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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看生活散文集》第一章 至味在人间 4 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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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腐

豆腐分南豆腐和北豆腐。南豆腐较嫩。

我小时候随外祖母去过几次观音庵。外祖母吃长斋,杀生日都在庵中过。素席上总有一道菜:水豆腐。以香油炒,鲜嫩爽口,不可名状。米饭三碗,顷刻下肚,意犹未足。我吃的豆腐属南豆腐。

豆腐做法多矣,风味各别,不相雷同。

豆腐最纯正的吃法,在其未加石膏凝固前,舀一碗,加糖即食。虽豆腥味十足,但最存其本味。这是上海口味,家乡人吃不惯。家乡人喜欢小葱拌豆腐。葱宜小葱,嫩、香,忌粗如指,滋味即减。

烧豆腐大体可分油煎和非油煎的。油煎最常见的是家常豆腐。豆腐切成厚二分的长方形,热锅温油两面煎。油不必多,豆腐不吃油。不要煎的太老,表面发皱,即可铲出。用备好的五花肉,切薄片,下锅至肉出油,加生姜、大蒜、青椒、酱油,将豆腐推入,加水开猛火煮,再小火收汁,让豆腐入味。芷江人喜欢加西红柿同炒。西红柿须烫过,去皮,炒至成酱,西红柿汁渗入豆腐,乃佳。

非油煎的豆腐,在家乡只在丧事上出现。家乡有人去世,不说死人,而说又要恰“怕豆腐”去了。“怕”字代表家乡人的恐惧。这种豆腐吃时要小心,不能性急,因为很烫,容易伤舌头。豆腐极嫩,入口即化。豆腐口味独特,他处未有,也惊动了“舌尖上的中国”导演慕名而来。做法与麻婆豆腐类似,但又完全不同。麻婆豆腐无外乎要多油,要肉末,要郫县豆辨,要川花椒。家乡的这种豆腐的做法,至今让我疑惑。外地人做不来,本地人会的也极少。但吃了让人妙不可言,意犹未尽。

臭豆腐,闻着臭,吃起却香。我在长沙、怀化都吃过。长沙火宫殿的臭豆腐,一位大人物年轻时常去吃。后回长沙,又特意吃了一次,说了一句:“火宫殿的臭豆腐还是好吃。”这就成了“最高指示”,写在照壁上。火宫殿的臭豆腐成了全国第一。在怀化上班时,附近的夜宵店,常有臭豆腐,伴有辣椒酱和青蒜。味道还说得过去。但随年龄增大,肠胃不佳,不敢过多尝试了。

家乡的老豆腐,只出现在过年的时候。老豆腐其实并不老,只是和平时的豆腐相对而言。在家乡,过年前夕,家家会做老豆腐。家里没有大灶的,一般三五个人相邀。人多了不行,时间来不及。我家做豆腐经常在小祖父家。做豆腐是大工程,前期准备多。首先是柴火,豆腐需要旺火,普通柴不行,少数家底丰厚的人,用斧头劈开的大木材。这种木材普通家庭舍不得,可做房梁或他用。我家烧毛柴加蕨叶,是在后山砍的。这种柴很贱,只在做豆腐时,才能派上用场。我在周末的时候,一个上午可以砍四到五捆。其次是浸泡黄豆。提前一晚,黄豆入缸,加水覆盖。黄豆变软,用打磨机破碎。最重要一环,细磨碎豆。越细口感越好。这环母亲亲自为之,绝不假手旁人。这是个技术活。碎豆要慢磨,禁多放,禁过快。

家里没有定型豆腐工具的。没事。一块滤渣的大麻布,包裹豆腐,盖块木板,顶压石头。过了一晚,水已挤干,老豆腐即成。边缘未成形的,可做猪血丸子。猪血丸子是贵菜,只招待贵客。猪血丸子用猪血、老豆腐、肉制成。三者缺一不可。市场有猪血丸子卖,但难以下咽,要么缺血,要么缺肉,要么豆腐胡乱抓几下。小时候,母亲教过我做猪血丸子。在一个大缸里,先放豆腐和猪血。双手不停抓豆腐,至其烂如泥,颜色通红,未见白色。再加肉末。肉选肥瘦相间的。盐肯定是要加的,有的还加陈皮。做成脐橙大小,捏紧,不然易散,放入竹筛或四方封闭的竹笼里,底贴一层稻草。把竹筛或竹笼挂在厨灶的房梁上,柴烟熏干。我很困惑,有许多地方的人,把猪血丸子放在太阳下晒。味道肯定不能与之相比。

中间成形的豆腐,一般切成边长约两厘米的正方体或厚约半厘米的三角形,做成油豆腐。正方体形的油豆腐不易保存,在正月期间要吃完,不然易发霉变味。三角形的豆腐,用麻线穿起,挂在房梁上风干,可以保存很长时间。做油豆腐的时候,我都会自告奋勇。油豆腐做完,我也吃饱了。

母亲还会把部分正方体的豆腐做豆腐乳。我的家乡叫豆腐乳为霉豆腐。家乡人喜欢霉豆腐。因霉豆腐味道浓醇,也下饭,两碗米饭只需一块霉豆腐。把部分正方体的豆腐,静放几天,至豆腐表层长了二寸长的白色的绒毛。放大量的辣椒粉和姜丝,味道非常强烈。用筷子夹入坛,封存。

如有多余的豆腐,母亲还会切几块长方体的豆腐,外抹一层盐,与猪血丸子一起同熏。家乡人叫白豆腐干。这是一道下酒菜。正月的时候,招待亲戚吃饭,桌上会摆几个碟子,其中就有一盘白豆腐干。豆腐干南北皆有,一般都是熏干,也叫香干。我有位同事对它情有独钟,每次上班吃饭,只点一道菜,就是香干炒肉。如今市场上最流行的是卤香干,不管超市,还是街上,到处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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