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茫茫人海中遇见那人，他一喜一笑，一怒一哭皆入了你梦，化为执念。

禾宁第一次遇见莫清之的时候，是在她四岁的生辰宴上。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因为神魔大战落下的病根而撒手人寰，她与父亲相依为命的长大。或许是从小缺少母爱，父亲对她更是百依百顺，要风就给雨的。

四岁的生辰宴很是无聊，小小的禾宁穿着一身华贵无比的大红裙衫躲在白虎山后的凉亭中，百无聊赖。她一会施法毁了那树上不知是何种鸟刚刚搭建好的新巢，一会火烤了一片山泉里的锦鲤。“啊！这好像是大长老前些天去西海昆仑山听道带回来的贡品。”小小懊恼了一会，禾宁便很快忘记了这茬，转身向山庄里飞去。

“何人如此大胆，居然敢擅闯本小姐的闺阁。”甜甜的奶声奶气的娃娃音顿时响彻在莫清之的身后。他随父亲前来贺寿，只是一转眼的功夫便走散了。“哎！父亲依旧如此的不靠谱。”小小少年无奈地在心里抱怨到。

莫清之缓缓转身，只见身后一团小小的像一团火烧云似的精致小人儿一脸警惕地望着他。那话语间的架势，仿佛他一句话说不好就要上来揍他的样子。“在下莫清之，此次是随父亲一道来给少阁主庆贺生辰的，如若打扰了阁下，还望见谅。”莫清之走上前一步，拂了拂手说道。

“还真是一本正经呢。”小禾宁从未见过与她年龄相仿的同龄人，只觉得面前这个看起来大不了她几岁的小男孩，说话竟同她父亲那般老学究。不！比父亲还一本正经，跟那大长老有得一拼了。

“你来贺寿的？那你带礼物了吗？”

“礼物？礼物是父亲准备的，不在我身上。”这突如其来索要礼物的行为，让莫清之有点哭笑不得。

“你爹的礼物那是你爹的，你自己来给人家祝寿连个礼物都不备，还来干嘛。直接让你爹一个人来不就行了。”莫清之看着面前四五岁大的小女孩神情不禁有些恍惚，这还是他出生以来第一次被人训斥，就因为前来贺寿没有带礼物。而他当时还只是一个七岁孩童！

不讲理，是真的不讲理。

“是，阁下训斥的是。”两人说话间，只见一位打扮不俗的侍女带着一队侍卫往这边走来，边走边喊“哎幺，我的小姐，小祖宗，你可让我找疯了。宴会已经开始了，族长让我带您过去呢。”说罢，她跪倒在地帮禾宁整理好因顽皮而略微不整的衣衫。

“好看的小哥哥，下次记得再来记得补给我生辰礼物啊。”说完，那领头侍女便拉着小禾宁往宴会厅走去。小小的，像一团火烧云般艳丽可人的小团子转身向莫清之做了个鬼脸，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噗！”莫清之被那可爱调皮的动作瞬间逗笑了。他抬眼看向远处的殿楼阁宇，雄伟壮丽。天边耀眼的霞光映着层层云雾缭绕的仙山，美得安宁如画，过目难忘。

莫清之并未赴宴，而是在找到随从来的侍卫后，便转身一道回玄武山庄了。

那人说，要礼物！

尔后的数十年里，每逢生辰或者佳节，莫清之都往白虎山庄送去贺礼。从起先的一些寻常文玩字画，到后来他专门去人妖两界寻来的奇珍异宝，时间长了这中间的各种心意便也不言而喻了。

禾宁都一一收下，视若珍宝。

转眼到了禾宁成人之际，神族之内也开始传言，两大世族已经结亲了。只有莫清之自己知道，他还未曾向禾宁表露心意，禾宁也未曾允诺过他誓言。但他知道，这一生非她不可了。

此时，妖界狐族院子里，禾宁摸住腰间那块触手温润，晶莹通透的玉佩，脑间缓缓浮现出过往二人相处的画面，不自觉地慢慢的释放出神魄。

“狐绥绥，我再说最后一遍，给我滚开。他是我的人，你想成亲，门都没有！！！”

“你哪里来的底气跟我这么说话，绮罗山里，输了他的还不是你。”狐绥绥不屑地说。

“你还真是时刻都在刷新了我对妖族厚颜无耻的看法，想必你的脸给你也是多余的，不如毁了的好。”说罢，就见禾宁解开封印召唤神魄附体向狐绥绥攻去。

“白虎神魄？”慕熙看见禾宁附体的白虎神魄时，刹那间怔住了。不仅慕熙惊讶了，就连狐绥绥也被眼前这个少女吓到，顿时连手里结印的动作也停住了。

天上地下三界之内，能拥有白虎神魄的年轻少女，就只有当今白虎族少族长——禾宁了。一时间，狐绥绥震惊到忘记还手，生生接了禾宁一记神魄冲击，直直的飞出去几米，摔倒在地，猛地吐了一口鲜血。届时狐绥绥脑子里一片空白，既然这少女是禾宁，那躺在躺椅上的美男不就是——玄武族少族长莫清之！

“没想到居然是白虎一族的人。”慕熙看着院子里一片混乱的场景喃喃地说。

只见禾宁瞬移至莫清之的身旁，仔细探查了一番，向狐绥绥走去。

“现在你知道，碰不起了吧。就算没有我，你也配不上他不是吗？把破除幻境的解药拿出来，我可以饶你狐族一命。”只见禾宁看着躺倒在地的狐绥绥，冷声说道。

“没有解药！”

“是吗？就算你不给，我带他回神界，自然会醒。只是你妖族在神魔大战时，当着西山王母的面发誓，终生依附神族，怎么你狐族是嫌活的太久了吗？”

“你不用激我，你不是喜欢他吗？那你救啊！哈哈哈哈哈——你们神族就如此伟大，令人心生向往？呸，我最讨厌你们这些人了。就因为神魔大战妖族屈辱你们之下，寻求一时的庇护，那人就不惜退掉了婚约。跟我说终生只愿成为你们神族的守护者。”

“哈哈哈哈——什么青梅竹马，海誓山盟都比不过神族的庇护，真是可笑至极。”狐绥绥近乎发狂地诅咒着她口里的那个负心人。禾宁瞥眼与慕熙对视了一眼，只见两人相互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你就算杀光我狐族又怎样，你还是没有本事救他。你连守着他都做不到，你连守着他都做不到——”话语间，只见狐绥绥神情悲伤地哭了起来。

“凭什么你们神族天生就高人一等，我那么努力修炼阵法，修炼幻术，那么努力成为族长，我以为我终于可以配得上他了，可他还是不要我。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你们什么都有——”狐绥绥看着被月光浸染如霜华般的青石板，终于暴走痛哭起来。

慕熙看着眼前这个称得上可怜至极的女人，缓缓走上前，走到她的面前。伸手递给她一方绢帕说“在这茫茫大千世界中，世人皆有不可得之物，锦绣前程，美满姻缘，或是至高无上的权位。所有人都在失去与获得，这是相对的。他为了权位这样明显地拒绝你，想来是想通了彼此间没有所谓的结果，所以到最后只有你自己不肯放过自己！”

“这样的人，值得你如此吗？”星光映在慕熙的眼里，像是一盏指明道路的孔明灯，在漆黑的夜里，向狐绥绥封闭已久的心送去了一丝微弱的光。

“你值得更好的！那种渣男，早该甩到三界之外了，有什么好哭的。”禾宁抱住莫清之，看着狐绥绥难得柔声地说道。

“但是！！！你不应该抢我的人，这是原则性问题。要抢可以抢别人的啊，那我没意见。”禾宁抱紧了莫清之傲娇地将目光瞥向一边说到。

“我去，你这原则也太没原则了吧，姑娘。”慕熙被禾宁这土匪头子一样的语气弄笑了。

“哎，提前打个招呼啊，我的人你也不可以抢，其他的随你高兴。要是缺人手可以找禾宁少主帮忙，她乐意之至！”慕熙忍不住笑着打趣道。

“我靠，姐妹你不地道啊，这种事不应该好朋友一起吗？有祸一起闯才是王道好吧。”禾宁同样打趣的回到。

“呵——”狐绥绥听了这两个人的一通乱七八糟的豪言壮语后，不禁心情轻松了许多。她接过慕熙的手绢擦了擦脸上的眼泪，随即站起身来说“你们是我见过最奇怪的女孩子。不过我现在似乎并不是很讨厌你们了。”狐绥绥看着禾宁怀里的莫清之，顿了顿便起身走向前将一颗淡紫色透着丝丝天竺葵香气的药丸递给了禾宁说“抱歉，这是解药。”

禾宁将药放入莫清之的嘴里，将他平放在躺椅上说“没事，按你刚刚说的故事来看，你也是个受害者，只要你绝了对他的心思，我不与你为难。”禾宁伸出手拍了拍狐绥绥的肩膀说。

“我原本只是想赶在他继任族长前放出成亲的消息，好最后拼一把的。现在看来，的确没有任何意义。他连婚礼都不愿意参加，只有我自欺欺人罢了。”狐绥绥勉强地扯出一抹微笑，看向夜空的残月缓缓说道。

慕熙走至二人身边，帮狐绥绥理了理因打斗而松乱的长发，慕熙捧着那束长发柔声对狐绥绥说“终有一天，你也会成为某人的非要不可，无法替代。他会抛弃一切来爱你，保护你，陪你走完余岁。”狐绥绥看着眼前安慰她的人，微红着眼眶点了点头。

绮罗山上的风，湿润且清凉。它伴着淡淡的菖蒲香，一直飘到了狐绥绥的院子里。

院里站着三位容貌上佳的女子，和光同尘，与星共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