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路漫漫

诗曰：

草木半舒坼，不类冰雪晨。

又若夏苦热，燋卷无芳津。

高田长槲枥，下田长荆榛。

农具弃道旁，饥牛死空墩。

依依过村落，十室无一存。

存者皆面啼，无衣可迎宾。

始若畏人问，及门还具陈。

右辅田畴薄，斯民常苦贫。

又曰：

但闻虏骑入，不见汉兵屯。

大妇抱儿哭，小妇攀车轓。

生小太平年，不识夜闭门。

少壮尽点行，疲老守空村。

生分作死誓，挥泪连秋云。

廷臣例獐怯，诸将如羸奔。

为贼扫上阳，捉人入潼关。

玉辇望南斗，未知何日旋。

---【唐】李商隐【行次西郊作】节选

楚天阔祖籍济南府，其宗族却世代居于昆仑山，守护那份真假都难说清的‘炀帝宝藏’。听族中老人讲，隋大业末年，因大兴土木而民变四起。世祖杨广自知将不久于人世，秘密派人在北巡路上某处打造豪华地宫。将大量金银财宝匿于其中，其后杀害了所有参与寻址和建造的工匠。又作【北巡图】标注其地点，遣亲信楚七带图纸及秘钥‘玉刀’逃至昆仑山，命其世代守护。以备杨氏子孙有朝一日招兵买马，东山再起，重兴大隋。楚七不负所托，用了十多年，从瑶池边缘挖洞至池底，将【北巡图】和玉刀分别用宝盒装了，分藏于两个洞中，再以土石填洞，丝毫不漏痕迹。其后楚七娶妻生子，世代守护至今。

传说历朝历代不乏去昆仑山寻宝的，却都不得要领，无功而返。

就近期，宋、辽、金朝廷，乃至众多武林人士都曾多方打探，一无所获，只好罢手。而楚家族规规定，每一代必须有一人做‘守护人’，终其一生不得离开昆仑山。楚天阔之父兄都是守护人，不得下山。楚天阔才有机会在十几岁时下山游历。临下山时，楚父交【昆仑决】和‘玉霄剑’与他，其兄又赠‘断山刀’。楚天阔再拜了父亲，就此话别。

从昆仑山走下来，像是严冬走到初夏。满眼草长莺飞，漫山花香蝶舞，令人心旷神怡，神清气爽。

一路山高水低，翻丘越岭，春夏又秋冬，四季变换。楚天阔一路走，不间断的练习【昆仑决】心法及昆仑剑术，不敢耽误。

如此漫无目的，不辨方向，游游走走，十年转瞬。楚天阔最终决定回祖籍济南府，看一眼世代未见的故土。于路打听，方知济南已落入金庭的势力范围。（此处在时间上与史实有不符之处，敬请谅解，彼时金朝好像并未攻克济南。）初闻，不以为然，不论哪个朝廷统治，百姓安居乐业就好。进入金境，大吃一惊，金统治下的汉民正饱受摧残。

自徽宗年间，皇帝昏庸，奸臣当道。以蔡京、童贯为首的大奸恶，争权夺利，贪污受贿，残害忠良，无视女真崛起。社会腐朽，乡恶横行，鱼肉百姓。日益众多的农民不堪重负，家破人亡。致‘人不堪命，遂皆去为盗耳。’

楚天阔看在眼里，痛在心中。虽多有救济，终是于事无补。如此匆匆十年，仗义救济，剑术亦有所成。也结识了不少江湖朋友，其中最让楚天阔敬佩的当属少林“清远禅师”。

靖康二年，金军南下，攻破东京，使徽钦二宗被逼北狩，大宋王朝被迫南迁。而处在金统治下的人民依然水深火热，无法自给。

诗云：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这个千疮百孔的社会里，像牲口一样被驱赶甚至买卖的贫苦大众，都使楚天阔愤怒，忧伤。心想自己在昆仑山上平静淡泊，无风无浪的孩童时代，多少次因无聊无趣而心生怨怼。如今面对这些骨瘦如柴，在金人皮鞭下为贵族们修屋筑瓴的人，活着，到底有多难？连年的兵荒马乱，妻离子散者，何以万计！

哎，民众如此，却无能为力。楚天阔正自伤感，忽闻不远处哀嚎声起，哭声入云，断人肝肠。楚天阔不由自主的走向前去，只见一老妇正与两个金兵争夺一个女童。那女孩约莫十二三岁年纪，面黄肌瘦，却难掩其初绽的花月之容，人见犹怜。那两个金兵用力拉住女孩的手臂，老妇人双膝跪地紧紧牵住了女孩的另一只手。由于年老体弱的原因，她与女孩只能被拖着往前走。老妇人双膝薄衣早已磨破，渗出血来。仍然死死抱住，不肯放手，双眼流着泪，口中哀求道：“你们上个月刚带走了她的父母和两个哥哥，又拿走了口粮，家中再无一物。只求军爷放过我孙女，求你们了。”老妇早把头在地上磕了又磕。

那女孩也抽泣着，嘴上叫着奶奶，时而喊声救命。右手想挣脱金兵的手，却纹丝未动。路边行人，那个敢靠近半步。

只听那金兵笑道：“老东西，军爷我看上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今日老子看上你孙女，是你老不死的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别不知好歹。”另一个金兵也附和道：“别跟她废话了。孙女婿今儿个先孝敬孝敬你，送你上西天。”说罢，手起刀落，先砍掉了那妇人的双臂，另一人一刀刺穿了老人的心脏。

楚天阔呆住，眼看老妇死于自己面前，热血溅到自己身上甚至脸上。又见那金兵扛起女孩从面前走过。那两人眉开眼笑，面目可憎。那女孩却不再哭泣，颠簸中，她的麻花辫扫在自己脸上，楚天阔从呆傻中回过神来，那女孩用不甚修长的手指拭去楚天阔脸上的血迹，他们相对微笑。女孩霎时收了笑容，同时将一口唾沫啐在楚天阔的脸上。

这大概是楚天阔一生中，迄今为止受过的最大的侮辱。他流泪了，不是因为委屈，是因为自己的懦弱。他鄙视自己，但是又能做什么呢？这种家庭，这种事情又何止万千，自己又能拯救几个呢？

可是那个女孩的笑容和她看自己使得渴望又绝望的眼神，让自己久久不能释怀，就像她的口水正好覆盖了自己的懦弱。但是良心告诉他，这个女孩必须救。于是楚天阔追上前去，杀死了那两个金兵，救下了那个女孩。那女孩告诉他，本姓张，乳名阿麦。已经无家可归。楚天阔带她埋葬了奶奶，却引来了大批金兵的追杀，通缉。不得已，楚天阔只好带着阿麦一路逃至莱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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