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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双版纳艳阳下》第一章 初到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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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的一天,气候酷寒。

一辆由南向北的列车冒着风雪在冰冻的大地上奔驰。

入夜后气温降到零下十度,旅客们裹着棉衣,都在车厢里安静沉睡。

咣当一声,列车震动了一下。

爬在小桌子上睡觉的龙小鹰被惊醒了,他知道,火车停靠在一个小站上。

看看手表,已经到了夜里12点半。在火车上度过了三个难眠之夜,再有两站,就会顺利到达终点站北京站。

这里冰天雪地天黑得很早,晚上8点以后基本都是下车的,极少有上车的,车厢里空出许多座位。

他把头埋进手臂继续睡。

火车启动时,一股寒风从后背刮来,听见有4个年轻人走进车厢,其中一个还轻松地哼着歌曲。

龙小鹰立刻警觉起来,凭多年在社会上混的经验,可以预知,这伙人不是流氓,就是小偷!

半夜候车的人都很疲倦,谁会有心思哼小曲?哼小曲的目的,不过是在试探哪些人睡熟了,哪些人还未睡熟?

小偷的惯用伎俩。

这里交通发达,班车很多,如果不是有急事,半夜来赶这趟火车没有必要。

很快就发现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结伴上车的年轻人没有集中到一起,而是分散开来,坐到了不同的地方。

接下来一定会有事发生,再困也不能睡觉了。

龙小鹰把脸移动了一下,为的是能从桌子下方观察对方动静。

闭上眼,爬在桌子上竖起耳朵细听,咣当当、咣当当,除了火车轮子撞击铁轨的声音,没有听到任何可疑声响。

也许他们是过路的,并不准备在火车上发横财,龙小鹰半睡半醒仍然保持着警惕。

大约过了半个钟头,有个人来到他身边坐下。

不用怀疑,半夜乱走动的,一定是那伙人中的一个。

危险临近了!

等了一会不见动静,龙小鹰悄悄睁开了一下眼睛,看到一双锃亮的皮鞋,遇到的是城里的流氓。

那人把身子往后仰,靠在椅子背上,似乎是在睡觉,其实应该是在观察周围的动静。

龙小鹰假装睡觉,用心去感觉身边发生的事。

隔了一会儿,轻微的悉悉索索声在桌子下面响起,睁开眼,看到一只手从桌子下面伸过去,正在解对面睡觉旅客上衣口袋的纽扣。

要去抓他吗?四个对一个,搞不好把命都丢了,但也不能让他得逞。

龙小鹰直起身,小偷立刻把手缩回来。

招惹到贼人,恐怕要打架了,龙小鹰不动声色,但已做好招架准备。

这蟊贼看了他一眼,做贼心虚,又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哼了两句小曲,起身离开了。

他这是干什么?要去找同伙吗?

在火车上坐久了脚肿,爬着睡觉时没有穿鞋,龙小鹰就把脚伸进皮鞋里,系紧鞋带,心里想着对策。

列车员休息室就在相邻车厢,有事可找他,如果他胆小的话可以让他去找乘警。

离开他的那个贼人找到个同伴,附着耳朵说了几句话。

他的同伴连看都没有朝这边看,回了他一句,两人就没有动静了。

这是个年龄较大的人,可能是他们的头,看来很狡猾。

龙小鹰赶紧把对面爬在桌子上睡觉的旅客喊醒。

“车上有小偷!不能睡了。”

那人面带惊恐地说,“刚才我就知道了。”

“他偷你的时候你醒着?”

“差点被吓得尿裤子。”这位旅客告诉他,“你不知道,这段路经常发生抢人事件,列车员都知道,到了这里他们就躲起来不敢露面。已经有人因为反抗被杀,我兜里钱不多,就让他拿去算了。”

既然这般凶险,龙小鹰也不想在途中招惹麻烦。

火车到了下一站,平安无事。

这伙贼人起身下车时,顺手牵羊抓下一个档次较高的旅行袋。

不会是他们的吧?

龙小鹰站起来叫道,“旅客们都醒醒!注意看好自己的东西。”

被惊醒的旅客抬头四望,一位裹着毛皮大衣的中年妇女大声叫起来,“这是我的行李!”

“贼婆娘!你是不是睡昏了头了?”偷她行李的人骂着往门口走去。

“抓住他啊!”中年妇女跑过去拖住提包的人。

“滚你妈的!”那人转身一拳打去。

中年妇女摔倒在凳子下面,绝望地哭喊起来,“谁来帮帮我呀?”

“站住!”

龙小鹰一时热血沸腾,冲上去扭住这蟊贼,两把就把旅行袋抢夺下。

已经走到门口的那几个人立刻折转回来,扑过来围着他打。

双拳难敌四手,龙小鹰被打得连连后退,利用过道狭窄优势,一脚蹬过去,撞翻两人。

这个时候一个贼人已经翻过椅子背,手持牛角刀向他刺来。

龙小鹰眼明手快,拧住手腕夺过刀,一拳把他打回去。

他们的头头喊了声,“我们走!”全都跑下车去。

龙小鹰追到车门,这伙人已经翻过车站围栏逃入茫茫黑夜。

探头看去,果然,极度寒冷的站台上,连个列车员都不见?

回到车厢,有旅客在说丢了钱,差点被抢去东西的中年妇女鼓起掌来,车厢里的人也跟着鼓起掌来。

旅客们在议论,“好险哪!如果没有这位为民除害的便衣警察,车厢里许多人都要遭殃。”

“我不是民警。”龙小鹰告诉大家。

“那你怎么敢去抓坏人?”

“车上有列车员、乘警,有这么多旅客,还怕他们吗?”

“旅途上只求平安,我们也是舍财免灾,敢怒不敢言。”

马上就要到终点站,发生了这样的事,大家也就不睡觉了,都在谈论社会治安。

不久,列车上的喇叭响起来了,开始播放音乐。

音乐间隙,传来列车员清脆的声音,“终点站北京站就要到了,请大家收拾好行李,准备下车。”

呜——火车汽笛长鸣。

咣当当,火车轮子撞击铁轨的声音变得响亮起来。

站台上一道道强烈灯光从窗外晃过,火车上的旅客纷纷起身从行李架上取下箱包。

这是一九七七年二月,龙小鹰从西双版纳来到北京读书,他的知青身份又多了一个称呼,叫工农兵学员。

凌晨三点多下了火车,车站外面飘着雪花,过往旅客疲惫不堪地卷缩在候车大厅等侯天明。

虽然在火车上连着三个昼夜都没睡好,此刻龙小鹰心头却是兴奋的,伟大首都北京,全国人民向往的地方。从来就没有想到过自己能有机会来北京,突然一个命运转机,就站在这里了。

托运的行李还不会到,身上只背着个挎包,他很想去看天安门。在候车大厅转了一圈,发现了出口,原来为了保温,火车站通往外面的门用厚厚的布帘遮挡着。

把毛绒绒的护耳帽拉下扣紧,把围巾裹好,掀开布帘,刀割般刺骨的寒风迎面刮来。赶紧把围巾拉起来包住脸,决定了的事,再困难也要做到。

车站外面是个广场,广场尽头有条街道,路面积雪结冰,这种时候是不会有人来逛大街的。但对于从大森林来的人感受就不一样了,虽然四周空无一人,足以让人感受得到大城市氛围。

踏着积雪一直往前走,来到道路尽头,见到一条宽敞明亮的大街。有这么巧的吗?他立刻兴奋起来,看这宽阔的路面和街道熟悉的灯饰,这条街就是画报上的长安街,通往天安门广场。

该往左走,还是往右?

问路是不可能的。左看看、右看看,发现左边见到的楼房更为高大雄伟,就决定往左走。

夜幕下的长安街宽敞宁静,橘红路灯让这里充满活力,飘落下来的雪花都被染成淡淡的红色,很是美丽。街边的树木、花园和小楼银装素裹,闪闪发光,这般景色,只有在父亲留学带回来的圣诞卡上才能见到。

就是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的人,也不一定会见到这个美妙的夜景,即便见到,也不会有他这样愉悦的心情。能推荐到北京读书,龙小鹰觉得还要感谢上山下乡的经历,没有经历过十分艰难困苦的日子,就体会不到什么是甜。

面对一件艰巨的事,有的人信誓旦旦,有的人心存疑虑,最后得到回报的,一定是那个最能吃苦,最有恒心坚持下去的人。

继续往前走,雄伟的天安门就出现在眼前,朱红色的城楼、白玉栏杆的金水桥,五星红旗下站着手握钢枪的卫兵。

街对面有人守卫,半夜三更,就不过去打扰他们了。

围着广场绕了一圈,庄严的人民大会堂、高大的人民英雄纪念碑、中国历史博物馆、中国革命博物馆,一件件向往已久的建筑物呈现眼前。

几天前,这还是做梦都想不到的事。

一个星期前,在农场的女友夏莲患恶性疟疾住院,缺医少药挣扎在生死线上。在条件简陋的病房守护着她,从白天守到夜晚,从夜晚守到天明,时刻处于高度紧张中。

多亏北京医生及时赶到才把她从死亡边缘救出,北京医生还未离开西双版纳,自己却来到北京。

翻天覆地的变化,仿佛有只命运之手在安排。

龙小鹰觉得,这个静谧、五光十色的世界才是自己想要的世界。

当一名优秀科学家,这是从小梦寐以求的愿望,现在这个愿望可以实现了,他想毕业后要争取留在北京。不回去,对不起热心推荐自己上大学的李书记和其他同志,但留在这里,对国家对人民贡献更大。

当他驻足瞻仰人民英雄纪念碑时,看到有辆公共汽车驶过长安街,路上也开始出现棉包棉裹忙着去上班的人们。

脱下手套,在棉衣里摸出学校提供的地址,冻僵的手指已不听使唤,纸片都撕破了还未打开。

搭乘早班公共汽车赶往学校,走进大铁门,值班室亮着灯光。现在知道了,挂着厚重布帘的地方就是值班室的门。

掀开布帘走进去,里面炉火通红,值班人员正在烧水。

“请问——”开口时才发现嘴巴被冻得张不开,后半截话都说不出来。

见他衣裤单薄,仅穿个短棉袄,值班人员热情招呼道,“外地来的学生吧,快过来坐。”

“谢谢!”

“您从哪儿来?”

“云南。”龙小鹰被冻得口齿不清。

“越南,那儿很热啊。”

“没有,是云南昆明。”

“噢,那也差不多了。昨天我刚接待了一位从越南来的留学生,跟您一样,又黑又瘦。新来的工农兵学员吧?”

“是的。想打听一下到教务处怎么走?”

“现在还没上班呢。看您很困倦的样子,到炉子面前烤烤火,喝口水暖暖身子,休息一下,到时间我会告诉您。”

跟值班人员聊了一下学校的情况,该往什么地方走就清楚了。

上班时间来到教务处,听说他是从西双版纳来的新生龙小鹰,一位老师热情地接待了他。

“走了这么远的路一定很辛苦,坐下歇会儿,喝杯热茶。”

“谢谢!水不喝了,您忙吧。“

这位老师把龙小鹰安排坐在火炉旁,让人倒了杯热茶给他,拿起听筒给教学楼打电话。

虽然北方冰天雪地,但这里人人热情友爱,屋内不是暖气就是火炉,让人觉得心里有股暖流。

手脚暖和了,龙小鹰脱下手套,开始翻挎包,伸手到底部一摸,脸色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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