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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清朝有神棍啊》第三章 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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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西距离苏北一千多公里,路上所需的盘缠可是笔不小的开支,最起码,对秦九这种穷得叮当响的主儿,那绝对能算得上是天文数字了。

离开乌牙镇以后,秦九一直在盘算怎么才能搞到些路费,以目前这个世界的劳动生产力和普遍的薪水待遇,靠打工的话,或许辛苦干上个两三年都不一定能凑够盘缠。来钱最快的就要数抢劫了,挑上几个富户随便做上它几票,别说路费了,发点小财也不在话下。可一想到动用那等不义之财,秦九就感觉心里疙疙瘩瘩的,极不舒服。

左思右想了好一阵子,秦九最终还是想到了一个能边走边赚钱的方法。湘西境内不乏一些前来寻找商机最后却客死异乡的外地人,正所谓人死之后落叶归根,可湘西地区道路崎岖,又多些毒虫瘴气,这就导致了外乡人的尸体很难在自然腐烂前被运送返回到家中。

因此,湘西地区也就应运而生了一种奇特的职业,走尸人。

外人都对走尸人这一职业充满了好奇与恐惧,但对于秦九而言,身边所熟知的那些走尸人的种种手段,其实稀松平常的很,根本就算不了什么,无非就是用一些骗人的障眼法,故弄玄虚罢了。

按照老道士留给秦九的那半部上古奇书所载,早在上古涿鹿之战中,巫门始祖蚩尤和道门大贤黄帝率领两方大军厮杀,蚩尤有感于手下的一些兄弟们跟随自己征战沙场,最后却落得个客死异乡的悲惨结局,于是请求军师做法,军师便催动巫术,施法念咒,躺在地上的尸体一下子全都站了起来,跟在手持符节的蚩尤身后,犹如活人一般步行返回到了故土。

当然,书中记载也不一定尽数属实,运尸术是否真实存在谁能说得准?只不过随着巫道覆灭,就算是有真正的赶尸术,想必那门绝学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被无情的历史长河所淹没,就连那半本奇书上也只是一笔带过,并不曾留下详细的施术方法。时至今日,真正会运尸术的人已经非常的稀少。

运尸术算是驱尸术其中一种,虽然绝大多数驱尸术都被道门中人视为邪魔歪道,极力打压,但凡事都有例外,历史上将驱尸术用于正途,发扬光大,最终在江湖中成就显赫威名的亦大有人在。

这些都是题外话,就算不懂正宗运尸术也不打紧,对于那些糊弄人的障眼法,秦九还是有些了解的。

柯山镇,一户大门口挂着纸糊的白灯笼的院子里,三个穿着打扮都很讲究,脑袋后面留着大长辫子的儒士正围在一起焦急的议论着。

“曾兄的尸体摆在这已经快一天了,白兄你请人去找的那个走尸人怎么还没到?”一个戴着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年轻人神色有些焦急的抬头看了看天色。

“这…”被唤作白兄的青年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支支吾吾的道,“兴许是路上有事,耽搁了一些时间吧。好在现在是深秋时节,尸体近期内也不会腐烂。”

“以前我也曾听说过湘西走尸人,只不过,不晓得世人传说的那些个事迹是不是真的。”颌下留着一撮山羊胡须的瘦子压低了声音,又扭头瞧了眼后面房屋里被蒙上白布的那张木床,神色间满是好奇。

戴眼镜的年轻人斜睨了瘦子一眼,摇头晃脑的道,“田兄竟也信那些事?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那些被人以讹传讹的莫须有的事情,岂可轻信。要不是路途遥远,咱们没办法送曾兄遗体回去,我才不会同意找什么走尸人。”

正当三人谈论间,一个身穿皂色长袍,戴着頂斗笠的魁梧男子一步走进了院子,三个儒士连忙望去,只见那被斗笠遮住了脸的魁梧男子,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他两指一搓,符纸噌地燃烧了起来,一团耀眼火光足足燃烧了几秒钟后才化作飞灰散落院中。

“灵符化引,万邪莫侵!可是你家请我来走这一回脚?现今,喜神身在何处?”

走尸人自己也很避讳‘运尸’这一说辞,在他们这一行里,自然也有些专业术语。就像运尸,被他们叫做‘走脚’,而所驱之尸则被称为‘喜神’,既有吉利发财的意思,谐音又非常接近‘死人’一词。

魁梧男子露出的那一手立即震慑住了庭院中的三人,紧接着,斗笠下传来的犹如金属摩擦般的沙哑嗓音更是让他们寒毛直立了起来,之前一直强调子不语怪力乱神的那位,呆愣了半晌后这才结结巴巴的道,“喜神?哦,在,在屋子里。”

魁梧男子轻轻嗯了一声,径直对着正屋走去,而看到魁梧男子走了过来,三个儒士慌忙避让到两边,似乎都有些害怕这神神秘秘的走尸人。待得走尸人步入正屋,他们这才围拢了过去。

走尸人只瞄了被白布罩住的尸体一眼,淡淡的对着围在房门外的三人问道,“喜神生前是哪里人?”

姓田的瘦子老老实实的答道,“长沙府湘乡白杨坪。”

走尸人背对着三人点了点头,随即好像在说给他们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道“长沙距此地三百余公里,以我的脚程,也需十天半月能赶到,路程可不算近啊。”

白姓年轻人倒是机灵,他眼珠子滴溜一转,“价钱吗?这个好商量,曾兄生前是白杨坪大户人家子弟,只要你把他的遗体带回去,曾兄的家人绝不会亏待你的。”

“嗯。”走尸人点了点头,随即一摊手,“订金。”

“哦。”白姓年轻人转头看向戴眼镜那人,“订金呢?不是交由你保管了吗?”

戴眼镜的年轻人壮着胆子迈入正屋,但却缩在墙边,不太敢看走尸人,更不敢看躺在床上的尸体,他手捏着衣角,结结巴巴的道,“都说…都说走尸人能操纵尸体,我们,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冒牌货?”

闻言,走尸人先是沉默不语,旋即缓慢的抬起一只手轻轻按在斗笠上,令得斗笠压的更低了几分。在众人或是怀疑或是困惑的目光注视中,只听见那走尸人古怪的笑了两声,接着便抬脚走到前面的桌案旁,随手端起上面一个茶碗,慢慢悠悠的张嘴小嘬了一口,竟是只字不提林书生的提议。

“这…”

田白二人面面相觑,唯独那戴眼镜的年轻人眉宇间露出一丝得色,怎么样?办不到的话,就证明眼前的走尸人是假的,要么就说明自己的猜测都是对的,以前关于走尸人的种种神秘传闻,都是被人以讹传讹虚幻夸大的,说到底,操纵尸体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存在。

然而,就在戴眼镜那人正满脸得意的想要吹嘘一番,顺带着贬低下田白二人封建糊涂以及走尸人装神弄鬼故弄玄虚的时候,面前的那个走尸人竟然又慢悠悠挪步走到了尸体旁,伸手轻扯住了罩在尸体上的白布的一角,见状,姓林的书生眉头一皱,“你要作甚?”

可就在他口中最后一个字吐出之际,变生肘腋,走尸人接下来的所作所为,令他脸上血色在此一刻,猛然褪尽!

只见那人忽地一把掀开裹尸的白布,对着突兀暴露在三人眼前的尸体,猛地喷了一口水雾!

噗!

水雾喷炸,落下的一瞬间,田白二人只感觉头皮轰的一炸,险些就被眼前的恐怖一幕惊得魂飞魄散!

原本躺在床上的那具尸体,竟然在那人喷出那口水雾之后,无比诡异的坐立了起来!

那张苍白的人脸,狰狞的令人胆寒!

“诈尸啊!”

戴眼镜的年轻人比起田白二人更是不堪,他脸色煞白的尖叫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直哆嗦的两腿间逐渐湿濡了一片。

与众人过于激烈的反应殊为不同,身为始作俑者的走尸人神色淡定的犹如一尊雕塑,他轻轻扫了众人一眼,异常沙哑的嗓音在所有人耳旁无比从容的响起,“请问,能交订金了吗?”

“林兄,林兄!订金!”四下无声的氛围诡异的僵持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后,姓田的瘦子最先反应过来,旋即便是着急忙慌的对着戴眼镜的年轻人连喊了两声。

之前就数戴眼镜的年轻人的质疑声最大,走尸人喷出的那口茶水以及忽然坐立起来的尸体不但是等于狠狠扇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这突然之间发生的一切又刺激的他心胆剧颤,惊恐莫名,待得回过神来,感觉到两腿之间湿漉漉的,这才意识到,刚才竟然吓尿了。只见他一脸羞恼的跳将起来,也顾不得细数,掏出怀中的一个钱袋就丢了过去,然后飞快的掩面而逃,今天他这脸可算是丢尽了,以后只怕也没脸见人了。

把那钱袋揣进怀里,走尸人随即淡漠的道,“接下来我要为雇主施法,闲杂人等速速退离。”

田白二人早被吓破了胆,恨不得马上摆脱掉床上那张苍白的人脸,听得走尸人此言,他们转身就要离开,而就在此时,背后突然传来走尸人的叮嘱声,更让得原本打算窥视一番神秘运尸术的他们,脸色勃然大变,哪里还敢驻足,连忙飞也似的拔腿就跑,只眨眼功夫就逃得无影无踪。

“对了,忘了提醒你们了,我作法之时,妖魔恶鬼会从阴曹地府里赶来助阵,若是有偷窥者被黑白无常勾去了魂魄,那可怨不得我。”

望着转眼间就安静下来的小院,又扫了眼地面上那滩液体,走尸人嘴角露出一抹笑容,“还真信有黑白无常?小爷别的本事没有,要说这吓唬人的手段嘛,那可没少学。嘿嘿,吓不死你才怪。”

目光挪向床上的那具尸体,他摘下斗笠露出本来面目,可不就是小神棍秦九。

他怎么会知道这里有尸体?

其实,最近两天来秦九一直蹲守在幺子山上,昨天瞧见有人跑到山上的走尸人家里,他就知道生意上门了。对于走尸人这个行业,普通人大多带有一种敬畏的心理,生怕与其接触,沾染上了霉气。而走尸人的传承也很怪异,所选的传承之人必须是相貌丑陋,而且一定是身无牵绊之人。也就是说,被选中作为接班人的,全都是没有任何亲属的孤寡人士,再加上本来就面目丑陋,又常年与尸为伍,自然没有姑娘敢嫁给他们。

没有了亲属家眷,这就更加有把握隐瞒住走尸人惯用的种种障眼法,也使得世人对于这一职业愈发的感觉诡异瘆人,而悬在其上的神秘色彩也因此得以保持经久不褪。

对于越是神秘的存在,世人往往越是会选择敬而远之,寻常若是闲暇无事,大家宁愿多走些路子,也会刻意绕开走尸人居住的这座幺子山,要知道一旦沾染上了晦气,那可是会连着倒霉好几年的。而除了走尸人本身之外,如果真有其它人上山,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生意来了!

在这里苦苦蹲守了几天,如今终于等到了能凑够盘缠的机会,秦九又哪里肯放弃。等送信人离开之后,秦九就跑到山上,经过一番恐吓威胁,从走尸人口中套出了死者的所在地之后,直接将那倒霉蛋一棒子敲晕,扒下他那身行头,连带着顺走了几件走尸人吃饭用的家伙事儿,这才风风火火的一路寻到了柯山镇。

入夜,月朗星稀。

一阵诡异的铃声从紧闭的房间内悄然传出,不多时,房门被人从屋内猛然推开,已经换上了一身道袍的秦九跨步而出,一边摇晃着铃铛,一边口中念念有词的大步前行。在其身后,一道身着宽松白袍的身影,四肢僵硬的‘噌’地一下,从屋里弹跳而出,好像尾巴似的紧跟在秦九身后。

仔细看去,那人面色苍白且隐隐有着些许紫黑之色,虽是蹦跳前行,但其眼皮始终都是紧紧闭着,额上附有一道符纸,通红朱砂所描绘的似是文字又似图腾,显得极其玄奥。

“生前诸般繁华景,死后尽皆化作空,可叹世人名利忙,不入轮回不知悔,悲哉悲哉,尘归尘,土归土,大雾终还是大雾,奈何桥头回首时,南柯美梦醒自知……”

月华倾洒,星缀夜幕,柯山镇上鲜有人知,此刻,一人一尸正踏着月色从他们门前街道上,缓缓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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