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瓜子”绷着脸不说话，忠林娘撩起衣襟儿抹眼泪儿：“婶子命苦寒，我只说忠林这辈上能翻个身，活得敞亮些，哪里知道忠林的命更苦，苦瓜一样苦巴巴的，哎，桂琴呀，婶子是个?嗦嘴儿，说起话儿忘了忠林肚子疼了，走，给他挑翻症去！”“好?！”“嘴瓜子”一踮脚一溜烟儿打前头走了。。。她是拉呱上话儿忘记事儿，想起事儿来跟腿急的货色，走起路来呼呼闪闪的，忠林娘紧走慢赶，上气不接下气，嗓子里咕咕噜噜像风箱，走到田小军食堂的拐角处，一眼瞥见“跑烂鞋儿”和几个小媳妇立在那棵老槐树下，“嘴瓜子”冲他们伸伸舌头，挤挤眼儿，几个人一缩脖，转眼不见了。

却见酒鬼小蛋儿身子咧咧歪歪打食堂里晃出来，一张脸黑灿灿的，像风干的老枣树皮儿，眼角扯麻糊糊的，村长老吴打后边儿紧跟着走出玻璃拉门儿，瞅见忠林娘打招呼：“老嫂子，你别急，刚才忠林肚子疼，小蛋儿哥跑来给我说，我打发人到大伟的诊所里包了药，吃上，已经不疼了，听我小蛋儿哥说，你寻我有事儿？”

忠林娘一把攥住老吴的手：“这不是说话的地儿，走，到家里坐，我这心里憋闷得慌，想和你拉呱拉呱，你是个大忙人，有空没空？”

老吴呲着一嘴黑牙（上部书里说过了，老吴一嘴黑牙尽人皆知哩！）笑了：“老嫂子，你跟我客气个啥哩？中！”

酒鬼小蛋儿三句话不离本行：“桂琴来了，有拾掇下酒菜的人了，老嫂子，家里有酒没有？没有，我捎上一瓶，你别打马虎眼，有吧，那就好，今儿，俺哥俩喝个痛快！你知道喝着小酒，听听忠林唱戏，那可是神仙过的日子哩！”

“嘴瓜子”接过话头，伶牙俐齿的挤兑小蛋儿：“小蛋儿叔，你在小军食堂里喝成这样，鸡子不认得鸭子，还惦记着喝，你肚子里有‘酒鳖子’咋哩？”

小蛋儿巴咂着嘴，不接“嘴瓜子”话茬儿，顺着自己刚才的话头往下说：“桂琴，你说也怪了，忠林生病过来，陈年旧事儿，生人熟人，亲戚朋友忘了个干干净净，就咱这地方戏豫梆和曲剧，一出一出的记的倒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唱一个准，比以前还有味道哩！就像是成就骨头，长就肉扎根儿在他脑袋瓜儿里一样，随口就来，你说怪不怪？”

老吴哈哈笑起来：“这戏天生的就长在咱忠林骨头里哪！年轻人爱听歌，吱吱哇哇，听着难受，还是梆子好，听着顺溜，心里舒坦，听场好戏，比吃顿山珍海味都美气哩！桂琴呀，你嘴贫，挤兑你小蛋儿叔，你俩见了不掐着急，叔求你给弄几个菜，我拐回去拿瓶酒，忠林病轻了，能唱了，咱是得乐呵乐呵。”

老吴也听到一些新梅的事儿，他故意装作不知，安慰忠林娘，“嘴瓜子”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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