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月歪着头想了想，觉得母妃一定是不喜自己方才流泪，才对自己不理不睬，赶紧咧咧嘴，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母妃，您知道吗，月儿和哥哥都很乖的，月儿会模仿鹤翔先生的字，而且已经模仿到能以假乱真的程度。

父王喜欢鹤翔先生的字，他一定会喜欢月儿，一定会的。他也一定会原谅母妃，然后我们一家人就可以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还有哥哥，他也很厉害的，哥哥早已读完了《春秋》和《易经》，他写的文章月儿拿给刘先生看了，刘先生您可能不知道，他是父亲请来的幕僚，听说学问很高的。

可刘先生看了哥哥的文章，虽然连声说哥哥胸有沟壑，却只是摇摇头也不理月儿就走了。您说刘先生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母妃不出声，眼也未抬一下，琉月吸了吸鼻子，声音囔囔的勾唇一笑：

“嘿嘿，母妃，您不理月儿也行，反正您回来了就好，以后那些仆妇再也不会私底下笑话月儿和哥哥是被母妃抛弃的孩子。

从此以后月儿都赖着您，您走到哪儿月儿就跟到哪儿。”

“母妃，哥哥病了，月儿害怕，月儿要抱抱！”

琉月的话音刚落，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母妃握笔的手一滑，《侍女春睡图》上落下了一道红痕。

琉月转头，只见一个两三岁、白皙粉嫩如瓷娃娃般的小女孩扶着门框，眨巴着一双十分漂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母妃。

小女孩的双眼跟哥哥的眼一样，明亮的如有小星星在眼瞳里闪烁一般。不像自己的眼，总是水雾蒙蒙看不真切。

小女孩大眼里很快蓄满泪水，一副想过来却又不敢的样子，瘪着嘴可怜兮兮的站在门口看着母妃。

琉月再转回头，母妃已经放下画笔，一双眼盛着满满悲哀看着小女孩不说话。

“郡主，郡主您不敢乱跑，小心着凉了。”

一个婢女急急忙忙从门外跑进来抱住小女孩，“扑通”跪下对母妃道：

“王妃对不起，奴婢没看好小郡主，让小郡主打扰您作画了。”

小女孩抽抽搭搭的哭起来，琉月皱了皱眉，母妃不喜人哭的，小女孩怎么不知道呢，她把母妃又吓走了怎么办？

只听母妃淡淡的说道：“无妨，很晚了，带小郡主去休息吧！”

婢女应声是，起身抱起小女孩转身便准备朝门外走，小女孩却挥动着小胳膊小腿挣扎着大声哭喊起来：

“月儿不走，月儿不走，哥哥病了，哥哥要死了，月儿怕怕，月儿要母妃抱抱，要母妃抱抱。”

黑夜里，那奶声奶气的哭喊声是那样刺耳、那样绝望，哭声带着刻骨的撕裂，让琉月千苍百孔的心痛的缩成一团，迷惘怆恻的情绪瞬间充满心头，她站起身对着小女孩大声喊起来：

“不要哭了，你再哭下去她会死的，她快要死了，你干嘛还要哭，不要哭了，不要哭了..........”

............................

“郡主，郡主，您怎么样了，怎么办，怎么办啊！”

一阵焦急慌乱的声音再次吵醒了琉月，她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呆愣愣的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小圆脸。

伸手在那张熟悉的脸上摸了一把，琉月吸了吸鼻子：

“青锁，我还没做完梦呢，不能让母妃死的，我继续，还得继续。”

喃喃说完，又闭上眼继续睡起来。

“郡主，郡主您没事儿吧，您别吓奴婢啊。”

慌乱的声音带着哭音，听起来更加焦急，伴随着那道声音，几滴热乎乎的眼泪滴落在琉月的脸上。

“呀，二姐姐怕是刚才冲撞花神中了邪，怎么这会儿都说开胡话了，明日可就是中元节啊！”

这道娇滴滴的声音听起来很有些幸灾乐祸。

“惜儿休要胡言！”这道熟悉的声音音量不高，却十分严厉。

这道声音是......！

琉月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猛地睁开眼，双眼直勾勾的坐起来。

不对，这次好像不是在做梦！

琉月惊恐的看向围着自己站了一圈的人。

跪在地上抱着自己眼泪糊了满脸的是青琐，只是她的小圆脸整整缩小了一圈，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

青琐的身后，稍大一些的少女半弯着腰、脸上努力做出关心的样子看着自己。杏眼里却闪烁着掩饰不住的兴奋之色。

少女身后，端立着三十七八岁的华服女子，她端庄秀丽的脸上微蹙着眉，乍看上去隐约还有些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美貌。

琉月睁大双眼看着眼前的少女和华服女子，方才迷糊的睡意早已飞到九霄云外。

这是继王妃吴氏和只比自己小一个月、同父异母的三妹妹公仪琉惜！

为什么？自己已经死了啊，看见青琐很正常，为什么会看到吴氏和公仪琉惜！难道她们也死了？

看见吴氏的眉蹙的更深，琉月下意识低下头，吴氏显然已经很不高兴，她不能惹吴氏不高兴。

“郡主您终于醒了，吓死奴婢了。”耳边传来青琐的哭声。

琉月转过眼看着哭泣的青琐，抬起手，用手指抹了抹她的泪，轻声问道：

“这...是哪儿，我....怎么了。”

“二姐姐，你方才晕过去了，摔在地上‘咚’的好大一声呢，把我们都吓坏了，你现在怎么样啊，是不是撞到了头？是不是摔坏了脑子？”

青琐还没回答，她身后的琉惜叽叽喳喳的说了好几句，每一个字都含着满满的兴奋和不怀好意的期待。

琉月嘴角抽了抽，沉默的看着琉惜。

有些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脑子里好乱，现在是什么状况？

“郡主醒了就好，王妃，您看还用不用去请孙大夫！”

又是一道听起来很尖利的声音。

琉月转过眼，这个长着满脸横肉正在说话的婆子是吴氏的乳娘王妈妈。

吴氏的身边还站着三四个婢女，个个都是立的端正却满脸瞧好戏的神色。

琉月甩了甩头，脑子里像是糊了满满的浆糊。

自己此时的样子一定很迷茫，脑袋好沉，方才梦中那种被撕裂般的疼痛还留在心间，让心口有些窒息喘不过气的感觉。

需要尽快冷静下来，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吴氏依旧蹙着眉，琉月看不出来她在想什么，只是知道，吴氏此时很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