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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妓》第六章、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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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璟澜踩着雨慢慢走近,听闻水声,则虞转身,略有意外,“还以为是吉甫,没想到竟是公子你。”穆璟澜进了亭子收了伞。则虞看了看他身上的衣服,笑了笑,“公子果然也适合素雅的衣服,温润如玉。”则虞又瞧了瞧他下巴,“若是将小胡茬去了,更是锦上添花。”穆璟澜温柔地看着她,但眼中却是另一个人的身影,始终不语。则虞也没指望这失魂落魄之人能与她侃侃,他能苟延残喘至今就已经算是自我抬爱了,则虞心里是这样笃定的。但总要有人开口,“公子前来,所为何事?”

“接你。”

则虞低头浅笑,“这两字很是动听,竟是从一面之缘的公子口中说出!”“罢了,罢了,既是接我,那就回吧。”可那人却没有离去的意思,则虞困惑地看着他。

“昨晚发生了些什么?”

“昨晚,公子抱了我睡了一个晚上而已,没什么。只是公子虽醉,可力气却没醉,依旧……”则虞话未说完就被打断了。

“我会负责的。”

则虞挑眉,“对青楼女子负责!公子要如何负责?是要八抬大轿抬了去吗?我倒是无所谓,嫁谁不是嫁,只怕公子不敢娶。”

穆璟澜有些失神,他这么一人如何对人负责,自己方才说的话更是不负责任,唐突可笑。

则虞看着他落魄的样子,淡然一笑,“公子不必记挂于心上,不过是同床共枕一晚而已,什么事都没发生。”则虞掀起袖子伸到他面前,“公子醉的不省人事能做些什么?只是一直攥着我的手腕而已。”

穆璟澜看着她手腕处几条青红的手指印,“对不起。”

则虞语气清淡,“无事。”则虞有些怜惜地看着他,这人抱着她呓语低泣了一晚上。她自诩从不是什么与人为善、古道古心之人,可偏见不得皮相好看之人自暴自弃,如此不堪,简直是暴殄天物。则虞看向亭外流动的河水,“公子,你说这滔滔河水是要流去哪里?”

“江川沧海。”

“那公子可知这河水可是自愿流向你所说之处?”穆璟澜不答,则虞瞥向远处,“这河水,何曾有选择的余地,它呀,有且只有一条路,自高向低随波逐流。不过,所经之处,它必会带走一些东西,沙石也罢、虫鱼也好,带走便是。”则虞低首拨弄玉折扇,似笑非笑,“公子你说,这河水它为何非要携沙石、虫鱼,负重前行?它大可丢掉这些东西然后一泻千里。”穆璟澜眉目微动,仍闭口不言。则虞盯着那双如同深渊的眸子,一字一句不疾不徐,“因为不能!本性所趋,不可阻遏!卸下重担,丧失本性,如何自处?非飞流直下的山涧水,即便释尽所有,也不会有一落九天的飒沓得意。那反倒不如秉持本性,踽踽而行!”则虞转过身去,若非大喜大悲交加,这人又怎会半身已入黄土。

“想必公子曾是高高在上的涧,现在是等而下之的河,这纵横天地的落差,公子怕是还未适应吧!由悲入喜易,由喜入悲难!登高必跌重,一朝功成,万人忌恨,谁能居高不下?”

穆璟澜再如何心如死水,可若真的掷了颗石子进去,这死水怕也是要动上一动。眼前之人寥寥几字道尽了他半生荣辱,弹指一挥,疯魔十年。他不与反抗,不与妥协,不念红尘却也不舍记忆,如同魑魅魍魉。

“天下同归而殊途。如公子所言,管它是一落千丈的涧,还是匍匐前行的河,最终,都要归于江川沧海。谁曾高贵,谁又曾低贱,不过一致百虑尔。”则虞走向亭角望着淡墨云烟的天边,轻叹,“清风徐徐抚杨柳,细雨绵绵穿云烟。堕入凡俗间,须尽尘世美呀!”

“河东河西,风水轮流。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可公子又有多少百年可回首?切莫负了千行泪,系汝一生心。”

他是疯魔绝非痴傻,铮铮弦外,不绝如缕。未曾有人跟他说过这么多话,也未曾有人跟他说这些话。诧异的是,这番话竟是眼前之人说出。

则虞回眸一笑,落雨生花。那潭死水,终是动了。“为什么要帮助无人巷那些人?”

“不为什么,不过是他们所需的,我有且用之不尽罢了。”

穆璟澜会心一笑,他对这个回答既有些意外又不意外,憔悴的脸上终于久违了些生气。

则虞见他这副模样,戏谑道:“公子,我方才是不是该说,乐善好施,乃仁人之德,为人之道,当善无他。也好给公子留个冰壑玉壶的形象。可我偏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为人处世,无原无则。”

穆璟澜脸上竟也提了兴致,“姑娘虚怀若谷,听君一席话,受用不尽。若说姑娘救助无人巷,权因姑娘钱两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那么姑娘救我这个一技无成、半生潦倒之人又为何因?”

则虞突然一派正经,“大概是中了邪吧!”

此时,穆璟澜倒真如中邪一般,哑口无言。

“回吧。”穆璟澜撑起伞,则虞自然而然地挽上他的手臂,两人像相识多年的故人一般,消失在烟雨中……

穆国后宫,翊阳宫,一衣冠楚楚之人,语气有些急躁,“母后,那个穆璟澜回来了!他回来了!”

“璟垚,你身为东宫太子,为何要惧他区区穆璟澜!”女子在雍容华服的衬托下,甚有几分皇后威仪,“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穆璟澜了,这些年他在边关,日日酗酒颓废不堪,他现在就是个废人。”

一旁挺立的赤衣男子倒有几分气场,“大哥,穆璟澜如何厉害,也都是过去的事,现在的他,就如母后所言,废人一个。既是废人,我们又何须忌惮他。”

穆璟垚依旧愁容不展,“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万一他卷土重来……”

皇后冷笑,“瘦死的骆驼?他现在不过是受死的骆驼!对我们构不成威胁,他当年提剑杀入皇宫就是个弥天大错,而这也终究使他不得翻身!”皇后拉过穆璟垚,轻拍着他的背,“璟垚,你有母后,有璟衡这个弟弟,还有朝堂大臣,而他穆璟澜一无所有,你怕他作甚!”皇后言辞狠厉,“况且,本宫既然能让他跌入深渊一次,那自然也有法子让他再次万劫不复!”穆璟垚似乎松了口气。

皇后顿了顿,“璟垚,璟衡,过些日子是知之的成年礼,你们两都备份厚礼给这个妹妹送去。你们父皇有意借此机会挑选才俊,作己心腹并委以重任。”

穆璟衡若有所悟,“母后的意思是,父皇要给知之择婿!”

皇后叹了口气,“可惜呀!如今的穆璟澜早已不是那个叱咤风云的战神,为保战事无忧,未雨绸缪,总要有人能代替他的位子。”

穆璟垚有些不解,“穆璟澜的左膀右臂都还在,父皇大可以用他们,何苦要大张旗鼓地去另找他人?”

穆璟衡讥笑,“杨朔,贺堃,能得到穆璟澜重用之人绝非庸才。即便他们二人与当年事变毫无干系,父皇也绝不会重用。他们可是穆璟澜的心腹,若重用他们二人,万一哪天穆璟澜又恼羞成怒,振臂一呼,皇宫岂不是又要血流成河。”“穆璟澜当年单枪匹马直入皇宫,已是无人可挡,若再有他们二人相助,这天下岂不是要易主!父皇怎会冒这个险!”

穆璟垚想到当年穆璟澜杀进皇宫的场景,有些哆嗦,“原…原来如此!他犯下如此大错,父皇为何还要留他性命?”

“虎毒尚且不食子,不过他当年那副嗜血模样,怕是父皇已起了杀心,若非他还有些用处,又怎能苟活至今!”

穆璟垚不解,“已近十年未起战事,他还有何用处?”

“十年未起战事这便是他的用处,当年朝局不稳内忧外患,父皇再怎么怒火中烧,却也只得按压怒火留他性命。不得不承认,当年的穆璟澜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如今再难有人能与他并驾齐驱。有他战无不胜的战神名号震慑,那些蛮夷之国也不敢轻举妄动。但现在的穆璟澜已是强弩之末,这你我都知道的事,父皇岂会不知,所以父皇现在是思贤若渴。”

“无论如何驸马必须是我们的人,只有掌握兵权,才可万事无虞。还有要提防老四那边,你们的四弟穆璟容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皇后眼神狠绝,言辞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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