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夫的柴刀与平地碰撞，发出的声音清晰可闻。他身后的农妇也是被这变故吓得面无血色，一下瘫坐在地。

农夫被君若尘扣着喉咙，脸色涨红，他想要开口求饶，只是越挣扎越痛苦，始终也没能够吐出半个字来。

“求……求求你，我们也是被钱财迷了心窍。”农妇颤抖地开口，眼泪刹那间从眼眶溢出。

君若尘目光冷漠地望着他们，若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逃难的少年，今日必然是逃脱不了这夫妇二人的毒手。他出事后，更是难以想象洛溪雪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只是他忽然注意到农夫额上斑白的头发，以及手上狰狞无比如同古松般的褶皱。还有那农妇，坐在地上，模样甚是狼狈。他最终无奈了叹了一口气，不过都是可怜人罢了。

“我不杀你们。”君若尘沉思了一会儿，冷冷开口道：“但是你们要回答我几个问题。”

说罢，他扼着农夫喉咙的手也是缓缓松开。

“咳咳。”

农夫如蒙大赦般，抬手捂住喉咙不断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好半晌儿他才缓过气来，点头道：“一定一定。”

便在这时，睡眼惺忪的洛溪雪披着套衣撩开布帘走了出来。

先前闹出的动静不可谓不大，所以尽管她经过疲惫的行程以后睡得较熟，这个时候也还是醒了过来。她一步走出来，便是看到那农妇瘫坐在地面上，面色苍白。

“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她下意识地看向君若尘，问道。

“我刚刚给他们讲了个故事，可能有点吓人。”君若尘面色不变，道。

“是是是。”农夫也反应过来这个时候要配合君若尘，急忙道：“咱干了一辈子农活，还没听过这么恐怖的故事。”

言罢，他又看向自家妻子：“这娘们儿怎么这么不争气，还不快起来。”

农妇闻言，急忙站起，畏惧地看了一眼君若尘，旋即来到农夫身旁站定。两人目光齐齐看向君若尘，只是身体依旧是在轻微地颤抖着。

“大半夜的，听故事？”洛溪雪还是不解。

农夫眼珠一转，说道：“也不知为何，你婶子和我今夜总是难以入眠。又听说你哥哥是讲故事的好手，这不，拉着他给我们俩听听鲜。”

听说？从何处听说。

君若尘冷笑着看向他，倒也不拆穿，随即对着洛溪雪轻轻点了点头。

“对了，我的问题……”

“您说您说。”

农夫急忙开口，说话都是带上了敬语。一旁的洛溪雪倒是越看越觉得奇怪，不过她也没细想。

君若尘侧头看了一眼窗外，这一折腾，夜色已经是逐渐地淡去。在更远的远处，一抹亮光正在笔直地朝着天穹正上方走去。

他侧头看向洛溪雪，说道：“你去收拾一下，我们要赶路了。”

“好。”

洛溪雪乖乖地应了一声，随即转身走进了里屋。

君若尘看向农夫，问道：“从这里往东走，离这里最近的一座城池是何处？”

农夫咽下一口痰，说道：“从不远处的官道上往东再走七八十里地，就是离这里最近的一座城，叫玉双城。”

“路上可还有别的落脚之地？”

“有有有。”农夫急忙应道：“玉双城往前十来里有一座山，山脚下还有一个平谷县。”

这时，洛溪雪收拾好行囊从里屋走了出来。她看着场间的君若尘和夫妇二人，总感觉怪怪的。

她朝君若尘的方向靠去，问道：“咱们现在就走吗？”

“嗯。”

“好。”洛溪雪冲他甜甜一笑，然后转身拿出几枚铜钱出来递给农妇，“大叔大婶，谢谢你们愿意让我们借宿一晚。”

“不不不，这可不能要。”农妇连连摆手，眼神还飘向君若尘，生怕这少年因此就生了气。

洛溪雪说到底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女子，知晓知恩图报的道理，却又不懂得被礼节性拒绝后的处理方式。所以一时之间便僵在了原地，不知如何处理。

君若尘也不说话，最终她只能恨恨地跺了跺脚，把铜钱塞到农妇怀里，然后转身朝已经推开房门的君若尘走去。

“那……不用过早饭再走吗？”农夫试探地问道。

“不用了。”

君若尘临出门前，看了一眼被农夫用身体挡住的那把柴刀，嘲弄似的说道：“刀不错。”

两人朝着拴在篱笆旁边的白马走去，只留下呆呆立在原地战战兢兢的夫妇二人。一直过了好久，两人才从受惊的状态下缓过来。

这个时候天还没有亮，但是已经能够勉强看得清了。远处的农田依旧是一片寂静，篱笆前的白马望见他们，不安地叫出声来。

洛溪雪来到白马跟前，伸手抚过它脖颈上的鬃毛。待到这马的情绪稳定下来后，她把包裹绑到马背的一侧，然后勾住马鞍一跃骑上了马。虽然途中她也有让君若尘上马同骑，但是被君若尘多次拒绝以后也只能放弃。

君若尘辨认了一下方向，牵着马往东走去。

……

赶了约莫两个时辰的路以后，君若尘和洛溪雪两人已经是走出了大概有三十多里地，距离农夫所说的平谷县已是越来越近。

不过经过这么长时间不停的行程，他自己也是感到了一些疲累，更别提一旁不断喘着粗气的白马。洛溪雪倒是还好，大部分时间都是呆在马背上，所以倒是看不出疲态。虽然如此，她的心情却是有些低落。

“歇一会儿再走。”

“嗯。”洛溪雪淡淡地应了一声，旋即下了马，来到路边的一棵树旁坐下歇息。君若尘把马拴在树边，由它吃草。

两人无言地对坐着。

洛溪雪耷拉着脸，偶尔抬头看向更远处的云。

君若尘沉思了一会儿，道：“我有些想念洛府的酒了，想回苍州去看看吗？”

洛溪雪抬头看着他，却只能望见他幽邃的双眸。虽然君若尘问的是想不想回苍州去看看，但是她知道，他是问她要不要回去找罗杭报仇，拿回洛家失去的一切。

他好像看出了自己的失落。

离家到现在已有数天时间，虽然两人只是在白日赶路，但是行程可是不慢。加之在路上少有耽搁，所以此处离苍州城已是极远。纵然如此，君若尘却还是愿意陪她再回去，这让她不免有些感动。

“还是不了。”洛溪雪温柔地抚摸着白马的鬃毛，“小的时候，母亲总会给我讲许多故事，有些是书里的，有些是关于父亲的。母亲从小就教会我很多的道理，虽然父亲早些年做生意也得罪了不少人，但是他们都没有变本加厉地对父亲报复什么，所以这些年他也很少去与人争。”

“其实这个世上很少有所谓真正的好人的吧，只是因为有了包容，他们才愿意变得更好。”

她忽然笑道：“而且这是我第一次离家，只是还有些不习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