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运河江面依旧是波澜平静的样子，仿佛她一直都是这么温柔，算一算日子，父亲的船队这几天也该回来了，虽然对运河和父亲的水手都很有信心，但是迟迟看不见船队的踪影还是让周小蛮的心中有些着急。

遥远的水平线上出现了蚂蚁般大小的船影，越来越大，随着船的接进，小蛮仿佛听见了父亲和水手们粗犷的号子。船越来越近了，小蛮挥舞这自己的双臂向船上的人示意，

船头一个年轻的水手也向小蛮挥舞着手，麦色的结实肌肉在阳光照耀下十分悦目。他对着船头大胡子的男人说道：“师父，小蛮来接咱们了。”

“臭丫头，跟她说了别总来码头，码头是男人呆的地方，一个大姑娘总抛头露面的也不嫌臊。”虽然这么说，男人的脸上还是浮现出笑意。

这个男人就是周老大，也是周小蛮的亲爹，周小蛮的母亲没得早，从小父女俩相依为命，一开始周小蛮就跟个豆芽菜似的，周老大成天跟着船队东奔西跑，能不能把孩子养活都是个问题。没想到这转眼几年过去，不但养活了，反而还出落成了左邻右舍中最亭亭玉立的漂亮姑娘。别人都说周老大能生出了这么漂亮的女儿简直是造化，周老大就憨笑一声：“这长相随孩子他妈了。”

不过这女儿越来越大了，有一件事儿就不得不操心了，给女儿找门好亲事。女儿大了，再也不能和他这个老头子相依为命了，左邻右舍的会说闲话。

再加上自己早晚都得走，也不能陪宝贝女儿一辈子，尽早找个靠谱的男人嫁了，也算是了却了自己的一桩心事，对小蛮九泉之下的母亲也算是有个交代。

“大力哥，你累不，来喝点水。”小蛮把水袋递给年轻的水手，随后又递了一个给她爹。

大力有点不好意思的搔搔头，看了看周老大。

“你看他作甚，都干了半天活儿了，喝口水还得瞧你师父脸色？”小蛮调侃道。

周老大点头示意沈大力喝水，然后冲着闺女说道。

“真真是女大不中留了，我这当爹的还没说话呢，就已经被人嫌弃了。”

“人家大力哥可是给客商卸货忙活半天了，喝口水还得看你的眼色。我就是看你太欺负人了。”小蛮回嘴道。

周老大不说话，脸上的的笑意却更盛了，看着两人相处的这么好，他的心里有块儿石头也算落地了。

这个沈大力从十五六岁开始就跟着周老大在运河上飘着，为人忠厚，肯吃苦，周老大最喜欢他的一个特质还是听话，自己说一从来他从来不说二。如今他和小蛮都到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年纪，周老大蛮有意将这两个人牵到一起的。

不然这其他船工不是跟着客商去送货就是赶紧各自回家了，他也不会借口收拾杂务单单把沈大力一个人留下来，为的就是多给这一双自己视作儿女的孩子多一些相处的机会。收拾船上的杂务，这点活儿，他们父女俩也不是干不了。

至于他自己，当然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借口走开了。作为灯塔，周老大还是很享受把光明带给别人的感觉的。

码头不远处，似乎有人发生了口角，引得喜欢看戏的周老大不由得伸直了脖子盯着那边瞅。

“鼎盛和向来都是和吴家船队合作的，这码头上谁不知道，就你们这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还能代表陈家？快别逗了。”一个辫子绑在了脖子上，光着上身的船老大粗绳喝着。“那个小子，你叫啥来着，黑子是吧，你倒是还玩不玩骰子了，还玩，咱就坐下来继续玩，再说什么不靠谱的货船生意就赶紧给老子滚蛋。”

“嘿，你这无赖，都赢了我八两银子了还不肯跟我们好好谈生意。”

“怎么说话呢？这赌场向来都是公平得很，输赢那是全凭各自的造化和本事。你这说的好像是我们坑你似的。”

陈清羽在两人身后眉头紧皱，终于开口道。

“这位老大，我们的确是陈家鼎盛和的人。你说的没错，我们陈家一直以来都是和吴家合作，可是这次我们就是专程为了换家船队才来这码头上打听的。”

这个船头上下打量着陈清羽，没有说话。

“你看吧，我家少爷都说话了，这还能有假。”

“呵呵，少爷，看你这白净面皮，怕不是花楼里给爷们儿取乐的少爷吧！”说罢，船上的船工和这个船老大为了专门取笑他，刻意哄然大笑。

“你…你们！”黑子气的脸都红了，倒是陈清羽一直很淡然的看着他们，让人猜不透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笑了一会儿，船老大见陈清羽没什么反应，自觉无趣。

“黑子，我们走。”不再多言，陈清羽掉头就走

“少爷，船队不找了？”

“码头上的船队又不止这一家。”

一个水手问船老大：“老大，他们不会真的是陈家的人吧？”

“呸！”他吐掉了嘴里的木棍儿“真的要是鼎盛和来谈生意，哪儿会只派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来。”

陈清羽没等走出几步，只听见后面有人极大声喊道：“陈少爷！”

回头一看，竟然是日思夜想的周小蛮。

只见她小跑而来，衣裙摇摆，如一只轻盈的蝴蝶。

“李叔，这位的确是陈家少爷，那天我还看见他监工吴家船队卸货嘞！”周小蛮转头对着刚才的船老大说道。

被称作李叔的人黝黑的脸瞬间变的黑红黑红的。

“好闺女，你可莫要唬你李叔啊！”

“唬你做啥，那天我还人听说吴家把鼎盛和重要的货物给弄潮了，最后尾款还让抽了两成呢！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鼎盛和才要换船队的吧！”周小蛮说话时，灵气的双眼不时的闪动，在陈清羽看来更是无比的可爱。

“我说李大辫子，你出老千骗人后生的银子我就不说啥了，要是还说我姑娘撒谎，我周老大可第一个要找你干架啊！”

此时的李大辫子脸都绿了，他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能和鼎盛和的少东家说上话，可刚才还如此折辱于人，这可不是美梦，这是噩梦！

“少东家，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我刚才说的您权当我放屁！我老眼昏花了，看不清人……”他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大堆赔不是的话，又是弯腰又是作揖，差点就跪下了。

陈清羽是没有什么反应的，不过黑子倒是觉得很爽，一吐刚才的恶气，一脸得意的表情。

“那你赢我的八两银子？”

李大辫子略一迟疑，然后急忙说道：“还，我都还您，小爷。”

在李大辫子要把钱袋给黑子时，却被陈清羽拦住了。

“这银子是你赌赢的，天经地义是你应得的，哪还有还回来的道理。”

李大辫子愣愣的看了陈清羽片刻，急忙收回银子。

“少东家果然是少东家，这格局，这气度，在下实在是佩服！来来，少东家，咱们进船来商量商量生意的事儿。”

可陈清羽却并未迈步。

李大辫子脸上的笑容还未褪去，手已然保持着迎客的姿势，可是陈清羽却转身对周老大说道。

“久仰周老大的名号，不知可否有兴趣和晚辈谈谈生意？”

周老大哈哈大笑，胡子也随着笑容一颤一颤的。

“老李啊，你这活儿我可就翘了啊。”随后转身对着陈清羽说。“少东家，走吧，咱们船上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