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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之所在》第五章 群玉山头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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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义脑中“嗡”地一想,这才恼恨自己实在太低估了姨娘。想是她对别人虽极有手段,但自小对自己都言笑晏晏,和蔼可亲,是以心里已先存了定见,把她当成了寻常妇人。但掌管红杏楼的大总管,又岂是寻常妇人。

凌云义想通此节,心中反而镇定。金巧莲落下一子,抬起头来,仍是一副慈爱的面容,对着凌云义招手:“小义,进来呀。”

凌云义只得硬着头皮进去,他有意化解尴尬,有道是奕而忘忧,是以一进门就盯着那局棋。金巧莲出身官宦人家,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有所涉猎,其中又属棋道最精。凌云义自幼随着凌修仁和金巧莲,也粗通围棋。他凝神观看,金巧莲虽是执黑先行,但局势却大大不妙,中腹已被一条白龙将将围住,只剩一些边角地还在勉励腾挪。白棋法度极为严谨,在棋盘上铺陈开去,竟是无一子多余,隐隐透出一股**肃穆之美。凌云义大是诧异,他知道金巧莲负责**莺燕坊所有的姑娘,是以棋艺颇为不俗,遑论在这秦歌楼,便是在番禺城内,能胜他的人也屈指可数。可是竟被对手逼到如此地步,委实难以置信。

金巧莲手执黑子,却迟迟落不下去,终于叹了口气,道:“姑娘棋艺绝俗,我甘拜下风。”

只听一个淡淡的声音回道:“承让。”

凌云义心里好奇,这女子居然在红杏楼内敢对姨娘如此无礼,不由循声望去,一望之下,霎时怔住。他初入之时只留神这盘棋,一直未打量过与金巧莲弈棋的对手,这时一看才知什么是风华绝代。眼见这女子十五六岁年纪,端端正正地坐在金巧莲对面,不施脂粉,脸上淡漠,不辨喜怒。她一身青衣,乍看质料平平,但凌云义自小就学会辨识客人富贵,早已看出其做工十分不凡。要说五官,她也未必有西子那般倾国倾城,但气质高华绝尘,简直不似人间所有。要说她是从天而降的谪仙女,凌云义也不会有丝毫怀疑。她的美,并不是莺燕坊头牌姑娘那种让人脸红心跳,妖娆性感的美,而是一种凌然不容侵犯,让人自惭形秽的美。这下,凌云义已断定,这个女子,便是那个麻袋里的女子,因为没有人会怀疑她的价值。

金巧莲干咳一声,才将凌云义从胡思乱想中拉了回来。金巧莲缓缓道:“小义,事情并非如你所想象的那样。秦娘抑或我,都没有逼良为娼。”

凌云义挠挠头:“姨娘,你都知道了?”

金巧莲微笑道:“你义父的性子,我可比你清楚。是以今日一早,待你出了门,我就前去你家中询问。你义父不过是个老实巴交的读书人,被我三言两语一套,便将实情和盘托出。”

凌云义干笑两声:“那是怎么回事?”

金巧莲道:“这位姑娘被那粗豪大汉绑来抵债,秦娘一早看出她来历不俗,但更知道那粗豪大汉亦非易与之辈,只得将计就计,收下这个女子,暂且化解纷争。但这件事,又不宜宣扬,所以才请这位姑娘暂且到我这红杏楼来小住几日。秦娘的意思,本是事了之后,送这位姑娘回府,谁知,哎。”

凌云义内心暗笑:“这位姑娘自然绝非普通人家出身,秦娘自踌得罪不起,便想做个顺水人情。不但替人遮掩,还心甘情愿把人送回去,真是个老狐狸。”他接口道:“可是什么?”

那女子缓缓道:“可是我却不愿透露我的来历。”

金巧莲苦笑一声,朝凌云义递了个眼色,并不答话。凌云义心底大奇:“这位神仙一样的姑娘,难道还想赖在青楼不走?姨娘的意思,想必是让我想想办法,可是这事也太奇怪了吧。”

那女子平淡的的声音再次响起:“不是我非要和各位过不去,只是有些事情,你们还是不知道为好。否则,性命难保。”她的声音虽然不含一丝感情,凌云义和金巧莲却都觉内心一寒。

凌云义见金巧莲不动声色,沉吟道:“这位仙女可不像是在开玩笑,秦娘果然先知先觉,看来这次真的惹上了什么厉害的主。”他心内虽然震惊,但仍故作镇定,笑吟吟地道:“姑娘既然不愿意透露姓名,那我就只好叫你仙女姐姐了。”

凌云义年纪虽然不大,但自幼在这秦歌楼长大,对于男女调笑一道却颇为捻熟。他知不管何等女子,但凡有人称赞她貌美,都会内心窃喜。但眼前这位“仙女姐姐”仍是十分淡漠:“那也随得你。”

金巧莲瞪了凌云义一眼,脸上居然堆出难得的笑意:“姑娘既然不愿透露身价来历,我们也不多问。适才惊扰姑娘多时,实在抱歉。眼下就不打扰姑娘休息了,暂且告退。”一把拽过凌云义,便推门而去。

金巧莲带着凌云义走到楼内的另一处静室,秦娘居然已早早地静室里吼着了。她见二人脸色,蹙眉道:“看来,这小妮子口风紧得很。”

金巧莲道:“其实我们是否想得太过复杂。既然这位姑娘不愿透露来历,我们又得罪人家不起,那干脆直接给点银两,放她出去。至于她去往何处,那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秦娘道:“只怕没这么简单,我们都知道这姑娘来历大是不凡。看她年纪不大,又较弱无力,若是我们贸然放走她,她在外面遭了什么意外,只怕后果我们担待不起。”

凌云义试探道:“秦娘的意思是,还是得先探听出她的来历?”

秦娘点头道:“你别看她说得厉害。可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不信任我们。若我们是真心想帮她,不管她来头有多大,也不至于恩将仇报吧。”

金巧莲忧容满面:“秦娘,恐怕未必。”

秦娘摆摆手:“行了,我在这风月场中打滚数十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小金你也不必过于杞人忧天。”她转过头来望着凌云义:“恐怕此事,还要着落在你身上。”

金巧莲惊道:“万万不可。”

秦娘脸现怒容:“行了小金,此事你就不必理会了。”她顿了顿,又道:“我瞧这姑娘怕是大户出身,坐立之间都极有规矩。但正因如此,对这花花世界却了解不多,你凌大少杂耍又多,若是能逗得她开心,此事也就成了一半。”

凌云义是少年心性,对这神仙姐姐也十分好奇,当下一口答应下来。

金巧莲眼看无力阻拦,只得郑重地补了一句:“小义,你记着,千万不可对她有什么无礼举动或非分之想。”

秦娘瞥了金巧莲一眼,起身道:“就这么说定了。”

自此凌云义便可随意出入红杏楼,他事后回想,只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似乎早就落入了秦娘的算计之中,不由得心惊肉跳:“到底姜还是老的辣,也好秦娘也没想要对我不利,否则我现时怕已是坟头长草了。”

凌云义回道家中,便被凌修仁一顿数落:“今日金夫人来过了,原来你却是误会了人家,可得好好跟人致歉。”凌云义知道自己这个义父老实巴交,也懒得和他解释其中的曲直是非,含糊地应了一声。

笠日,凌云义便来红杏楼找那位神仙姐姐。他到了那间静室外,得了许可才进入。那神仙姐姐仍是在自顾自的摆弄围棋,一人分执黑白。凌云义见那黑棋占了先机,形势大好,大杀四方。白棋却身陷囫囵,左支右绌,似已难以为继。

神仙姐姐竟先开了口:“听金夫人说,你叫凌云义,也颇通棋道。依你看,这白棋可还有生机?”她的声音仍然似九天之上的浮云,似已看淡生死。

凌云义脑筋一转:“若依着常理,白棋断无生机。但小子不才,倒有一个方法可以起死回生。”

神仙姐姐似乎颇为惊讶,淡漠的声音中终于带了一丝情绪:“哦?什么办法?”

凌云义在她对面坐了,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那便是我执黑棋,你执白棋。小子棋艺粗浅,但神仙姐姐棋艺却非同寻常。此消彼长,黑棋的优势已被抵消,若再往下,小子必输无疑。这就如同一个富商留下万贯家财给他的子弟,但他的子弟若不争气,迟早会败光家产。而一个贫家子弟虽身无长物,但若发奋图强,说不定便中了科举,一举成名天下知。天命有时穷,我命在我手。”

神仙姐姐似乎眼睛亮了:“我命由我不由天,说得好。”

凌云义常常听义父讲些大道理,他平时虽极为厌烦,但此时讲出来居然头头是道。而这位神仙姐姐又面临着一道绝大的难题,似已凌云义这番话正戳中她的心坎,一向古井不波的她居然微微露出了情感。凌云义心里高兴,依着这位神仙姐姐的来路在心底反复推敲,正准备再接再厉,忽然留意到神仙姐姐的腰间竟然系着一块玉佩,质地不凡,中刻一个”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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