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界山西南方向，有一片竹林。
五月的住处就在这片竹林之中，是一座不知有多少年头的古宅，宅子并不豪华，或者说是有些简陋，相比起其他长老的居所来说，五月的住处基本不似是一位武宗长老该住的位置。
之所以会这样，大部分还是因为五月本人的生活习惯有些邋遢，再就是因为他的地位在武宗一众长老中比较低下。
睡到死长老这个名头还是先在下人们之间传开的，最后才传到长老之中的，只是因为的确很形象，许多长老也就这么称呼五月了，所以，当五月敢那样同掌门厉玄说话时，旁人才会那样的惊诧，仿佛看到什么不可思议之事。
然而，今日过后，武宗之内恐怕再也没人敢如此称呼这位低调到极致的五月长老了。
先前那一幕，看到的人绝对是终生难忘，通过他们的口，没看到这一幕的人也会很快的得知事情的始末，可以说今日这一战彻彻底底的将五月的名气送上了巅峰。一位能轻易打败虚空七阶中的那些内山成员们，五月堪称外山第一人！
“谈谈吧，你有什么感觉。”五月坐在石椅上，样子也好像也微微整理过，没先前那么邋遢了。
“师尊你的实力很强，要比掌门强得多，甚至，不是虚空阶。”墨良羽想了想，回道。
“哦？你怎么看出来的呢？”五月理了理袖子，抬头问道。
“直觉，纯粹是一种直觉，我感觉师尊你与掌门他们不一样，就好像武者和虚空阶的关系一样，已经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了，再具体的我也说不出来了。”墨良羽这次没有犹豫，微微鞠身恭敬的答复道。
墨良羽当然知道五月不是虚空八阶，更不是虚空九阶，因为虚空八阶、九阶他都见过，绝没有五月这般变态。
况且，斗轧也曾说过，法器和妙术，才是虚空阶能够逐渐掌握的东西，灵器和玄术都已不是虚空阶能够完全把握的，哪怕是最低级的下品灵器和下品玄术，都不是虚空阶所能完全挥出威力的。
五月能够自创下品玄术，其实力就不可能会是虚空阶，必定是虚空阶之上的实力。
不过这些分析墨良羽也只能在脑海里想想罢了，真要说出来，想要解释也不容易，要知道，在他的自我介绍里，他可以说是一介白身，如果没有秦覆的知遇之恩，他也没机会走上修炼这条路，也不会来到武宗。
血龙斗轧，无论对谁都是无法解释的。
正是因为如此，墨良羽所幸把一切都归结到直觉上，因为直觉同样是谁都无法琢磨的东西。
果真，五月听了墨良羽的解释，没有说什么，而是继续问道：“除了为师的实力，你还有什么感觉？”
“弱肉强食，拳头大的就有理，即便是在武宗这种宗门之内，也不外如是，如果今日师尊你实力不如掌门，那么我除了拜掌门为师以外，也唯有不拜师一途了。”墨良羽不太明白五月为何问这种问题，但还是回答道。
“弱肉强食，弱肉强食……正是弱肉强食这个道理，为师要能早遇见你五十年，一切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你，很好！”五月听到墨良羽所言，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一时间状若疯癫，似哭似笑，又两者都不像。
墨良羽自是不知又触到了这位师尊的哪根筋儿，只得在一旁静候着，一动不动。
竹林中刮着微风，将竹叶吹得瑟瑟作响，似乎还有声声竹鸣回荡在林间。
五月疯癫过后，又恢复了原先那波澜不惊的样子，却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石凳上，目光凝视着远方，像是在回忆着什么。良久，他才又开口道：“你说弱肉强食，说明你应该经历过许多，那些事可能是为师都无法体会的……”
“时至今日，为师也应该明白这个道理了，但是，这却并不是答案。”五月抚了抚下巴，转弄着胡须。
闻言，墨良羽愈不解了，不知这位师尊到底想表达什么。
“恩，为师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五月放下手，盯着墨良羽道。
“师尊请讲。”墨良羽揖手道。
“你来武宗的目的是什么？”五月的目光动人心弦，似是要穿透墨良羽的心灵。
墨良羽内心一紧，脸上却是面不改色的道：“自然是习得修炼方法，踏入虚空阶，让自己变得更强。”
“为了让自己变强？为了杀人？还是为了不被人杀？亦或是为了增加寿命？”五月明明说只问一个问题，却又突然一连数问，话音还未落，他就继续道：“如果这就是你的修炼目的，那么依为师看，你根本不必修炼。”
“你若想杀人，只要你能说得出，为师都能帮你杀，哪怕你要杀的是山内尊老；你若想不被人杀，为师可一直保护与你，只要你不想被人杀死，这个世界就无人可杀你；你若想增加寿命……呵呵，增加寿命你所为何事？是醉卧美人膝还是醒掌天下权？还是说你仅仅是希望用无限的生命去修炼，看着身边的人离你而去，看着你最舍不得的人一个个寿终正寝？”
“你若愿意，为师现在就能让你直接拥有虚空三阶的修为，拥有五百年寿命，为师还可以让你成为帝朝之主，即便是你想一统天下，也不是难事；你若看上谁家女子，任她天上仙女，为师也会给你抢来当老婆！”五月脸上虽挂着慈爱的笑容，可仍是霸道无比。
看着墨良羽紧锁的眉头，五月出一声叹息：
“这，就是你的愿望吗？”
惊悚！
墨良羽的内心尽是一种惊悚至极的感觉，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生出这种感觉，包括前世亦是未有过。
五月的话听起来有些偏执，但是细细一想，不也正是这个道理吗……他为何要修炼，又为何千辛万苦跑到武宗来，为此还连累大虎失去了性命，如果不是他一意孤行，二虎又何必冒着生命危险救大虎，还得让出一半的身体所有权？
这一切，不也正是因为他想要修炼，踏上什么虚空阶，想成为世人眼中的神仙的缘故吗？
“如果，要用大虎、二虎的性命来换我永存，我是否会同意？”
“如果，要用山老和我那便宜父亲的性命来换我长生，我又是否会同意？”
“如果，要所有的所有，都因我要无敌于世，无可匹敌而毁灭，我又会不会答应？”
“还是说，我本就是一个自私自利，损人利己，视旁人于无物，视感情如粪土的冷漠小人？”
长生不老，真的那么重要吗？还是说他墨良羽真的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为了自己能长生不老，为了自己不面对死亡，宁愿让身边的人全部去死也在所不惜，难道说，那真的是他的意愿吗……
墨良羽不知道，也不敢再思索下去了，因为他真的有些害怕得到答案。
抬起头来，他蓦然现五月已经不在眼前了，只是，石桌上却是多出了一行由树叶组成的字：
去山上转转吧，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来找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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