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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浊》沉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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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秋月,当是人间好景。

初秋月满,深秋月寒,一如人心向背,方暖还寒..

......

...

山中无甲子,岁尽不知愁。

这是当年形容传世宗盛景的话,大概的意思便是说传世宗山门以内,花草不守节令,四季齐开,而误入山中者,总会沉迷于山上的盛景,与世相隔。

不知节气,不知年月,远离人世苦恶,一心傍花随阴,卧树寻闲。

上一代传世宗主的小女儿谢雪柔此时此刻正慵懒的倚靠在窗边,抬手拨弄着窗下花草,只露出一张让人见之恍惚的侧脸。

花草本来就是要分四季的,所以窗下的花草从左到右正好就是四季,如窗边弄花的人,春夏秋冬都该争艳,花开了,自然是要开够四季的。

谢雪柔眼中带着感怀,望向院外天空。

天空有寒星点缀,有冷月高悬。

今天晚上的夜空如洗,十里以内听不到一丝虫兽之声,就连风声也没,分外安静。

夜静谧,人无言,花草亦无言。

安安揉着睡眼从内堂出来,见谢雪柔还倚在窗边望天,便喊了一声。

“姑姑,夜深了,该睡下了。”

“再等等。”

忽闻踏踏马蹄声,由远及近,在耳边渐渐清晰。

一身比夜还深的醒目黑袍显现在远处。

马蹄声少顷就停了下来,是那黑袍已翻身下马,下马之后又一路急速跑进院中。

侧脸从方才起就一直盯着那闯进夜色的黑袍,盯了许久。

黑袍才进到院内便看到了那张侧脸,张口轻声唤到,二娘。

“进来吧,二娘还给你煲了汤。”

......

打从进屋起,谢平安就闻到屋内有股奢靡的暗香,不知怎的就着这香味,升起了丝丝的感慨。

夜已深,月高悬,烛火瘦,花独闲。

桌上陈茶半盏,灶前新汤两碗。

安安捧汤过来,谢平安抬头去看,只见她衣裳半掩,睡眼惺忪。

香味撩人,安安更撩人。

一把揽起那杨柳细腰,推倒在窗边,安安压在身上,凑近她胸口仔仔细细的闻上一闻,发现这香味果真是从她身上传出来的。

安安满眼含春,被谢平安压在身下,青葱般的双手伸向他系腰的位置要为他解下衣衫。

谢平安脸上始终带笑,手不规矩的在安安身上摸索着,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笑意愈来越浓。

今天晚上的月亮很亮。

照在安安身体上,就好像她露在外面的肌肤都会发光,明晃晃的。

压低的呻吟声从安安口中断断续续的发出,她脸上越来越红,像是能滴出水来一般。

照在安安眼睛上,她眼底清晰地映出谢平安的脸,她幼兽一样湿濡的眼中倒映着种种矛盾的情绪,惊喜,哀伤,胆怯,勇敢,让种种情绪看在人眼中,让人欲望更盛,想好好的欺负她,捧在心口把玩捉弄。

月光照在安安的头发上,为她如瀑的青丝妆点上丝丝银白。

月色与夜色加在一起,也掩不住安安脸上满溢的春色。

衣裳半解,任人采撷。

一抹月光勾陈,恍若人间绝色。

低低的呓语从安安口中传出,朱唇轻启,贝齿微张,正芳龄亦正含苞,只等绽放,似是处子芬芳的气息呼到已贴近的谢平安的面颊,丝丝吹进他心坎。

月色再好,比不上安安半分撩人。

烛火,忽明忽暗,映衬着窗边忘我的两人。

一缕清风入境,吹起安安仅剩的衣衫。

玉体横陈,春光无限,但都不及她那满眼的羞怯动人。

有道是,妾似琵琶斜入抱,任君翻指弄宫商。

应是今晚月光太盛,照在安安发中的银簪上,晃出一道亮光。

亮银色的光,正正好好的晃到谢平安的眼睛,他望着安安身上仅剩下的碍手碍脚的衣服,高高的抬起右手。

“啪!”

清脆响亮,安安捂着肿起来的脸,满脸不可置信,泫然欲泣的望向谢平安。

谢平安站起身,掸了掸袍子,冷眼望着安安。

“啧,可惜了。”

安安一脸委屈,身子在窗下缩成一团,埋下头低身抽泣着,含混不清的说到:“少爷...”

“别演了,朋友,我们家那丫头估计这辈子都长不到你这身段。”谢平安边说还边用手在胸前比量了一下,语罢还附上一句:“还有啊,安安不可能不戴着我送她那木头簪子的。”

谢平安说完后一伸手摄过来桌案前的椅子,掌心顶着椅子打了个转儿,慢慢的弯下腰,稳稳当当的坐实了下去,他拧着眉毛,单手狠掏了下耳朵,毫无气度的“嘶呀”一声,摆正身子正对不远处继续望天的谢雪柔,眯着眼呲着牙问了一声。

“你哪位啊?朋友。”

“谢雪柔”拧起眉毛,转过身去,一掸袖子就从屋子里消失的无影无踪,消失的同时还留下一句话。

“不过是在梦里醒过来,醒了也还是在做梦,得意什么?”

谢平安揉了揉鼻子,转过头向刚被扇了一巴掌的“安安”瞅过去,呲着一口大白牙问她:“你又是哪位啊?”

“安安”早已衣不遮体,整个人被透窗的月光照的惨白,抬头向谢平安诡异的一笑,其后形容渐渐枯朽,像是经历了亘古的岁月,无根的一捧清风吹过,就连肉带骨的散掉。

谢平安翻了翻白眼,左看右看,毛都见不到一个,四周实在太安静,没办法的他只好自言自语的念叨:“没道理啊,我是什么时候入的障?我怎么记得我不是一人前来?啧,想不通!想不通啊!”

既然想不通,那就先破了障再想好了。

“既然是障的话..”

谢平安骤然起身,右手食指如神来一笔,在空气中勾勒出清晰的一道划痕。

就像在原本做好的一副画作上拿刀子划了一道,清晰醒目,并且与整幅画有一种格格不入的冲突感。

“啧,倒也牢固。“

”障即是妄想,欲破障,当先破妄。”

话音刚落,谢平安眼中就漫出一丝微弱的紫意,未片刻,紫意大盛,再片刻内敛,消弭于无形。

此刻的他与前一刻大不相同,瞳孔是神秘的淡紫色,深邃威严,眼底眉间的轻佻不复,变得淡然而孤高,紫色的瞳孔里透露出唯一的情绪就是淡漠。

漠视苍生,甚至漠视自己。

紫,为极尊之色。

一切邪祟幻想,当如土鸡瓦狗,无所遁形。

谢平安什么都没做,只是向前走,走了七步,每走出一步,整个天地都随他的脚步晃动一下。

他迈出第一步的时候,桌案上的烛火熄灭了。

第二步,空中的月亮开始摇晃,摇摇欲坠,甚至像个一岁的瓷器一样有了裂纹。

第三步,难以计数的星辰自天空陨落,坠入地面,仿若天塌地陷,唯有这小屋完好。

第四步,世界没有了光。

第五步,世界没有了声音。

第六步,世界没有了谢平安。

当他第七步落下,整个世界,支离破碎!

......

谢平安走出幻障的时候,本想清淡的装寂寞如雪,还没等他拂袖子,撩袍子,背过双手这一套招牌动作打完,他整个人就突然间愣住了。

他只看到面前一个熟悉的人影,只是看到一张和谢雪柔一般无二的面容。

那人站在正前,优雅的回首。

肤如白壁,欺霜赛雪,眉目胜画,广袖飘摇,不施粉黛,远胜八百里桃花。

谢瓶安抿着盯牢那人,牢牢地盯着看。

她看上去仍如幼时一般温柔,莞尔一笑,出世出尘。

适时,洒进屋内的月光忽暗,屋内烛火微明,天上明月似是无颜与她争色,刚扯来一把乌云挡在面前,只余一小半露在外面,偷偷看她。

谢平安眼眶有点突如其来的酸涩,但是被他强行止住。

张口,无话,上前,再张口,忘言,更上前,哑声开口。

“娘亲...”

...

传世宗有一蜃景,据说蜃内有一条江,江的名字是叫做。

在市井的传闻里,这条江底下堆积的都是珠宝黄金,江畔坐着的都是广袖飘飘,形单影只的孤单仙子,江边植株上结的果子千年开花,千年结果,嗅一下就能凭得百年寿命,吃一口便会招来彩云,得道成仙。

在那些知晓为何物的人群里,大多对缄口不言,甚至不敢想,因为谁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哪天受了难挨的苦楚就会想要入蜃投江。

在那些酸气儿的才子文人的咿咿呀呀诗歌里也曾似模似样好正经的说过,名扬天下,不及醉死。

许是暗讽,多为自嘲。

不是酒池,更不是肉林那种充斥着低等浅薄欲望的秽处,她比酒池肉林要让人沉醉的多,就算只是听闻过,就算只停留于想象,也足够动人,如耳鬓厮磨,让人形损神伤。

总而言之,就是欲望的化身,就连传世宗内,每年都会有数人沉沦腐朽于。

虽然,传世宗把划为禁地,但,这划地的方式仅仅是为了限制宗内那些心性尚未纯熟,抵抗不了欲望的门人。

传世宗明白,不属于传世宗,所以若是有外人来,只要出得起价钱,蜃景甚至都可以大方的开放。

价格指的不是钱财这种吃不了,拉不出的东西,换句话说,钱其实并不值钱。

暴君的头颅,画圣的双手,绝代佳人的满头青丝,盖世武夫的妻子刚生下的女儿,至爱之人的心头肉,等等等等,只要够独一无二,管你乞丐或是国主,只要你自己愿意,你都可以溺死。

在传世宗,修行的全部的功法都可以叫,惑人心智的蛊术与个别门人饲养的虫兽也都可以叫。

因为不属于传世宗,她对传世宗也足够神秘,因为毗邻甚至具备更大的诱惑。

望而不得,最是难捱。

传世宗人,凡有资格下山者必天骄,因为他们甚至抵挡的了的诱惑,世间总总,又算个什么?

自从有传世宗起,不管是外来带着“价钱”的人,还是传世门人,凡入者,无一归来。

传世宗人常于蜃景外观察,为做传,至于角色当然就是陷入欲望的人们。

关于蜃景中内景的结论有很多很多,但不管什么结论中都有一个确认无疑的事,,给的不仅仅是世人印象中那些平常的欲望,她能给人悲天悯人的高僧以众生见悟,能为大德制造天下再无疾苦,能给盖世武痴以无数敌手,甚至无穷武道秘典和与武痴棋逢对手,共修武道的娇妻,她甚至能予恶贯满盈者完全于现世相反的道德,在那个世界,恶贯满盈就是这个世界可以名垂千史的大智大德。

在对多年的观察下,可以确定,对蜃中人来说,一切皆为真实,一切都比现世真实。

换句话说,甘入极乐者,无一平庸,世间何处极乐?唯有。

心甘溺死,从不是随便说说的。

历来只有传世宗主能自由进出,只因一个信物,传世配。

那是一个天成的玉佩,与伴生,传说是传世宗第一代宗主误入拾得,可死守心神,不为蜃景所逞。

就如古来之训,天下万物,相克相生,毒蛇方圆以内,必有解毒之物伴生。

不过那玉佩二十多年前被上一代宗主的大女儿当做出嫁的信物带走了,后来因那女人的夫君自焚,那女人也不知所踪,传世配,音讯全无。

又是因为上代宗主女儿将传世配当做出嫁信物带走,,变成连宗主亦不敢走近十里内的绝地,明明是欲望的极近之处,有世间一切美好,却让人恐慌逃避,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好笑。

从不夺走什么,她只是毫无保留的满足任何人的任何欲望,世人却对她避之不及,无私到近乎苛刻换来的确是一个蜃景魔域的名头。

她本身并无对错,不是么?

并非生灵,不过是一处神异的蜃景,欲望不属于她,罪名却都安在她身上。

所幸,并非生灵。

若有灵,自当哭..

据说,传世配当做出嫁信物远走东土的第二个月份,传世宗内乱,门人有八成背叛传世教义发动叛乱,虽然最后那八cd死净了,可剩下的两成活下的却也不到半成,想来若是没有这一场大乱,哪怕日后那场天下伐魔的战役提早出现,传世宗也不至于“妖魔”四散于野。

这些其实都不是重点,重点还是出在叛乱时的。

据说那场内乱当中,叛乱众人不知传世配已不在宗内,奇袭之下杀掉无防备的宗主夫人,更是抓住当时未满月的少宗主扔进蜃景,只为了逼迫当时的宗主取出传世配去救儿子,好趁机夺下。

毕竟谁都知道,传世因而崛起,得者便得传世。

据说,在那一代的传世宗主与前宗主暴怒之下,仅父子二人就杀了五成多的叛乱之人,大战之后,传世宗处处残垣断壁,花枯草残,四季奇景再不复,两人不顾仅存手下的阻拦,想硬抗之惑去救下那个被丢进去的少宗主。

又据说,这次真的是据说,两人本抱着再不复出的打算冲进蜃景想求那一线转机,可当两人方闯进去,就看到了比蜃景更不可思议的场景,更难以想象的存在。

,干涸。

在干枯的江底,有数计的枯骨和一个方睁眼的婴孩。

若说是欲望的化身,那么那婴孩便是的化身。

生而众生相,道,不过平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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