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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翎剑》第十二章 五湖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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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清三人出了卧龙阁回到客栈,也不作片刻停留,让小厮弄了几套破灰布袍子和斗笠,三人装扮一番便纵马疾驰出城而去。

路上叶秋尘和月奴把分别之后的事详细说了一番。

昨日二人自山神庙一路下山,由于天已过子时,整个山谷四下寂静无声,唯闻风籁虫鸣,想到方才山神庙中的一幕,叶秋尘心中仍是惊惧不已。

那道人在自己眼皮底下悄无声息被人杀掉,以他的武功修为,叶秋尘实在想不出当今江湖有谁能做的到,不禁也为元清担心起来。转而又想到元清武功不仅在自己之上,随机应变更是鲜有人能及得上,此行必定无甚大碍。

二人奔波一日早已疲惫不堪,但即便如此也不敢在山上稍作休息,生怕那杀了道人的凶手就如鬼魅一般,从某个地方窜了出来,到时候二人想要脱身就难如登天了。

也不知奔了多久,二人终于下得山来,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月奴见叶秋尘如此惊慌失措,也不敢多问,只是跟着他一路奔跑。

二人当即在山脚下的路边找了一个荒废的农舍作为休憩之所,也便于明日接应元清。这农舍早已无人居住,稻草散乱的铺盖在屋顶上,门窗破烂不堪蛛网盘结,地上落了足足一指厚的灰。屋内空荡荡的,并没有任何物件,有的只是四处乱扔的破瓦片和桌椅残骸。

叶秋尘三下五除二收拾出了一块儿空地,才与月奴坐下休息起来。方过片刻,突然听到路边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

那声音听着分外熟悉,但一时又无法想起是谁。叶秋尘向月奴示意一下,然后自己轻手轻脚走到窗旁向外望去。

只见一共有三个人在路上窃窃私语,其中一人头发花白、身材消瘦,看着十分眼熟,再细端详不是那卖米粉的老头是谁!叶秋尘心中一惊,这买米粉的来这儿做什么?再看他此时已没有拐杖,身形灵活,哪里是一个瘸子!另外两人,其中一人也是位老者,头发胡须灰白,背有些驼,背了一对铁爪钢杖,声音听上去细声细气。另一位年纪比老者稍小,个头不高,面皮黑硬如铁,目光如炬,显得精壮异常,腰间别着一对金鞭,不善言语。

这二人不消说,自是风雷二老了,只是叶秋尘当时并未认得罢了。

那说话窃窃私语的正是买米粉的老者,他冲风一闪一边作揖一边道:“风大爷,既然元清已经进了药王谷,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风不及道:“少庄主此番来,并不是要当即取元清几人的性命,否则也不会特意叮嘱你了。”

那老者不解道:“他这是又为何?”

风不及道:“这事就不是你该知道的了,你只需要照办即可。”

那老者听言,连连称是,不再追问。

风不及又问道:“你确定叶秋尘和那丫头在这屋子里?”

那老者道:“我亲眼所见他们下山,进了这屋子。”

叶秋尘听他如是说,更是一震。这老头暗中窥伺自己的行动,自己竟然丝毫未发现,也当真过于大意。转而又想到,由于山神庙之事,自己当时早已惊慌异常,哪里还管得了这些。

风不及道:“也好,先把他们两个抓了再说。”

叶秋尘见状,当即喊了月奴,欲从后面逃去。

哪知后面却有几个白衣人已堵住门口。

叶秋尘惊道:“这岂不成了瓮中捉鳖了?”当下算计如何脱身。

不等他细想,却听门外传来一阵尖细的声音道:“叶少侠竟然在屋子里,何不现身一见?”

叶秋尘知道已无法躲避,只得推门而出,朗声道:“叶某在此,不知二位怎么称呼?”

风不及道:“江湖上人称风雷二老的便是我们二人了。”

叶秋尘“哦”了一声,既不惊讶也不一脸不屑,道:“二位找我何事?”

风不及道:“墨月山庄的裘少庄主想请少侠走一趟。”

叶秋尘道:“我与墨月山庄素无瓜葛,请我做什么?”

风不及道:“少庄主既然请少侠,自然是有事情了。”

叶秋尘道:“什么事情?”

风不及道:“叶少侠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叶秋尘一笑道:“那我偏不去呢?”

风不及脸色一变,强忍着道:“那老夫自然是不客气了。”

叶秋尘仍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那就请出招吧。”

见叶秋尘如此态度,风不及更是恼怒道:“你也不要太狂妄,老夫兄弟二人在江湖上也不是泛泛之辈,你要从我们两个眼皮底下逃走,估计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叶秋尘也不答话,只是摆了姿势等候风雷二老出招。可令叶秋尘意外的是,风雷二老仍站在当地,丝毫不见要出招的意思,这倒是让叶秋尘有些不解。

不过,很快叶秋尘就知道原因了,而且他脸上那份自信与从容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只见屋后的那几个白衣人已经押着月奴出现在了他面前。

此时的境况,若是以叶秋尘一己之力,纵使赢不了眼前这几个人,但脱身却不是问题。可如今月奴已被对方抓住,叶秋尘自然不能轻举妄动,否则若是月奴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如何向元清交代。

想到这些,叶秋尘当即不再有所行动。风不及笑道:“叶少侠现在是否改变想法了呢?”

叶秋尘道:“风雷二老在江湖上大名鼎鼎,却也做这种下三滥的事,用女人要挟算什么本事?何不真招上见高低。”

风不及道:“我只是奉命请你去一趟,也不需要逞这种无谓之勇。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叶少侠还是好好想想。”

叶秋尘道:“也罢,我就随你走一趟,看那裘少庄主打的什么算盘。”

风不及命那老头将叶秋尘绑了,押着二人往卧龙阁而去。那老头看了叶秋尘一眼,“嘿嘿”的冷笑两声,叶秋尘瞪了他一眼,也不搭话。

叶秋尘将这事说与元清时,元清也是有些惊疑,没想到这买米粉的老头竟然是墨月山庄的人。那他为何在半山上卖茶,并刻意与自己搭讪。若只是为了跟踪自己,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而且自己在卧龙阁也未再见他的身影,他又可能去哪儿?这些疑问看来不是一时半刻可以知晓的了。

叶秋尘问道:“既然这毒是来自西域,那我们接下来要去趟西域?”

元清道:“这倒不急。”

月奴不解,也问道:“这是为何?”

元清道:“还有一件事没弄清楚,即便去了西域,也是大海捞针。”

叶秋尘恍然道:“你说那只燕子?”

元清一笑道:“叶兄几年未见,却比以前缜密了。”

叶秋尘假嗔道:“你少拿我开涮。”

元清正色道:“不错,正是那只燕子。你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虽称不上博闻广识,这江湖上的事情也知道个七七八八。纵使这样,你我都不知道这燕子的出处,这其中定大有来头。”

叶秋尘道:“这确实奇怪,按说胆敢招惹墨月山庄的人肯定不是等闲之辈。江湖上稍有名头的帮派,即便未曾亲自打过交道,我们也是略知一二,从未见过哪个使用燕子作为标志的。”

元清道:“既然我们不知道,就只好去找那知道的问问了。”

叶秋尘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想到了一个人。”

元清一笑:“我也想到了一个人。”

月奴见二人买起关子来,急忙追问道:“你们说的是谁?”

元清道:“一个对江湖上的事情无所不知的人。”

叶秋尘道:“五湖楼主陆玄机。”转而又道:“他虽然号称知晓天下事,但是却是一个贪财如命的人。随便一个问题,要是没有几千两银子,他根本不会回答。而且根据问题的价值,价格也会水涨船高。你这空手而去,定然也是空手而回。”

元清笑道:“有些事是钱可以解决的,有些事是钱不能解决的。”

叶秋尘道:“你是说你这件事是不需要钱解决的啦?”

元清道:“也许。”

月奴问道:“那他住在什么地方?”

叶秋尘道:“这陆玄机虽然号称‘五湖楼主’,但他住的地方并没有湖,不仅没有湖,而且是在一座绝壁之上。”

元清道:“这也很好理解,这陆玄机既然知道江湖上的所有事情,有人想求助于他,自然也有人想要他的命,住在这绝壁之上至少安全一些。”

叶秋尘道:“听说他高价请了几个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来保护自己。真不知道像他这样提心吊胆过日子的人,要那么多钱有何用。”

元清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是提心吊胆过日子,我们又好的了多少?”

叶秋尘笑道:“你这么说也对,我们好像还不如这陆玄机。”

月奴道:“听名字,他是位道长不成?”

叶秋尘狠狠的“呸”了一声,道:“狗屁道长,挽道髻穿道衣倒是不假,但那道衣却花花绿绿堪比那纨绔子弟,整日花天酒地,身边妓妾成群,行事作风哪有个出家人的样子。”

月奴“啊”了一声,不知何故,自离开墨月山庄,她对这种轻薄之徒甚是反感。

元清冲月奴缓缓道:“陆玄机住在据此几百里的汉中天台山飞仙灵崖之上。汉中之地在汉末为张鲁所据,这张鲁本是五斗米道老祖天师张道陵之孙以及第三代天师,他深得五斗米道教义,境内之人皆是其徒众。因他近三十年的传道,汉中自此道教盛行,据说这飞仙灵崖便是道家飞仙之处,陆玄机十数年前开始隐居于此。此人武功如何外人不得而知,但别看他偏居西陲,在江湖上却广撒眼线,各门各派的秘事没有他不知道的。正因为此,他也得罪了不少人,在江湖上简直让人又爱又恨。”

叶秋尘听元清说出“又爱又恨”这四个字,不禁哈哈大笑,道:“这倒是不假,人人都想从他这里打听消息,但是又怕他知道自己的秘密。”

月奴又问道:“他既然住在山上,为何叫‘五湖楼主’?”

叶秋尘答道:“当然端的是五湖四海之事他都知道了。”

说话间,三人骑马奔东北而去,不一时便进入绵绵群山,一路上峻峰险壑飞瀑流泉,花开如锦百里留香,其中景色当真让人留恋不已。如此行了数日,三人几日来饿了就吃些野果,渴了便饮些清泉,抛却江湖上的是是非非,如此倒也快活,尽管三人心里都知道这也不过是只有几日光景罢了。

这一日,进了汉中界来到一处村镇投了一个小店住下,三人洗漱一番,换了平日装束,稍作休息。山野之地,并无什么美酒佳肴。菜是山中的野菜。肉则是附近村民亲自上山打回来的野味,鹿、兔等等,不一而足。还有从山溪中捉来的鱼。这菜分外清新,肉格外劲道,鱼甚是鲜美,再配上一壶清冽的酒,就如饮了甘泉一般畅快。置身这桃花源一般的所在,元清倒觉得那墨月山庄的事情反而不是坏事了,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到了晚间,元清随着山中清风,登上镇后的一个土丘。树木阴郁,他便挑了一块露在外面的岩石坐了下来。风轻轻的吹着,月光柔和的泻了下来。元清摸了摸铁剑,那两个字已经被他摸得圆滑发亮。他抬头望着夜空的星辰,抽出那只竹箫吹了起来,只希望这箫声能传到自己希望到达的地方。

刚吹一会儿,却见一人一身白衣,轻盈的走了过来。来人正是月奴,也许元清方才过于专注,以致竟没发现月奴的到来。

他回头看了一下月奴,缓缓道:“叶秋尘呢?”

月奴道:“叶大哥喝醉了,我已经扶他躺下了。大哥可是想那姑娘了吗?”

元清苦笑一下,道:“斯人已去,伤悲何用!”

月奴道:“大哥又何必逞强呢?我又不是那些江湖英雄豪杰,纵使大哥想起故人,心有悲戚,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俗话说‘儿女情长’,凡人总是在所难免,大哥也不必在月奴面前掩饰。若大哥总是将这思念之情藏于心底,隐于人后,心中终日郁郁,月奴见此于心何忍?”

元清虽与她认识不久,因墨月山庄之事走在一处,若论情意自是异于儿女,可经她这么一言,元清心中倒是一热,心想:“月奴虽命运不济深陷墨月山庄这个虎口,但却实在是个善良多情的女子,日后总得给她找一个好的归宿才行。”

元清笑道:“妹子你误会了,也不是我故意掩饰,而是这事过去已久,我也早已释然。”

月奴道:“如此自然最好。”

话刚完,却听土丘下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吵吵嚷嚷的声音。元清顺着声音望去,原来是一群村民举着火把,聚在村口,有的扛着铁耙,有的拖着木棍,正议论纷纷。

只听领头的一位老者大声道:“乡亲们,今晚玉真道长就要替我们上山除掉那些恶棍,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欺压我们了。”

一个中年人模样的人道:“虽然玉真道长武功高强,定会帮我们了报仇,可我们也要去助玉真道长一臂之力,亲手杀了这帮人,方解心头之恨。”

众人都大声附和。

又一人道:“玉真道长只是一个女子,当真没问题吗?”

另一人打断道:“你这是什么话,那日玉真道长的武功你又不是没见过。”

听了此言,那人不再言语。

元清听了这些话,纵身一跃,已从石头上跳到众人面前。

带头那几人见元清不知从哪儿突然冒了出来,都是吃了一惊。这些人中,有客店的小二认出了元清,上前问道:“客官,这么晚了,你不在房中休息,在外面做什么?山中夜里多野兽很危险。”

元清一笑:“我只是出来走走,不妨事。听你们刚才说话,你们却是要去做什么?那玉真道长又是谁?”

众人见刚才说话已被听了去,个个面色紧张,不知如何是好,只紧握手里的农具。

元清待要解释,却听背后一温柔的女子声音说道:“各位乡亲不用紧张,我们并不是什么恶人,只是路过此地。江湖中人端的是行侠仗义,若乡亲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不妨说来听听,我们必定尽绵薄之力。”

众人听她言语,又见她美若天仙不似坏人,心里不再紧张,但还是犹犹豫豫。

店小二道:“大伙不用误会,这位大哥和姑娘确实都是好人,并不是和那些人一伙的。”

元清问道:“你们方才说的那些人是谁?他们究竟做了什么,你们要找他们寻仇?”

店小二道:“这就说来就话长了。方才不想对你说,是因为你只是过路,最好别趟这趟浑水。”

元清笑道:“我趟的浑水已经不少了,不缺这一趟。”

店小二无可奈何道:“那好吧。”

他正要从头开始说起,那中年模样的人抢道:“你说话吞吞吐吐,还是我来吧。”

转身对元清道:“这得从一年前说起了。一年前,附近山上来了几个江湖人士。这几个人不知是惹了什么仇家,竟躲到这深山之中。他们平日躲在山中并不出来,可每月总会有几日来到村镇里,抢掠一番。若只是抢些食物也就罢了,他们简直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不但一语不合就把镇子上的人打成重伤,甚至还把镇子上的几个姑娘抢到山上给祸害了。”

他指了指旁边的一个老头,又道:“张老爹的女儿,就是被他们抢去了。他儿子上山搭救妹子,也被他们活活打死了。老伴见不几日便失去了一双儿女,不到一月也被气死了。”

这老头听他此言,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吃了那些人。

那人继续道:“这些人武功高强,我们不是对手,只能忍气吞声。可终归苍天有眼,两日前,一位女道长来到镇上,恰巧遇到其中一个恶人带着几个打手来镇上抢东西。她二话不说,只见从袖中掏出一根指头般粗、不足三尺长的透白的锥子样的武器,左冲右突白光闪动,瞬间把这群人的武器都给震到了地上,手腕也已被她尽数割伤。她对那些人喝道:‘你们回去禀报一声,两日后的晚上,我定去山上取你们性命。’那几个人东西也不要了,吓的狼狈而去。这女道长只说两日后上山,却也未在镇上住下。现在时日一到,估计女道长已去了山上,我们也要去助她一臂之力。”

元清道:“你说她用一把白色的锥型的武器?”

那人道:“对。”

元清道:“是通体透白吗?”

那人道:“正是。那看上去简直不是一件武器,而是一块精美的玉雕。”

元清微微一笑:“诸位若不嫌弃,我愿上山相助各位,不知可否?”

那人疑问道:“你的武功?”

月奴笑道:“这位大哥,你大可放心,如果他能去,就是没有那女道长,除掉这些人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众人听她此言,都是张大了嘴巴,竟一时不知眼前这位究竟是何方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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