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说完一句伤人的话，陆止萧便又要补上一句安慰的话弥补，他解释道:“公主，我想我不会是陪你走到最后的那个人。”

宁清琬断想不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刚刚失去了父亲，想在他身上找到一点安慰，可他却是这么伤害她，原来他现在连敷衍她都这么不上心了。

宁清琬忽然站了起来，放高声音:“哥哥要我对你温存些和顺些，所以我今天这样百般讨好你。可我现在总算是知道了，我再好都没有用，因为你的三魂七魄都被那个狐媚子柳撷枝勾着去了。”

“这是我们两人的事情，与柳撷枝无关。”陆止萧脸色骤变，语气也变得格外不客气。

“看吧，她就是你的逆鳞，”宁清琬不易察觉地揩了把眼泪，戚道，“平时怎样难听的话我没说过，可你不是应承便是装作没有听见。只有我说起她，你才会来和我吵和我闹。”

陆止萧道：“我再和你说一遍，我和柳撷枝一点关系也没有。你说我气急败坏，好，你以后再拿这个说事，我都会当没听见没看见，你高兴了吗?”

宁清琬嘴角含着一抹讥诮的笑，她凑到陆止萧耳边恨声道：“你可以当你的聋子瞎子，可我不行。我可不要给人戳着脊梁骨骂，我的丈夫勾引有夫之妇。”

陆止萧气得无话可说，站起身就要走。宁清琬扯住他的衣服，笑道：“怎么，落荒而逃了吗?你不是问心无愧吗?”

陆止萧无奈招手道：“来人。”又吩咐一脸茫然的慕儿道：“你家公主身子不适，请她回去歇息吧。”

“李复，你是欺负我没了父亲才敢这样对我。如果父皇还在……”

陆止萧接了下去：“我就不必还顾及你的处境了，我会直接向陛下请旨和离。”

宁清琬被“和离”二字说懵在原地，许久，不过牵动着嘴角，扬起脸，竭力让自己不落下风：“这世上从没有驸马敢休公主的。”

“往后就有了。”陆止萧平静说完，平静离去。

皇帝收到陆止萧的密折亦大惊失色，传召陆止萧入宫，询问他与公主之事。陆止萧面无表情地奏禀道：“臣与定国公主的婚姻始于先皇赐婚，我与她有做夫妻的缘分，却没有做夫妻的情分。如今我与她缘分已尽，实在不愿彼此折磨，还望陛下成全。”

皇帝沉吟片刻，道：“婚姻不是儿戏。朕且问你，和离之后，你预备让清琬怎么办?”

“公主是个贵人，自能再觅佳婿。”

皇帝脸一沉，道：“你言语间似乎是责怪先皇乱点鸳鸯谱，可父皇赐婚时，朕可从未见你有过抗旨拒婚之举。怎么到了朕这里，你就半点情面不要给清琬了?”

他又替陆止萧回答了：“因为你认为朕和清琬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所以朕对她的事就会没有父皇那么上心，所以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是不是?”

“臣不敢。”

任凭皇帝何种表情，陆止萧都是一脸淡然，不为所动。直到皇帝用一种复杂的目光注视着他，缓缓开口道：“陆止萧，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了。”

陆止萧色变，震悚地看着皇帝。还来不及等他反映，皇帝已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陆止萧说：“你无需惊讶朕为什么会知道你的身份，其实先皇也知道。普通人嫁女儿都需问清楚他的底细，何况皇家招驸马。若非父皇顾念清琬，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吗?”

陆止萧不解道：“陛下与先皇既知臣的底细，就算公主再坚持，又怎么会顺着她呢?”

“你低估了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爱，当父皇看着清琬为你愁容满面、寝食难安的时候，你叫他怎么能杀了你。”皇帝叹息道，“从前我也不明白，直到锦意给我生了薇儿……”他顿了顿，道：“我想等薇儿长大了，我也会像父皇对待清琬那样对她的。”

陆止萧惊诧不能言，静默地看着皇帝在静悄悄的宫室里踱步，听着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到远。皇帝道：“罢了，清琬的事情你自己寻思，我们来说说陆止萧的事情。”

陆止萧不顾殿前失仪，轻笑两声：“我们可真是你们手中的一只小蚂蚁，轻轻就能被摁死了。”

“适才朕说先皇不杀你是因为舐犊之情，那么朕现在要说，朕不杀你是因为惜才之情。”

陆止萧道：“陛下是伯乐，臣却不是千里马。”

皇帝没有计较他的刻意疏离，继续道：“朕知道你介意什么，但现在留着周遥还有他的用处。”

陆止萧对他的直言感到诧异，同时自己也直言：“陛下这样直白地说利用臣下，不怕让人齿寒吗?”

皇帝笑道：“对周遥那样的人自然是利用，可对李卿和崔卿这样的人便谈不上这个词了。”

彷徨之间，皇帝已经走到地图前，指着广大的版图道：“如今宇内初定，正是用人之际。朕知爱卿不仅通习兵法，更知晓民政，这升平治世还需仰仗爱卿助朕一臂之力。”

“还有一事，”皇帝道，“我知道你和昌明侯夫人有故。”

陆止萧把他对宁清琬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这与昌明侯夫人无关。”

“你认识傅云嫣吗?”皇帝无头无尾地问了一句。

陆止萧答：“认识。”

“云嫣是朕的红颜知己，朕一直想把她接进宫来，”皇帝无奈地耸了耸肩，道，“可朕折腾了那么久，也只能让她做个女官。也许有些事情，就是不能够圆满。”

“陛下，臣和……”

皇帝兀自说：“和锦意成婚也是父皇遵从父皇旨意，可如今我和锦意不也好好的吗?”

这不一样。陆止萧觉得他没有必要和宁延钧多谈这些，颔首道：“谢陛下关怀，陛下的意思臣明白了。”

“如果你有喜欢的姑娘，想要纳妾，朕也可以答应。”

“陛下还是不了解您这个妹妹，臣不会纳妾，”陆止萧沉默了一会儿，道，“臣会好好待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