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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银驱妖录》第十七章:改变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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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头领。”

龙头微动,他应了一声,敦厚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天花板似乎被震了几分。

与混沌大战之后,帝生组的一代目帝神因告诉混沌杻阳山有个金银扇,得之妖力便可大增,而最终却被巫女封印,戏弄了混沌。被混沌用最后一口妖力诅咒,在杻阳山被他击飞千百公里,最终落在这夕雾山上,化为烛龙,永生不可逃离这带有混沌妖力的钢筋牢笼。于是帝生组的宅子也搬迁到夕雾山上。

雨声淅淅沥沥,天空开始打起雷来,轰轰隆隆,震耳欲聋。闪电把黑夜洗刷成了白天,照明了整个宅子,同时也照明了帝神威武庞大的身躯。今日的雷打得格外得响,似在与帝神攀比威严。可惜帝神无心应战。

“小少爷天资不错,学会了‘月影斩’。”斗良叶跪坐在地上说。

帝神满意地点了点头。二人聊了聊组里的大小事务。自从帝神被困在这牢笼之中,帝生组便一直由斗良叶打理,斗良叶会定期来跟他汇报一下情况。斗良叶妖力高强,当年二人大战三天三夜,才决出了胜负,斗良叶心甘情愿归于帝神麾下,二人相交甚好。斗良叶是帝生组的骨干成员,也是帝神的得力助手。

帝神叹了一口气,龙嘴里说:“若桃生他还是不想继承头领,这大头领的位置,就由你来坐吧。”

斗良叶怔了怔,说:“小少爷年纪还小,没有这种想法也是自然,再过些年岁,估计就有这条心了。”

帝生组的大头领世代就由帝俊一族传承,斗良叶热爱的是如今的帝生组,怀念的是由帝俊威慑着世界妖怪的辉煌的全盛时期,他愿将全部心血奉献于此,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大头领的继承一事兹事体大,他怎敢造次独断,自己坐上大头领的位置?桃生虽无心继承,但年纪尚小,资质极高,说不定再长几岁,就变了心意了。

不管怎么说,不到万不得已,这帝生组一定得由帝俊一族传承!

桃生先后经历了父母双亡,打击甚大,从小便缺乏疼爱,帝神知道他不愿继承其实无可厚非,也不愿强求。

“近日突然感觉宅子里有了灵力,是怎么回事?”帝神问。

“小少爷带回个女孩回来,她身上灵力强盛,应是数年由镜潭里的灵力孕育而成。”

桃生先前可从没带人回来过,这么说来,这些年来也算有些改变,不知他到底走没走出他执笔给自己圈的牢笼。希望再过些时日,他就能走出来,担负起自己宿命中的责任吧。

#

月亮被这雷声雨点声吓跑了,躲在云层后,再也没出来。坑坑洼洼的草地积攒着一滩一滩的雨水,倒映着屋里的光,斑斑驳驳的一地,一个剑眉星眸的男子在水洼的涟漪里颤动,眉目间竟有悲色。蓝花楹被雨水打下来了几片花瓣,混到泥土里去了。桃生总为这几片花瓣惋惜,撑着伞久久伫立凝望。

妲妃躲在自己房间的门后偷偷摸摸地看他,隔着老远,也看不清他的脸。他现在又在想着什么呢?妲妃垂着嘴思忖,仍是捉摸不透。

一甜美的声音响起来了,红雪吵吵闹闹地出现在桃生身旁,在他身旁转转悠悠、蹦蹦跳跳。桃生抬手抚摸了她的头,将伞递给她,继而就走了。红雪兴致勃勃地举着伞踩着水花,路过石子路时,青蛙神突然蹦了出来,用舌头摸了摸红雪的屁股。

这死□□真是死性不改,妲妃心想。

红雪倒没生气,反而蹲在地上和青蛙神聊上了。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暴雨并没有要停下的迹象,直到凌晨还在下着,大宅子里的妖怪差不多都已酣睡。一青纱女子蹑手蹑脚地出现在桃生的房间前,她没有打伞,全身都已经湿透了。确定桃生已经入睡,她从背后抽出了一卷卷轴……

桃生今夜又梦了。他从小到大,若做梦,一定梦到的是母亲吊死的画面。今日,那个稚嫩的孩童与往日一样被闺房里的画面惊得无法动弹,上吊垂死的姿势令人联想到冰冷的死亡。可今日的剧情却没有那么老套,吊在天花板上的母亲竟缓缓抬起了手,扒住自己脖颈下的绳子,利用妖力点起了火。火被绳子烧断了,一直烧,把整条绳子都烧成了灰烬。母亲掉了下来,猛烈的咳嗽了几声。

桃生又惊又喜,急忙想跑过去扶,可无论跑了多久,迈的步子再如何得大,他竟然发现自己离母亲越来越远,场景开始变换,母亲从一个简陋的小屋子里站了起来,身上还穿着那身血红的嫁衣,脖子上渗着血的勒痕触目惊心。母亲坐上了房间里的一个太师椅,仰着头,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画面有些诡异。桃生呆愣在原地。

这时,母亲像是看见了桃生,猛地从太师椅上下来,蹲下身抱住桃生,嘴里呜咽着。

“我的儿子!母亲好想你啊!”她捧着小桃生胖胖的脸颊,泫然欲泣。

然后她把愣着的桃生往怀里抱,嚎啕大哭。

桃生回过神来,想要抱住母亲。

突然,桃生的手接触她的一刹那,梦醒了!他睁开眼,眼前仍是冰冷的天花板。他惊坐而起,拭了拭眼角的泪,还迟迟沉浸在梦中的情绪里。今日的梦竟与往日不同,梦里母亲所在的小村庄桃生知道,就在夕雾山山脚下,名叫封门村。莫非是母亲没死,就居住在那个村子里,想要托梦于他?强烈的欲望与好奇一股股地涌上头脑,不管母亲生死,他定要去那村子里瞧个究竟!

他迫不及待地穿上红色大氅,腰里挂上剑,在寂静的夜色里消失。

#

雨小了很多。他站在村子前望了一下:村子前面有个不怎么流淌的河流,河流旁立着一个大石头,石头上密布苔藓,隐约可以辨认出刻着的是“封门村”三个红字。雾气悬于村子的屋顶上,村子里鸦雀无声。

桃生抬步缓缓进村。进村的土路只有一条,因着下着雨,坑坑洼洼、泥泞不堪。土路两旁是零散的几个人家,寂静无声,略显诡异,往前看去,黑咕隆咚,连盏灯都没有。

村子里的屋子,都是用石头和水泥建成的,有闲心的磨了磨石头,好让屋子看上去美观一些,但大部分都是凹凸不平,搭上就完事了。有的人家估计是买不起水泥,就直接用石头搭建,不过哪有这么严丝合缝的石头,有些缝隙大得都能看得到里面。桃生走近一用石头搭建的房子,从外往里看。

这件屋子已是凌乱之景,房间里空荡荡的,蜘蛛网爬满屋角,厚厚的灰尘盖在倒着的家具上。桃生只在小时来过这村子一次,那时还是鸡犬相闻的热闹之景,没想到今日竟如此落败,恐怕是一个空村!想来也只过了六十年左右,人类的生命总是那么短暂,变迁更迭也是如此迅速。

桃生不甘心就这样回去,决定继续往前走。走到了一个小平台,平台上还有一颗小榕树。于是在平台这里就有了分叉路了,有左中右三条路。中间那条路房子密集些,桃生就往中间那条路走。这样他就到了全村房子最密集的地方。

漫无目的地走着,竟发现有一房子敞开着门,不,应该说是没有门。这里所有的房子几乎都长满了青苔,独独这一家没有。房子正中央摆着个太师椅,想到梦里也是有个太师椅,桃生心有疑惑,抬步走了进去。一摸那椅子,竟然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灰尘。

这房间里较于其他屋子更大一些,但还是一副破败模样,白墙脱落,石头□□了出来,还有些肮脏的土色。地上满是石子和沙子,还有些干草混杂其中。屋里灰尘很多,桃生咳嗽了两声。唯独那椅子洁净如新,与周围格格不入,令人匪夷所思。

这间房子里的格局同梦中一模一样,梦到现实里存在的场景,不论是好是坏,这定非巧合!

房子左边供奉着一个不知是谁的劣质神像,明明是个小脸,却有肥厚的耳垂,眼睛笑眯眯地,嘴巴却是大张着,仿佛要吞人一般,在浓浓的夜色里诡异不堪。桃生实在觉得这神像表情怪异,走近几步看了看。

这神像突然左右动了动,桃生心里一惊,忙退后两步,手里握着腰上的剑柄,蓄势待发。

那神像的面孔开始扭曲,晃动得更加剧烈了,一下次摔到了地上。只听清脆一声,瓷质的神像竟没碎,身躯开始变得大了起来,竟化成了一小脸肥耳的妇人形象。

妇人趴在地,缓缓朝桃生爬去,欲要握住他的脚踝。桃生一惊,后退了两步,跳出了屋子。

若要开战,这间小屋子显然施展不开拳脚。不过屋外的空地也不算大,四周都差不多被屋子围着。

那妇人仪容凌乱,神情疯癫,缓缓站起了身子,踉跄地朝桃生走去,用她修长的指甲挠了他一爪子。

桃生由于惊慌,愣是没反应过来,白净地脸上顿时出现了五道红血印。桃生拿剑向手臂砍去,不料那妇人迅速的收回了手。

桃生略有愠怒,握紧了剑柄,后退了几步,与她保持了些距离。

“月仞·月影斩——”

桃生向她挥出剑气,深紫色的剑气迅猛如虎,凶猛而去。

不料竟然击偏了!强劲的剑气深入了她身后的黄色土墙!

不对,自己明明对准着她的身子挥的,那妇人又移动迟缓,几乎没有移动位置,怎么会击偏呢?!

由于剑气的深入,本就年久的屋子塌了一半,屋顶上的青色瓦砾轰然落下,太师椅早已不见踪影。桃生凭借微弱的剑气轨道瞬移到妇人身后,想她挥刀。

可那妇人一转身,形貌竟完全变了:血红的嫁衣刺目,那温婉的美貌若沉鱼落雁,蛾眉螓首、仪态万千,眼神凄楚地望着桃生。桃生怔住了,出招停滞,腾空的他缓缓落下地,眼睛一刻也不敢移开眼前这位人,恐怕这一移眼,她就不见了。

桃生的眼里充盈着泪,声音有几分颤抖:“母亲?”

“我的孩子……”

阔别多少年,这日夜思念的音容相貌,竟然就在此刻出现在眼前,好像那令人悲伤的往事从来就没有发生一般。桃生多想此刻永远的停滞,就算只是幻象,他也心甘情愿地被欺骗。

淳于芷水眼中也带泪,倩步走到他身前,眼神突然一厉,两手握着他的胳膊,前后使劲推搡,声音嘶哑地哭喊道:“我当初就不该生下你!是你让我容貌欠损,让我体态臃肿,得不到相公的喜爱——!”

桃生完全愣住了,任她的推搡。没想到母亲竟是这种想法!是我导致了父亲的移情别恋,又是我害得母亲自杀吗?!他垂下了眸子,眼神有些失色,冷汗直冒,想到母亲是带着对自己怨恨吊死,全身就仿佛被抽走了力气,手中的剑也握不住了,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缓缓抬头,母亲的眼里全是怨恨。

他突然觉得心脏绞痛,喘不过气来,双腿酸软,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他双手撑地,垂着头,瞪大了眼睛。他用一只手握住他的喉咙,卖力地喘息,面色苍白如纸。

“桃生,我要杀了你!”淳于芷水神情扭曲,已然入狂,秀手一挥,桃生的身上着起火来。

烈火的高温使得他痛苦不堪,剧烈的疼痛使得他眼前开始模糊重影。他差点感觉自己要被融化了,下一秒就要灰飞烟灭。

若说母亲痛苦,这些年来他品尝的,又何尝不是痛苦?难不成是他活该如此,自作自受吗?

不,他什么都没有做过,何来自作自受?!接踵而至的噩梦,缠绕他的梦魇,哪一样他没有真真切切地体验到痛苦?多年以来一声不吭地被动接受与自我疗伤,他受够了。

他努力想移动自己的手臂,握住地上的剑,可仍旧是动弹不得,无力反抗。

看来是必死无疑了。

烧焦的烟气使得他意识渐渐丧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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