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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御龙记》第一章 乐山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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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二月,山雪初融,日落之后,寒气逼人。老乐山的祭坛前,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祭坛之上,四名裹着棉衣的大汉,双手各持一根柳棒,身前各有一个装满铁水的熔炉。四名大汉身后站着一位七八岁的小道童,道童口中喊道“无极生太极”,一名大汉娴熟地舀起铁水打向夜空,一朵铁花绽放,星火灿烂,引得人群一片喝彩。道童接着喊“太极生两仪”,马上有两名大汉舀起铁水打向夜空,同时出现两朵铁花,又引得人群一片喝彩。“两仪生四象”是四个人一齐打,而“四象生八卦”则是先一齐打出四朵花,在星火湮灭之前迅速再一齐补打四朵。

后面又有“后羿射日”、“嫦娥奔月”、“祝融取火”、“盘古开天”等等,不少观众听到道童用稚嫩的声音喊出一个个牵强附会的名称时,都是忍俊不禁。

每年的二月十五是太上老君的寿辰,道家把老君奉为始祖,对这一日自是极为重视,天下的道观,在这一日都会举办庆典活动,虽说天南地北民俗各异,但各地道观的庆祝方式不外乎是开道场和秀武功,唯独老乐山有独树一帜的打铁花表演。

老乐山的道士并非习武之人,平素以钻研经义为主,与武当山、青城山、龙虎山、齐云山、茅山等宗派的往来也都是探讨道家经义。六大道山曾有约定,每年始祖诞虽然各自举办,但六家轮作主场,今年恰好是老乐山的主场,是以武当、青城、龙虎、齐云、茅山都派了弟子参与观礼。附近乡邻一年能看到好几次铁花表演,早已不以为奇,会冒着融雪之夜上山看打铁花的,不是外地宾客便是本地最虔诚的信徒了。

民间的金、银、铜、铁、锡工匠,与道士都是敬奉太上老君,老乐山所处的确山一带的五金工匠祭祀老君时,与别处不同,工匠们一般会选一片近水的旷地或是一座跨河的石桥,摆上几个熔炉,将街坊送来的废铁熔成铁水,另外他们会事先准备好几组柳枝做的花棒,每组两根,其中略有韧性的一根的棒头会掏出一个用于盛铁水的凹槽,待得夜幕降临,铁水迸出金花,打花匠人左手用带槽花棒舀满铁水,右手用未盛铁水的花棒猛击左手花棒的棒头,将铁水击弹向夜空,瞬间火花四溅、璀璨夺目,“打铁花”往往是多人一起表演,打花匠人通过相互的配合就能在夜空中绘饰出各式各样绚丽多姿的景象。

老乐山道观为求热闹,是以每年道教的大典,道士们都会请打花匠人来表演“打铁花”,为道观增添光彩。道士们捐铁出钱,加之“花”与“发”谐音,匠人们也乐于此道。是以打铁花的兴盛,却也多亏了老乐山的道士。老乐山的打铁花又称确山铁花,起源于北宋,到得明初,已经颇为盛行。

宋元两朝崇尚道教,龙虎山、茅山上的道观多数都是赵宋皇帝下诏兴建的,元代的成吉思汗曾三次召见全真道的丘处机,使全真道盛极一时,明朝创建后,朱元璋曾多番封赏武当掌门丘玄清。道家连续三朝都受皇室尊崇,是以道教庙观遍布全国各处,仅老乐山一处,就有“八宫二观一拜台”之称,而道家的派系也多不胜数,有的兴盛几十年,有的盛行数百年,至于大明这一朝,香火最盛的当属武当。

老乐山观主将祭坛前的好位置都作了安排。前排正中位置坐着一位华服男子,华服男子左右各坐一人,身后又坐着四人,六人一色的浅灰服饰,腰上悬着长剑,一看便知是华服男子的侍从。六大道山的位置在华服男子的左侧,虽都是些道士道姑,但服饰却各有不同。华服男子右侧坐着的有商贾、乡绅、和尚、尼姑,这些人的到来,对老乐山而言早已司空见惯。因为铁花出现于祭坛上方的夜空,前后左右之间其实观赏视角相差不大。

“师父,明年咱们武当的始祖诞也请上他们去表演吧,师兄弟们肯定会很开心。”说话的是武当弟子御风,武当屡受垂青,俨然成为道家正宗。其时武当共有“玄”、“然”、“御”三辈,御风属于第三辈,御风的师父张自然,属于第二辈。

往年这等差事都由其他弟子负责,今年由于武当掌门丘玄清又受朝廷诰封,朝廷要于二月十五日派人到武当封赏,武当上下从过年就开始准备今年的始祖诞,张自然在武当是个闲人,不爱应酬官员,就讨了这份差事。御风自幼就在武当习武修道,虽曾多次下山,不过是到武当山脚的市镇替大家买些东西,从未远离,这次硬要跟着师父下山见识见识

每年的二月十五也是武当香客最多的日子年了,在御风看来这一日与过年一样重要。此番看到老乐山的夜空,皓月高挂,铁花此起彼伏,时而如金花炸开,时而如流星坠地,比武当山的念诵《道德经》,表演太极拳、太极剑,要强上百倍,便想将之带回武当让同门涨涨见识。

张自然忙压低声音道:“御风,为师命你回武当后不准再提打铁花。”

“为何啊,师父?”御风甚为不解,还待再问,但见张自然一脸严肃,话刚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只听得小道童又喊到“流星赶月”,四名大汉不断将铁水打向那轮圆月,御风抬头望去,只见许许多多带着火花的细线射向月亮方向,未穿出多远又整条消失。

可能是前面听到太多风马牛不相及的名称了,这个“流星赶月”显得尤为贴切。众人仰望夜空,不时报以掌声,感叹、赞美、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正当热闹之时,祭坛上的四名大汉突然舀出四个小铁球打向华服男子。那小铁球是从熔炉里舀的,早已被烧得通红,四人出奇不意,分别把球打向华服男子的印堂、人中、膻中、关元四个要穴,手法快速无比。

事出突然,观众尚未反应过来,那四个铁球与华服男子就只有一尺距离,华服男子身后早被人群挤得水泄不通,左右两侧也没有可挪动的身位,眼看避无可避,蓦地剑光闪动,啪、啪、啪三下,火花溅起,有三个铁球已被右边的侍从击落,第四个铁球则是被一只手硬生生的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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