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子看了看他，两手紧紧揪着衣角，又转了转眼珠，才吞吞吐吐地说，“在奶奶家。”

林慕枫皱眉，面无表情，冷静地回道，“谢谢。”心里则不停地为自己刚才对小人儿智商的判断点赞。

他站起身来，向四周看了看，最终往大门方向走去。

微微抚额，身体还是有些倦意。

可是，那小胖子似乎比他还不满意自己的回答，竟也掉转头，又跟着他，试图交流。

还有，还有以汐，我在以汐家，吃早点。”

林慕枫闻声，蹙眉，顿住，毫无前兆地骤然停在路中间。

即刻，似有重物撞上自己，紧接着，身后传来“扑通”一声响。

一开始，林慕枫察觉小胖子还跟着他时，有意加快了步子，他实在不想再和这小不点儿有任何交集。

可是，此刻，他迅速转身，想要问个清楚，却一脸嫌弃地看着地上那个小圆球。

许是那小胖墩儿刚才碎碎念叨时，并没看路，又一次直挺挺地撞到他身上，结果一个趔趄，摔了个四仰八叉。

好在这孩子也不是娇生惯养的公子哥，马上就跟没事儿似的想要爬起来。

对，是想要爬起来。

林慕枫回头，见证了这小胖子的几番努力。他本身就圆嘟嘟的，再加上外边套了件厚厚的大棉袄，整个人就像皮球一样，无论他采用什么样的战术，在雪地里，看起来都十分费力。

林慕枫叹了一口气，漠然走过去，右手一伸，拽着他的后领，把他从地上拎起来。

随即，他蹲下来，认真地替眼前的小朋友拍掉身上沾染的雪花，心里涌上一种别样的情绪。他心想，今天早上遇到这个孩子是不是就是天意？

“宁以汐？”五年了，这个名字第一次从他口中跳出。

小胖子也一边左右拍打自己的衣服，一边很自然地接道，“是呀，以汐，我们家以汐。”

“你叫什么名字？”

“张小胖。”

“张？”

“她好吗？”

“好呀，我们家以汐人好，还好漂亮。有一次，我带着她去见王贝贝他们，他们都说好看呢，像仙女。可是，以汐太爱睡觉了。怎么喊都不喜欢出来玩儿。”

小胖似是很开心有人和他聊天，两眼放光，滔滔不绝，越说越兴奋。

仔细地倾听每一句话，牢牢地记住每一个字，林慕枫双眸微沉，心也一点点沉下去。

最终，他什么也没问，只是淡淡地说，“你要听话。”

然后，摸了摸孩子的头，站起，再次转身，背影消失在小区外。

小区外，往日喧嚣的大街上，此刻静悄悄的，各家商铺都紧锁大门，只留下对对春联孤独地守着冷清的街道。

林慕枫脚步沉重地向便利店走去。手机响起，他打开手机，看到一封邮件到达通知。他定了定神，有丝犹豫地点击查看。可是，按键瞬间，屏幕全黑，支撑了两天的手机，终于宣告“死亡”。

林慕枫眉头紧缩，暗骂一声，幽幽地抬头望天。

他沉思片刻，伸手招揽出租车，“南都酒店。”

走进房间，脱去外套，他立马找出充电器，把手机插上。然后，整个人平躺在床上，直直地盯着天花板，许是太累了，抑或是不愿去印证些什么，最后竟这样直接睡了过去。

手机铃声乍然响起，惊醒了熟睡中的人。林慕枫皱皱眉，拔了充电线，拿起手机。

“慕枫。”孙亦晨站在酒店大厅里，紧紧地握着手机。

“嗯。”低沉的嗓音响起。

“你在睡觉吗？你在房间吗？我就在酒店大厅，我上去找你，现在方便吗？”

似是生怕对方给出自己不想要的答案，孙亦晨几乎一口气把所有话说完。

“嗯，好。”

语毕，林慕枫摆弄着手机，眉目坚毅，似在思考什么，终，还是把手机放下，从床上起身。

刚洗好脸，敲门声便响起，打开房门，孙亦晨略带羞涩地站在门口。

“可以进去吗？”

“当然。”他微微笑了笑，侧身，让开。

这是孙亦晨第一次踏足林慕枫的私密空间，尽管也只是酒店而已。之前在尚市，她一直很想去他家看看，但总被婉拒。而这次来南城，他也是自己提前订好房间，而她始终没有机会跟进来。刚才在楼下，并没有看到他的车，她心里还有点儿紧张。

此时，看到他似乎刚起床，脸上还有水珠，她不禁觉得心里一颤，这两天的苦闷，连带一路过来的忐忑一扫而光。

林慕枫随意拿起毛巾擦了擦脸，又拿起手机，盯着屏幕，低头不言语。

“你这两天都外出了吗？挺累的吧？”看着他一脸倦容，孙亦晨语意关切。

“还好。”对方简短的回应让她有些不自在。

“怎么没有看到你的车？”

“我放在外边，没开回来。”他似是想到什么，抬头看了看她，淡淡答道。

“昨天给你打电话，你也没有接。今天除夕，恩，我爸妈说让我过来喊你回去一起吃饭，下午会包饺子。大过年的，你一个人在酒店也不合适。”

“哦，替我谢谢伯父、伯母，”他又看向她，似笑非笑，“但是我已经答应了一个朋友，一会儿还得过去那边。”

“是什么朋友？怎么之前也没有听你提过？”她心里一紧，话已出口。

“多年未见，想好好聚一聚。”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疏离。

“是不是宁以汐？多年未见的朋友是不是宁以汐？为什么那天遇到宁以汐以后，你就不再愿和我多言？”

孙亦晨脑子中涌出无数个这样的问题，她很想知道他会怎么回答，却又怕知道答案。

最终，她什么也没有问，只是强笑道，

“我父母准备了一桌子菜，你不和我一起回去，实在太可惜了。他们喜欢你比喜欢我还多。”

“这两天不见你，还一直念叨着。”

他不语，她也沉默下来。

“慕枫，不管怎么样，答应我，别再伤害自己。”

“别因为宁以汐再伤害自己。”

林慕枫闻声扬眉，眼神里带着几分嘲弄，几分恨意，还有几分。。。绝望。

他静静地看向她，“谢谢，亦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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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孙亦晨，林慕枫缓缓打开邮件。

先是车子煜短短的几句话，“老大，白花花的银子已经撒给那个不要脸的搞情报的小白脸了。备注：钱，要省着花！”

想要的东西就在眼前，那人的一切就在眼前。当初那么信誓旦旦地告诉自己，绝对不去找她，不打听和她有关的任何消息，可是现在是怎么了？一千七百多个昼夜的痛就因为这千里一面，全部烟消云散吗？他自嘲地心问。

可是，心果然还是不受控制。

指尖一点点滑下，一字一字读。

突然，他一掌重重地打在桌面上，满眼阴戾，屏幕上的字，惊了他的目，也刺痛了他的心，“飞机失事，宁氏夫妇遇难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