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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偏未晚》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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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昀起说得云淡风轻,落在向枝耳里却有雷霆之势。

她神色不自然地撩头发,心虚地退了几步,“我结膜炎。”

祝昀起斜睨她一眼,伸手按了床头柜上的服务铃,“让赵医生进来一趟。”

向枝慌忙制止,“你干嘛!”

“债权人有权知悉债务人的身体情况,以判定其有没有偿债能力。”祝昀起煞有介事地说完,一个带着金属框眼镜的中年医生就走了进来。

“我没事啊,已...已经好了!”向枝有些慌,昨夜回去心有余悸,生生哭了小半宿,她根本没得什么结膜炎,只是不想让祝昀起知道她差点儿为了他把眼睛哭瞎。

而祝昀起似乎对她那些百转千回的心思丝毫不感兴趣,自顾自摊开腿上的书,头也没抬地交代医生道,“她手上的伤口需要重新处理一下。”

向枝没想到他来这一出并不是为了拆穿她,怔了几秒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昨天被顾岑岑扎破的伤口。

因为伤在右手,今天在办公室又拿笔写了字,所以创可贴一侧的胶带都卷了边,看起来着实有些寒碜了。

医生用碘伏给伤口消毒,向枝局促地坐在椅子上,看着纱布一圈一圈地从虎口处往手腕上缠绕,脑海中的千头万绪也打了结。

她偷偷看祝昀起,这个男人正做作地靠在枕头上看书,侧面线条从高高的眉骨下起势,经过笔挺的鼻梁,再到清晰利落的下颌缘,流畅又不失硬朗,隔远了看就是一副完美的剪影,没有哪个女孩经过不会多看两眼。

向枝看了好一会儿,然后默默地叹了口气。

她很少主动去揣测祝昀起的心思,当然了,她也根本就猜不到。

就像此时此刻,打完她一个巴掌,又冷不丁地来个甜枣。

祝昀起在想什么,过了这么久,她还是摸不透。

不过这五年向枝也不算毫无长进,至少她不会再像过去那样,谁对自己稍微好一点,就不管不顾地把一颗真心全盘交出了。

“好看吗?”祝昀起突然出声。

向枝的手已经重新包扎好了,赵医生也识趣地退了出去,病房门被带上的瞬间,向枝嘴角浮起了一个狡黠的笑。

“一般。”她摇了摇头,“跟我们公司里那些小鲜肉比,差远了。”

祝昀起偏过头看她,目光沉沉的,没有波澜。

向枝刚进入戒备状态,他又来了一句,“我饿了。”

向枝白眼一翻,“关我屁事,你别得寸进尺。”

“我现在是你的债主,你说关不关你的事?”

“我!”向枝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但是看到他乌青的嘴角,又把反驳的话都咽了回去。

就像向枝不愿意让祝昀起知道她哭了一晚上一样,祝昀起也心照不宣地忘记了他受伤的原因,宁愿拿欠钱这种小事来消遣,也不想把舍命相救的情意拿到台面上说。

一别经年,再重逢,真心仿佛变成了羞于启齿的东西。

向枝去医院对面的餐厅打包了鱼头汤和一些清粥小菜,帮祝昀起一样一样地归置好了,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

“给你。”

祝昀起抬头,瞥见了欠条两个大字。

“这就是我的承诺。”向枝掷地有声地说。

“我不要。”

向枝咬牙切齿地问,“为什么?”

“没有法律效力。”祝昀起斜了她一眼,“欠条上的金额数字需得大写,前面也要标注人命币字样,这点常识都不懂吗?”

向枝被他噎得说不出来话,也自觉丢人,就把刚刚在餐厅一笔一划写出来的欠条揉成团,塞进了口袋。

斜阳散尽,暮色四合。

病房内十分安静,除了祝昀起偶尔翻动书页的声音,地上掉根针都能听见。

向枝正襟危坐,平均两分钟给纪明轩发一次消息,“你回来了没?”

可纪明轩总是“快了快了”,却不见人影。

向枝实在待不下去了,准备走人,刚站起身,祝昀起就不轻不重地看了她一眼。

她来了脾气,“你看我干嘛?”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

向枝坐了回去,电话突然响了,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她一接通,电话那头的人就轻笑了一声,“我是不是打晚了?”

连越站在家里的露台上,遥遥地看向山下的万家灯火,手中的金属打火机转了半圈,一簇青紫色的小火苗就燃了起来。

他一边叼着烟,一边对着电话那端的向枝说,“不是说要请我吃饭的吗?”

“是你!”向枝惊喜出声。

祝昀起看她一眼,不悦地瞎翻了好几页书。

是什么样的男人,接个电话就高兴成这样。

初夏的晚夜微凉,木质栏杆上泛了潮,连越一只胳膊折叠起来,搭在栏杆上垫着下巴,另一只胳膊长长地伸了出去,手指上还夹着烟,红色的火光明明灭灭。

“那就说好咯,明天我去接你下班。”

挂上电话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三层独栋别墅暗沉沉的,只有他待得这间屋子亮了灯。

病房里,向枝开心得有些忘形了,一抬头,对上了祝昀起的目光。

该怎么形容呢?冷漠,不屑,居高临下,如果没看错的话,似乎还带着一丝嘲弄。

他的讽刺犹如一记重锤,砸碎了之前所有欲盖弥彰的和谐。

向枝嘴角的笑僵住了。

自昨日重逢后剑拔弩张地相对,到车祸后的心力交瘁,紧张和疲惫的思绪未停歇过,到了这一刻,连带着五年来所有的委屈和不甘心,排山倒海般一齐向她袭来。

她握着手机没有说话,用一种近乎发狠的眼神倔强地与他对视。

凭什么?

向枝想不明白。

当年放弃这段感情的人是他祝昀起,是他亲口对向枝说,“你走吧。”

在她最需要安慰和陪伴的时候,祝昀起在她面前毫不犹豫地关上了一扇门。

门内是他一家人的和乐团圆,而门外,只有她自以为是的爱情和那颗多余的真心。

“祝昀起,我不欠你。”向枝红着眼,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祝昀起看着她决绝的表情,心脏蓦然疼了一下。

他不合时宜地想起了第一次遇见向枝时的场景,瘦瘦小小的姑娘,眼睛却亮得很,是人群中最有灵气的那个,让人看着喜欢不说,劲儿也大,攀上他的胳膊就不撒手了。

祝昀起原本还以为她永远都不会撒手,可没想到的是,他心爱的姑娘有一副比任何人都坚硬的心肠。

她能一声不吭地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任他用尽各种手段寻找了整整半年,都不得半缕音信。

他何曾没有怨恨过,煎熬过,没有在午夜梦回之际想起过她的脸。

即便是她活生生地站到了自己面前,祝昀起都没敢相信。

因此才会在晶枫酒店的走廊上,下意识拉住向枝的手。

怕她再一次消失,怕自己再也见不到她。

“所以呢?”祝昀起自嘲地勾起嘴角,“你觉得我欠你吗?”

“我有资格这样觉得吗?”向枝手握成拳头,努力控制着声音平稳一些,“还是说,过了这么久,祝公子又重新对我这种普通人起了什么兴趣,而我恰好有幸能借着您这几分青眼,再不自量力地企图闯进你心里?”

“你问我你欠不欠我?”

向枝提高了音调,越说越委屈,最后气急败坏地吼出了一句。

“被甩的那个,可他妈的是我啊!”

祝昀起默了片刻,空气中只剩向枝喉咙处的呜咽,一下接着一下,委屈又克制。

他开口,沉沉的嗓音裹上心酸,徐徐问道,“你认为是我甩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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