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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爷在南书房等您，让我带您过去。”

嘴上说着敬语，动作却完全没有尊敬的味道。季同微微一楞，旋疾轻笑道：“麻烦总管引路。”

季府占地极大，呈倒立的品字形布局，每一个口都是一片连绵的建筑群形成的院落，中间用雕梁画栋的回廊连接在一起。对于南院，季同一直比较陌生，那是季寒和他母亲李氏的住所，季同昔日在府内时也很少涉足，王侯之家总有着这样那样的规矩。

小径蜿蜒，季同走进书房时，季寒正伏在案上勾画着什么，神情专著，面对季同的屈腰礼也只是微微点了下头。季寒年近三旬，有一副眉清目秀的斯文外表，一袭飘逸的淡蓝色羽衣，却难掩阴郁的气息，眼光很深邃，看得出来，这几年让轻狂的他内敛了不少。一旁依然是那位谢了顶的红袍老人，顶着个微微发肿的酒糟鼻，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季同。

四目相对，季同一阵精神恍惚，许久才渐渐平静，背上冷汗已经渗了出来。季同进府那一刻就用空谷术将自己的魔力形态控制在刚达到中级法师的水平，刚才明显是一种精神类魔法，却不敢调动元素力量去抵抗，所幸那老人只是简单试探，对于此人的深不可测，季同隐隐生出一丝恐惧，连对自己空谷术的效力都变得不那么确信起来。

许久，季寒放下手中的笔，幽深的目光在季同身上打了个来回，脸上迅速洋溢出灿烂的微笑，那笑容几乎是凭空出现，却并不显得突兀，季同暗自赞叹，自己这位兄长毕竟不是白混了三年，内心深处暗暗有种不妙的感觉。

“五弟啊，三年都不见你回来，让做哥哥的想念得紧，这些年过得还好吧？”说着走上前亲热地拍了拍季同的肩膀，若是不知就里的人，一定会感动不已，但季同知道，眼前的人杀上个把兄弟，手都不会抖一下。

“多谢大哥关心了，仙学院很爽快！”说着露出一张暧昧的笑脸

季寒哈哈一笑：“这仙学院也真是个好地方，五弟三年内连跨两个魔法境界，可喜可贺啊！”

季同心里一震，暗骂自己肤浅，看来并不只有自己在进步啊，亏自己在升了导士阶后一直沾沾自喜，其实连这位一直让自己不屑的大哥都没能超越，重要的是季寒和那位难得见面的父亲一样，是一名魔武士。

在东大陆，魔武士是唐梦帝国的特色职业，修炼极其困难。在整个修炼过程中，魔法和斗气的境界必须一直保持齐头并进，一旦两者失去了平衡，修炼者便会经脉尽碎。正因为有了这样的限制，这个职业一直很少有人能练到较高境界，季同的父亲被公认为百年来魔武士中的第一人，而眼前的季寒已经拥有了导士阶的魔法实力，这绝对是个恐怖的消息，要知道这绝不是简单的一加一式的累加，以季寒现在的实力，对上导师阶的高手都足以进退自如，因此就算现在与他单独决斗，也只能是一场屠杀。

季同心中复杂，脸上表情丝毫未改。

“恭喜大哥，贺喜大哥！”说着脸上露出一副谄媚的表情，就算阅人颇多的季寒都没能看出虚假。

“五弟啊，一路劳顿，先去休息吧。你还住以前的听涛舍，我让老维尔带你过去。”季寒使了个眼色，老维尔心领神会，向季同摆了摆手。

再度行了个楫手礼，匆匆而去。季同刚出了南院，季寒脸上的微笑就变得无比阴沉。

“莫老，你看如何？”对秃顶老者，季寒明显有些恭敬。

“不能肯定！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他身上的元素状态明显水平很低，可我总觉得有点不对。”莫老说话时滚圆的鼻子愈发红润，像熟透的桫椤果。

“您是说他已经达到了导士阶，眼前的魔法状态是空谷术的假象？”季寒脸色微变。

“那倒未必！三年前他的水平绝对只是二级法师，无论如何我都不信短短三年，他能飞上天去！”莫老有些信誓旦旦，季寒明显松了口气，露出一副可堪玩味的表情。

“哥~！”季同刚跨入西北院，就有一道粉影一溜小跑，熟练地扑进自己怀里。

“丫头，都大姑娘了，快进屋先！”季同装着严肃的语气，脸上的笑容却再也掩饰不住了。自从母亲离去，也只有在这位一母同胞的妹妹面前，自己才不用去掩饰少年的性情。看着当年的小丫头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季同心中一热，眼角都有些酸涩起来。

季轻羽紧紧拉着哥哥的手，一直不肯放开。

季青城有九个女儿，她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母亲去世时，季轻羽才九岁。没有双亲关爱的童年注定是不幸的，偌大的季府内，几乎所有人的态度都是那样不咸不淡。也难怪，像她这样的身世，大多平平淡淡长大，到了16岁后随便找家还过得去的贵族人家嫁了，然后一生都不会有什么波澜。

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剧，生在王侯之家，作为女子，哪怕年纪尚小，也总是笼罩在繁冗的礼教中，也只有在这位嫡亲的哥哥面前，她才能真正像个小女孩一样露出活泼的真性情，偶尔发发脾气撒撒娇，有种家的温暖。

死死拖着季同，进了南边的屋舍，那是季同离家前一直住的地方。一进里屋，季同顿觉眼前一亮，不大的小屋装扮得清静、素雅，到处流露着一种精致的感觉，回过头，季轻羽正脸色微红地看着他笑。季同知道妹妹在这上面没少花心思，心里感动，宠腻地摸摸她的头。

“小羽，哥不在的日子你还好吗？有谁欺负过你？都告诉哥！”

“没……没有，我好着呢。”幽幽的语声有些哽咽。

“别怕，跟哥说，哥给你出气！”季同把拳头捏得梆梆响。从小就最宠这妹妹，他可以自己受委屈，却从来不肯让季轻羽受半点儿气。记得当年九岁的季同，因为妹妹被骂了几句，一气之下用半生不熟的初级魔法追着隔壁张丞相家的小孩打，那个还大他两岁的小孩被他吓得一溜烟往自己家里跑，季同楞是一口气追了进去，搞得张家灰头土脸。所幸季家那时如日中天，母亲又还在，加上那位张公子倒也没受什么实质性伤害，那事才不了了之。

季轻羽看哥哥的表情有些可怕，忙轻轻拉了拉季同衣角。

“哥，真没有。……只是他们都不太理我……想哥了……”

季同心里一阵阵难受。想想自己一个人跑得远远的，轻松了，自在了，却把妹妹留在这鬼地方受委屈。季同觉得自己可真不是个东西，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哥……哥你怎么了？是我说错话了吗？” 季轻羽看着看着就慌了，说话时已经带了哭腔。

“没，没有。”季同强忍着哽咽，“小羽，哥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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