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荀也附和：“裔兮，就听嫣如的吧，为孩子考虑一下。”

“好。嫣如，少主，裔兮真是感激不尽。”说罢要屈身行礼。

程嫣如赶忙扶住她，浅笑道：“好啦，别这么见外。我现在先给孩子施针，之后再开方子。别担心，一定会好的。”

见她如此笃定，步裔兮便也安下心来。

程嫣如吩咐婢女取来自己的药箱，十分认真娴熟地着手给磐儿医治。

步裔兮从旁目不转睛地看着，九微子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给她无声宽慰。

一个时辰之后，磐儿哭得不那么频繁了，慢慢进入了酣睡，大概是疼痛减轻了。

九微子见程嫣如的医法果然有效，便放了心。她是出家之人，不便留宿在沐府，于是和步裔兮道了别，先行离开了。

几日后，磐儿的病况大为好转，俊俏可爱的小脸蛋上明显精神了许多，步裔兮那颗半悬着的心才算是彻底定了下来。

哄着孩子喝了药，她坐在摇篮旁边静静地守着，眸光一寸不离地凝望着孩子的眉眼。

磐儿的眉眼长得多像他啊！

每次看着磐儿，都仿佛看到了他。

自己之前说的话当真应验了。

不知他现在身在何处？在做什么呢？

起初刚发现磐儿得病那几日，她想得最多的便是：要是他在，该多好！

然而，这是她自己做的选择，如今有什么后果也该她自己一力承担。她并不埋怨，也不后悔。

只是对他的思念却犹如蔓草一般，止不住地丛生开来，日子越久，越是蓬勃。

“裔兮。”程嫣如抱着儿子走了过来，在她旁边的木椅上坐下，“想什么呢？”

步裔兮回过神，浅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诶，这位是令郎吧？”

“是，他乳名叫阡儿，他爹给取的。”

“好听。”步裔兮细细打量着阡儿，不禁赞叹，“长得像你多一点，以后肯定是个翩翩公子。”

“哪里？我看磐儿以后才是那掷果盈车的俊俏公子呢。”程嫣如笑道，“我要是有女儿，都想跟你攀个亲呢。”

“你会有女儿的，”步裔兮顺口接道，“你和少主往后还会再有两儿一女。”

程嫣如闻言，颇感羞赧：“我哪有那个福气生三儿一女？莫不是别的女子给他生的吧。”

“哪有别的女子？！”沐荀不知何时竟悄然无声地走到了程嫣如身后，听见她那般言语，脸上顿时一沉，“你这样质疑我对你的心意，可真是冤屈了我。裔兮，你帮我说说话。你一向料事如神，跟她说说看，我这辈子会不会蓄姬纳妾？”

程嫣如羞得满面通红，原是掩饰害羞的一句话，没想到叫他听了个正着，反而更加叫她羞窘了。

她为努着樱唇瞪了他一眼。

沐荀挨着她坐下，一手搭在她的腰间，并不在意她娇嗔的目光。

步裔兮掩面笑了一声：“嫣如，放心吧，我一年多以前就给你和少主占算过，少主这一生便只有你一个，不会有别的女子。”

“可听见了？嗯？”沐荀眸光轻柔缱绻地垂落在程嫣如脸颊上。

程嫣如羞赧地转开身去，低头看着怀中的孩子，不去应声。

沐荀没再追问，收起了玩笑的心思，看向步裔兮，突然冒出一句：“他还在四处找你。”

步裔兮很快明白过来他说的是谁，微微垂下了眉眼。

沐荀又道：“几个月前，他来过这里。”

步裔兮惊讶地抬眸：“他来找你了？”

“对，他见了我，劈头便问你在不在我家。”沐荀面色平静，不紧不慢道，“我说你不在，他看着像是相信了，没过一会儿便走了。后来，何魁跟我说他在附近的客栈住了下来，足足住了快两个月，才离开。

“我这才知道，他在我家时根本就没有相信我说的话，估计是以为我会暗地里给你传消息，想等着跟踪我吧。”

步裔兮心里又激动又纷乱：“那这么说来，他岂不是两三个月之前才刚离开这里？”

沐荀点点头：“实在不巧，若是他再多待三个月就好了。”

步裔兮眸中闪过浓浓失落，默然无语。

程嫣如与沐荀相视一眼，也有些替步裔兮感到遗憾。

沐荀又道：“他说若是有你的下落，千万要转告他。我答应了。希望你不要生气。”

“少主多虑了，我知道你是好意，怎会生气呢？”步裔兮略有几分窘迫，“我只是觉得无颜见他。”

“裔兮，”沐荀眸光悠然淡远，“你有时候是太过要强了些。你觉得没有颜面见他，却不知他见不到你，连魂都快没了。每日活得像槁木，了无生气。慢慢地，人也便颓废无用了。”

这般感受他曾在等待与寻找步裔兮的那三年里体会过几许，着实是种煎熬，好在后来他遇到了程嫣如，渐渐放下了步裔兮，才淡忘了那种灼心的感觉。

他想，姒天旋现下一定比以前的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的话一字一句敲击在步裔兮心头，她不禁自问：是这样吗？自己是不是当真太要强太在意自己的颜面了？姒天旋他真的会像沐荀说的那样吗？

沐荀见她似在凝神暗思，一定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便趁热打铁：“我这人一向说话算数，既然答应了别人便一定会做到。

“好了，你们聊，我先出去一趟。”

说罢也不待步裔兮有所反应，便站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屋。

步裔兮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

“裔兮，”程嫣如也劝道，“磐儿以后肯定也想要有爹爹陪在身边的，我们做母亲的，现在还有什么比为孩子着想更重要的呢，你说对吗？”

“嗯，”步裔兮眼眶微热，“谢谢你，嫣如，谢谢你们。”

她明白，这夫妻二人是在给她找台阶下呢。

她自认并不是那等死要面子之人，或许当初是自己一意孤行了，没有考虑到姒天旋的感受，那么自己便该勇于承认。

如今尚有机会挽回弥补，她便不想错过。

她心知自己有多爱姒天旋。如今既已知道他对自己情深如许，还有什么比和他在一起更重要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