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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止传》第二章 庆江血莲荡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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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水务督造总领一职的归属问题,连皇帝也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旨意,但看着之下的大小位子都已慢慢填补上,其中又有不少是督水世家想要提携的晚辈后人,往往这些督水世家都是占江为王、占河为王的割据藩镇,朝廷也同意,倒不是朝廷软弱,只不过这些影响生民的大事,在朝廷看来也是小事。因为下至贩夫走卒,上至王侯将相,不论是那些君子贤人还是武夫侠客,都认定了一件事,那就是皇帝陛下已经是当世最强,没有之一,而且他也已经活了不知多少个年头,在这座天下见证了多少分崩离析,多少势力崛起,多少势力湮灭,但他仍在那里,看着我们,看着这方世界。没人会无趣到自讨苦吃。

灵江、庆江、皖江自西向东,四分天下,恰好呈川字。灵江在北方,水势最凶,其中灵气最霸道,光是峡口就有一百二十余座,本来这么一条大江是要有许多家族共同管理,只不过很少有能力吃下灵江的,因此灵江其实只有一个姓氏,对于天下人来说,灵江就是灵江,但是对于灵江附近的居民来说,灵江的主人是姓赵的,赵氏一家独大。至于南方的皖江,情况则要复杂一些,皖江水势温顺,容易控制,而且水产丰富,灵物丰腴,灵气丰溢,自古有不少家族争夺,虽然皖江只有十二个峡口,但是掌控其的家族便有十二个,灵江赵氏的分支更是占据了皖江的源头,附属家族不计其数,至于家族与家族之间的钩心斗角更是糜烂不堪。

而庆江苍龙峡之前部分则是由庆江陈氏世代守护,本来陈家盼望着自家水域是否也能像中后段那样生出几多灵物,使灵气溢江,只需自顾自地守着自家底盘,笑看别家争个头破血流,可是自家水域却不争气,反倒成了天下最贫瘠的江段,好在皇帝陛下看在陈家之前对庆江的爱护有加,这才赏赐给陈家一个水务督造副总领的头衔,并把苍龙峡之后八百里的水域划给陈家,命他们好好修缮。

至于庆江其他部分的水域,则由所有世家共同协商。赵氏依然想把手往庆江伸,皖江的其他家族,有的被迫不得不举族来庆江,有的也想学赵氏,最后由陈氏、赵氏在内的六个家族共同划分了庆江,只不过赵氏的江段在陈氏之后,这让赵氏颇为不满。

这些事情,该记得的人自在逍遥,该忘记的人又怎么能忘记。

自青州建州到现在,已经是两个甲子,水务督造衙门则是建立在水上,这么说可能不贴切,但是整个衙门就是一艘宝船,只不过更大,庆江最宽处应有百多里,而衙门所在宝船足足三十里长,托起它的则是由东海捕来的一只老龟。本来衙门与灵龟协商好了,只要老龟能承载衙门在庆江上漂流千年,就会将老龟封正为庆江水神,为他建庙修祠,助他成就妖道,老龟活了数万年,区区一千年自然好说。而促成这事的,正是水务督造副总领陈伯晟,由于总领一职空缺,副总领必定能决定大小事务。只是后来老龟受人激怒,将所载衙门带入庆江水底,其上数千官员更是连尸体都捞不着,造成了震惊天下的惨案,庆江吞龟。副总领陈伯晟当时外出巡视,只不过督水衙门是由陈氏督造,陈氏家族,近千人的家族就如此消散于世间。陈伯晟虽然不负主要责任,也被革去官职,老龟则被抽去神魂,永生永世于庆江水上受庆江督水衙门镇压,至于激怒老龟的山水家修士则在施法后就自爆体内山河,消散于庆江之上。世人所有的指责,很少施加在被镇压的老龟身上,也很少对死去的山水家修士说三道四,只不过所有恶言,所有恶语都压在陈伯晟身上。其中必然存在问题,涉及到一些隐秘存在,奇怪的是没有人再追究,没有人记得当年豪情万里掌控数千航船下庆江的陈氏,或许只有陈伯晟自己还记得。

督水衙门的壮美仍在,只是当人们在江边遥望时,总是会禁不住发出一声叹息,而整个大山一样的衙门也似乎少了些神彩。

在衙府中的数个建筑中,最高的应是赵氏所有的观海楼,一枝独秀,百丈高度直入天际,其中不断传出女子娇笑声、乐师抚琴吹奏声、书生吟诗声、官员劝酒声。从五十楼开始,外人就进不去,只有赵家人才能上去。原来庆江难后,赵家一个分支从灵江而来,揽去了包括副总领在内的大小职务百余,支脉的家主叫赵天成,行事雷厉风行,主导了许多工事,有人说,赵天成之所以这么努力,是想要从主脉中脱离出去,可是他最大的遗憾就是生了五个女儿。

在高楼之顶的天台上,有一位小姐在跟她的数位丫鬟玩闹,突然有个丫鬟尖叫起来:“啊,小姐,你看有人过来了!”那个小姐一时没反应过来,对丫鬟们说:“绿儿,你又想骗我是不是,我可没这么容易被骗。”说完后,却感觉一阵寒风自背后袭来,转头一看,只见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正站在那里,什么话也没有说,无形的气机将玩闹的几人推开数丈远,几个丫鬟都仰倒在地,小姐却被人扶住,来人正是水务督造副总领赵天成。赵天成松开扶着的手,对女子说:“小小,你先退下,你娘亲找你有事。”赵小小应了一声,在丫鬟们的围拥下走下了天台。

赵天成看着老人,皱眉说:“你怎么又来了,我念你陈家可怜留你一命,可你不能屡次三番来挑衅我,陈伯晟,你我本是同岁,可现在你已垂垂老矣,而我却正值壮年,多讽刺啊,你说是吧。”

陈伯晟冷笑一声,看着赵天成腰间的敕水令牌好一会,才开口:“当年的事情,你们赵家一定花了大价钱,请了几位隐居深山的老怪物出山,才把所有的天机抹去,以至于现在不可探查,世间所有骂名又与我何干。你我都修炼江水正神诀,我知道你胸中温养了一条小庆江,你想以此李代桃僵,坐那正真的庆江之主。”

“打住打住,”赵天成摆摆手说:“直说吧,我知道你拼命修炼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恐怕时日无多,想趁自己还有点本事向我们赵家讨一个公道,只是,你的河已经破碎,就算强行凝聚,又有什么用呢?我从前修为不如你,可现在,我观摩的可是天下正江,而你呢?不自量力。”

“要打就跟我来,别脏了我家的楼。”随后赵天成双腿一屈,向着天际直掠而去。陈伯晟脚底阵法显化,一步踏出便是天涯海角。高楼从中间断开,可却没有倒下,有剑鸣响起,有人跨天而来将观海楼撑住,可是周围立刻有四个黑甲兵士围了上来,其中一人踏空一步,对持剑男人说:“副总领说了,今天观海楼必须毁,而你必须留下。”

持剑男人面色严肃,手指轻抚所佩长剑,轻喝一声:“玉鸾去也。”便有一道剑光冲天而去,之后下掠向四个兵士,一分为四。

当佩戴玉鸾的剑修赶到陈伯晟和赵天成所在水域时,撑开水面的强大气机正在散去,方圆百里的水面正在重新汇聚,水底老人已经奄奄一息,赵天成早已不见踪影。

剑修赶紧下去扶起老人,老人死死地抓住他的手臂,咯出了血来,含糊不清地说道:“玉歌,我知道你恨我当年对你娘见死不救,我是真想救她,你知道我的江叫什么名字吗,她叫莲花,就是你娘那个莲花。”说着又咳了几下。

一朵朵莲花从老人心口飞出,从白色变成绿色,又变成蓝色,最后变成红色,向上飘飞而去,老人伸手去抓,却又无力地垂落。剑修长戚一声,又劈开了水幕,化作剑光带老人离开。

只留下数万朵莲花在绽放着暗淡的红色,一直漂向下游,漂向远方,然后破开,然后化作莲子沉入水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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