹落，少侠无心看那落叶满地的金黄，只是自顾自喝酒。

“你终于来了，大哥。”少侠把酒壶朝身后也不回头。声音深沉动听，像是一把古琴轻奏。

“哈哈哈，兄弟你耳力还是那么好。”一个带着面具的男子似乎是从天而来，毫无征兆，爽朗的笑道。

男子摘下了面具，一张俊美至极的笑容出现在乔琏面前，那张俊美的脸，不白不黑，眼窝深深，似乎装满了人间沧桑。酒窝浅浅，好像承载了世界万象。他轻轻笑着，仿佛金黄的秋叶也失去了颜色。

乔琏看着自己最好的大哥，不太开心的容颜也变得舒展，露出一抹浅笑。

大概，笑是最有魔力的东西。可以驱赶所有的烦恼。

“怎么了，你乔大公子也有烦恼的时候？是状元郎的帽子被别人抢了去，还是喜欢谁家的宝剑而买不到。跟哥哥说，哥哥帮你试试？”梦南山与乔琏相知相惜，自然清楚他此刻心境不好，便想着逗他开心。

乔琏顿了顿，拿起酒壶，一饮而尽。掏出一张字条。

乔大公子，举世无双，瑚琏也。可曾忆往昔，君与小女子之约乎？君非小人，当知君子之言，日月为鉴。盼君勿笑于世人也。

看完字条，梦南山的笑容也凝固了，转而看向身边略显颓废的义弟。

乔琏却变得淡定，该来的，迟早要来。她既然误会了我，那就让我终结着误会吧。他似乎想通了许多，略显浑浊的眼睛变得明亮。

如果秋风可以像扫叶一般，扫除前尘过往，那该多好呢？

可是如果过往像被秋叶一般随风而逝，那么该拿什么来追忆曾经的自己，在这苦涩的人生道路上增添一丝色彩呢？

第二天，乔琏便上了路，未曾告别大哥，未曾说过只言片语。只是一人，一壶酒，一把剑，一袭白衣，上了路。

乔琏辗转反侧想了一夜，可路上的他却没丝毫没有倦意。那张俊美的容颜并无精心打扮，却显得更加真实。他驾着马车，车内却抬了一口棺木。行的缓慢。

乔琏只是慢慢赶路，不慌不忙，似乎像是读着一本古书的学究。喝一口酒，抚摸自己的配剑，自问自答着叹息苦笑。似乎他的世界，只有酒，只有剑，只有自己。

地上的落叶被马车碾得粉碎，可心中之事又如何这般被碾得粉碎。

他不住的喝酒，一壶，一壶。似是喝水一般，把散打清香的佳酿灌入嘴中。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青莲居士此诗倒是应景啊。”他似乎醉了，开始背着最爱的谪仙人的诗句，可他又好像没醉，他的眼神似乎诉说着他永远不曾忘记那时的痛苦那时的所有。

他走的极慢，看着远方落日渐渐消失，最后一抹夕阳被黑夜吞噬。

夜已深了，他静静坐在一座落魄院子里。好像在等人来。

“哇-哇-哇”一阵阵老鸦飞起的粗劣嘶哑声在夜空响彻。除了一阵老鸦声，这院子静的出奇，仿佛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

月淡风清，虽已是深秋，却在这夜晚却不寒冷。

也对，美酒，皎月，还有不速之客。这样的夜晚，就算寒冷，心里却也是激动十分的吧。

洁白的月光映照在乔琏脸上，温润的面庞，并没有因为喝了太多酒而变红，温柔的月光抚摸着他的脸庞，就像一位佳人陪在他身边，安慰他，亲吻他，陪伴他。

老鸦似乎都睡着了，远方传来了又一个奇怪的声音。不是粗劣嘶哑的老鸦声，而是老鼠的叫，却极其吓人。

乔琏听到了这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晃了晃神，放下了酒，神色自若的站了起来，。看了看声音来源处，拜了一拜，道：“原来是十二仙人中的鼠仙人到了，乔某有失远迎，还请见谅。奈何此地荒瘠，劳得亲临，实属荣幸。”

那位破坏宁静的不速之客走到了乔琏身边。透着月光，看得出他确实符合“鼠”之名，贼眉鼠眼，耳朵尖尖，胡须却也像被刻意修理成老鼠胡须模样。

他摘下了面纱，冷冷的看着乔琏。一言不发。

终究是耐不住寂寞，鼠仙人首先打破了宁静，道：“乔公子，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是干嘛来的。”、

“不错，我大概猜得到。什么事能劳烦十二仙人里最是贼人面目狡猾如鼠的您呢...不就是...”

还不等乔琏说完，话便被打断了，“乔公子损人的功力不减当时啊，还是这么自大，不晓得你已经没有多少活头了吗？”鼠仙人哈哈大笑，却是十分瘆人，惊起远处林中的飞鸟。

“她也真看不起我乔某人，竟然就只派你自己就想来杀我。”乔琏淡淡的说着，把玩着手里的剑。好像这件事跟他毫无关系。

“怎么，看来，我貌似不太够格啊。你以为你是当年的你？还是我依旧是当年的我了。”鼠仙人似乎对他的态度有些生气。“我你看看我的厉...”

还没说完，他觉得脖子一凉，发现乔琏剑端滴下来一滴血。一滴属于自己的血。

他倒下了，倒在原地，一双眼睛瞪得贼大，充斥着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甚至不知道这把剑是怎么拔出来的。他也不会知道这个秘密，乔琏自从承诺不用右手剑后，练成了左手剑。甚至，这是失传已久的蹁跹剑法。

乔琏没有看倒在地上的老鼠，擦了擦自己的剑，拿起酒壶把酒倒在剑上。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又像是真的只是杀了一只老鼠，一只肮脏不堪的老鼠。

“静儿，你真的想让我死吗？我们，非要这样吗...”他神情变得抑郁，失落。平日的高傲早已灰飞烟灭。

突然，一口鲜血喷出。像是染红整个黑夜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